她像是在说他该去见鲁国公,又像是在说她在帮他按着计划行事。 宇文武盛摸不清头脑,又不想真的惹怒景黛,只好双手一摆,对她们放了行。 王姑眼睛滴溜溜一转,趁着小五和宋伯元小叶走在前头,立刻凑到景黛身边问:“小姐,咱们真要跟着去吗?” 景黛微抬了抬头,正午的阳光正洒在那苏梅色的少年人身上,令她看着愈发得活泼与耀眼。 她突然转头小声问王姑:“明明是龙凤子,为何作为‘哥哥’的宋伯元看着比作妹妹的还要漂亮上许多呢?” 王姑也往前探了一眼,“许是,许是宋四娘子一直钟爱黑衣黑裳,又不喜近人的缘故罢。” 景黛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望着近在眼前的温暖,对王姑疲累道:“咱们回吧。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人太多了,让我都有些觉得混乱。” 前头小叶听了赐婚的事,惊得连步子都忘了挪。 她站定朝后看了一眼瘦削如纸的景黛,又回头看站在她身边熟悉非常的宋伯元。 良久,她对宋伯元摇头。 景家姐姐过的日子已是艰难非常,眼看着圣人要冷落镇国公府,没得让人凭白跟着遭罪的。再说,宋伯元在外头的说辞一直是那方面有问题,景家姐姐若真嫁过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受得住外面的流言蜚语。 宋伯元与小叶向来有种奇妙的共脑,没说话就看出了宋佰叶的意思。 她深吸口气,豁出去般向后面走了几步,直到景黛的脸在眼前愈来愈清晰。 “姐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令姐姐有些不适,”她话说了一半,手掌平放搁到了景黛的手肘处,“圣人要给你我赐婚。” 景黛抬头,刚刚白了的唇稍微回了一点血,是清淡的粉色。鼻梁高挺,眉眼犀利,近了看像是要摄人心魄。 宋伯元愣了一瞬,忙道:“我知道这事属实是为难姐姐,我会想办法,拖住圣意,” “不,”景黛痛快打断她,“我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她的声音被突来的马蹄声盖住,肖赋下马先是对着小五行了礼,随后才拉高了嗓门:“圣人口谕,宣宋家阿元入宫觐见。” 宋伯元抬眼迷茫地看肖赋,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宣见打得乱了方寸。 景黛挣脱她的手,双眼平视她道:“圣人既许了你我,该是已对镇国公府有了微词,国舅爷若执意忤逆圣意,恐平添圣火,请郎君务想一想家里人,不要意气用事。” 宋伯元无助地看回去,问她:“若姐姐真嫁给了我,姐姐就不会怨这世道对你不公吗?” 景黛坚定地摇头,她说:“反正女子嫁人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的未来官人是你的话,倒不觉得余生难捱了。”她大义凛然地说完,甚至都分不清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又或者只是为了蛊惑宋伯元答应赐婚的说辞了。
第23章 明明该是无所事事的一天,这个时候的宋伯元却一个头两个大。 肖赋已上了马,还好心的伸出一只手,等宋伯元去抓。 宋伯元想了一会儿,还是朝他伸出手去,脚踩在他空出的脚蹬上,一扽,整个人就灵巧地坐上了肖赋的马。 宋佰叶皱眉,提起裙摆跟着那疾驰的烈马跑了一会儿,终是无奈放弃。 景黛过来拍拍她,“四娘子既叫我一声景家姐姐,”她自己还强忍着难受,又说:“我冒昧请四娘子此刻带我去拜见国夫人。” 宋佰叶回头看了她,才想起来要劝:“姐姐,你真的不能嫁给宋伯元。” 景黛却抓了宋佰叶的手咄咄逼人地反问:“国舅爷丰神俊朗,门第家世又是我景家如何都高攀不上的,你这样说,除了宋伯元不能生育的问题,还是因为什么?” 宋佰叶愣了一瞬,先下意识看了一眼景黛那冷若冰块的手,知道宋伯元女扮男装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最后反抓她的手道:“反正姐姐听我的,你绝对不能嫁给宋伯元。” 景黛见她这反应,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的确信。只是此事确实蹊跷难辨,只能先暂时按住。 她最后只问:“真的不需要我吗?” 宋佰叶摇摇头,“姐姐放心回去,我现在就回府求奶奶,奶奶定会把‘哥哥’从皇宫里安稳带出来的。” 景黛朝她点点头,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的表情突然垮下去。 “王姑,带我,回家,冷。” 王姑立刻扶了她的肩膀,对身后不远处无人在意的马车招了招手。 兆亲王为了表示他礼贤下士,请了全城的官眷,有没抱上太子大腿的更是要趁着这机会在兆亲王面前好好展现自己。 张升父亲是户部侍郎,正愁没有往上升的渠道。又因为户部尚书顾昊是太子的人,只能派自己儿子抓紧去向兆亲王表达善意。 张升准备好了礼,也准备好了对兆亲王说的话,只是为了不碰上宋伯元,故意晚到了那么一会儿。 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胯带,刚欲下马车就远远看到迎面而来景黛的脸。 甫一看到那比初兰还惊艳的人类,张升撅在原地眨巴几下眼,以为自己短暂上了神界,等他下马车的小厮纳闷儿地问他:“公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手拄在小厮的头上,整个转了个方向,“你能看到吗?是真人吗?” 