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蛇啊,蛇!”宇文善直起上身,从景黛身后伸出手去,身后立刻有只手狠狠牵制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安乐皱着眉头盯着他。 “不干嘛啊,就给景姐姐形容一下多长的蛇。”宇文善狠推开安乐,转了下自己的手腕,气氛地对她道:“朕是君,你是,你连臣都算不上,” 还未说完,景黛回身,递给他轻飘飘地一眼,冷淡地对他开口道:“哦?圣人这是在我面前耍权力了?” “朕哪儿敢呢?”宇文善笑嘻嘻地对她道:“这满朝文武八成都是景姐姐的人,” “圣人的意思是,我若没有那份儿权倾朝野的能力,圣人就真的,” “不不不。”宇文善立刻抬手打断她,“不是的,朕只是给景姐姐表下忠心,当年若没有景姐姐当机立断地大开杀戒保朕,朕这皇位没准儿还真让九皇姐那女娘坐上了。朕感激还来不及,哪能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呢。” 景黛光明正大地白了他一眼,又朝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圣人若呆得不耐烦了,就去坤宁宫皇后那儿坐坐吧。” “坤宁宫?朕才不去。让朕面对那冷淡女人,朕还不如在这儿多瞧瞧景姐姐的脸。” 一室的静默。 景黛皱眉看他,手指在案下打了几转后对他道:“门外头那几个小黄门儿,圣人若是有看得上的,不妨直接带回殿里去。”说完了话,还未等宇文善表态,立刻接了一句:“今日圣人若不去坤宁宫,以后便不要去了。” “好,好好。朕不去。”宇文善站起身,自己套好了大氅,走出门去。 人一走,安乐立刻凑过来,瞧了眼奏折上的字,立刻抬了景黛的手放到自己掌心。 “小姐歇一歇罢,少批几个奏折,这大梁也乱不了。” 景黛笑着朝她皱了皱鼻尖儿,反手握住安乐的手拍了拍,“乱是乱不了,可是我不批,我又能干嘛呢?堆着也是留给我自己的,不如尽快批完算了。” 自打三年前安乐差点死在胡族人手下,景黛就变得与从前不太一样了。从前,她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再痛也忍着不说。到了现在,她没事的时候会与安乐王姑坐在一处聊聊天,讲讲自己的困惑,再可爱的发发牢骚。 安乐喜欢这样的景黛,像个活生生的人。 她抿抿唇,稍微靠近景黛一点,缓慢又笨拙地安慰她:“姑爷,姑爷快回来了吧?” 景黛提起一边唇角,手抬起稍摸了摸安乐的头,“最快也得明年吧,帮你哥收复部落呢。” “那,她就不能半路回来一次吗?宇文广都死了,她有什么好执着的。” 景黛笑着扯了扯安乐的脸,才对她摇头道:“姑爷做正事呢。” “正事,正事。”安乐撅起嘴,“哪有那么多正事,没准儿她背着小姐在外头有人了呢,不然怎么三年还不回来。” 景黛抚她头的手稍顿了顿,才继续。 安乐见景黛不说话,立刻偏过头躲过景黛的抚摸,气呼呼地站起身,只给景黛留下一个倔强地背影。 景黛瞥她一眼,对那可爱的背影笑了笑,才继续批起奏折来。 安乐正琢磨着当年宋伯元欠她的那个愿望。她想了想,立刻抬腿坐在宇文善刚刚坐过的地方,拾起宇文善的御笔,在那上好的纸上,随意写了几个字。 景黛抬头,等她写完才朝她伸出手。 安乐不干,她将纸放到自己的后背,对景黛撅着嘴摇头。 “拿来,安乐听话。”景黛稍敛了敛眉。 “不要。”安乐站起身,打定了主意她开溜景黛追不上。 景黛却没执意继续,只稍歪头对她将道理:“你再是与匹秋部落之人没有感情,也该知道匹秋部落的人在阿严流统治下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哥一朝得了个机会,哪还有那么多时间等了。姑爷在帮你哥,在帮你,你这时候给她写信,她是不会回来的。”趁安乐愣神