小厮被动的将头转到街对面朴素的马车上,有素白色的人一晃而过,于是他对张升摇了摇头:“没看清,好像是,有那么个人进去了。” 张升迅速从马车上跳下来,也没去管身后的小厮,只知道自己不想让那仙子般的人就此离开。 “等下,”他跑到对面的时候,马夫的马鞭子已经抽到了马身上,眼看着那硕大的车轮已转起来,他突然伸出手死死抠在了那车轮上,“等下。” 有人打开马车小窗上的窗帘,张升往上看,探出头的是个已过不惑的道姑。只见那道姑气势汹汹的看向他:“何处小子?休要挡路。” 马车夫从前头转过身,冷冰冰地朝后看了一眼。 张升放开手,又挺了挺胸,对那车夫吼道:“看什么?” 车上有年轻女子的声音虚弱地传出来:“轿外是何人?为何挡路?” 张升立刻换了副谄媚的嘴脸,对着那窗口垫脚看了看才开口:“在下户部侍郎之子,亦是英国公的外甥,张升。”张升自己满意自己的家世,所以说出口的时候都是骄傲。 “知冶,杀了。”还是那虚弱的女声,说出的话却万分冰凉。 那车夫抖了手,手里的鞭子滑了个完美的抛物线打在马屁..股身上,马受疼往前跑。 车夫却从前面跳下来,身上穿的是麻布料子,脚底下穿的是草鞋,手提着个黑不溜秋的马鞭子朝张升缓慢走来。 张升有些吓得腿抖,但看着这马车和车夫都不像什么贵门贵户的,还是提着胆子威胁他道:“你止步,不许过来。没听我是,” 一句话没说完的时候,那马车夫突然提了速度,几步到他跟前,鞭子绕着他的脖颈打了几圈儿,随后就是将死的窒息感。 张升手扒着那马鞭,妄图给自己留口喘气的空间,凑近了才闻道,那乌黑的马鞭上全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儿。 他犯恶心又喘不上气,脚下意识蹬地蹬了几步,就再也动弹不得。 临死之前,张升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惹了何方神圣。 街对面的小厮眼睁睁看着这么一幕,不受控制地尿了裤子。 那车夫收了马鞭,对着那小厮得意的笑了一下,没去管他,只往那疾驰而过的马车处去了。 等他坐上了马车,正好驱着那朴素的马车拐弯的时候,小厮才吓得瘫倒在地上,眼看着那马车消失在路口,想起身却再也起不来,只能哆哆嗦嗦的往张升的方向爬过去。 那头宋伯元手紧拽住肖赋的飞鱼服,随着肖赋的战马上下颠簸起伏。脑子也像装满了浆糊似的,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直到过了宣德门,宋伯元一团疑虑地率先下马。 肖赋手攥着缰绳,朝她抱拳:“末将只能送国舅爷到这儿了。” 宋伯元灵光一闪,突然扑过去抓了肖赋还在脚蹬上的玄靴,“你是黛阳的人,对吧?” 肖赋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她大笑一声,手紧拽了下缰绳,马跟着甩了屁股,一脚蹬在宋伯元身上。 宋伯元被马蹄子重重一踹,手捂在胸口处退了七八步才止住势头。 她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肖赋还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儿,见她看自己,还扽着缰绳甩了个漂亮的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宋伯元说道:“还未恭喜国舅爷大婚之喜,至于国舅爷刚才说的,我可听不懂。” 宋伯元确认肖赋是黛阳的人之后,突然对着肖赋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要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啊?” 肖赋坐在马上,围着崩溃的宋伯元转了几圈后,怜悯似的看着她:“你是知道的吧?宋鼎将军与宋尹章上将军,的死因。”又甩了个头,宋伯元听着那马在她身边踢踢踏踏,直到肖赋冷血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就没想过凭你自己,帮你祖父与父亲报仇吗?” “放你妈..的屁,我用什么报仇?”宋伯元扬起脸,眼里都是对肖赋的怒火,“大梁朝建朝十五年,到了此刻还未摆脱当时因战争而萧条的民生,你们想干什么?再来一次民不聊生的战争吗?” 肖赋歪头,似是在理解宋伯元的意思。 “看个屁,冤有头债有主,你主子要真是个拎得清的,为何不直捣黄龙?”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她说完,肖赋没应声。 一片沉寂间,远远过来一小黄门,耷头靠近宋伯元:“国舅爷,奴是庄贵妃宫里的,庄贵妃给您传话儿,叫您随机应变,万不可触怒龙颜。”一股脑说完后,又像只是路过似的耷着头走了。 宋伯元缓过来劲儿,狠狠瞪了一眼马上的肖赋,手指向他:“回去告诉你主子,不管她是谁,有我在汴京,就绝不会容许她躲在阴沟里作壁上观。是人是鬼,我都会把她揪出来晒晒太阳,不信你就等着瞧。” 肖赋笑,只对着她抱拳说出两个字:“期待。” 宋伯元恨恨踢了一脚空气,才垂着头往御书房去了。 同一时间,镇国公府的国夫人收到小叶的消息。 她快速换了一身命妇华服,临到出门的时候却突然有些迟疑。 宋佰叶着急,“奶奶,您还等什么呢?您再不去,‘兄长’就要娶商户之女了。咱们家虽不在意门第,但满汴京都是趋炎附势的人,一旦‘兄长’的婚事落成,哪家不都得趁乱来踩上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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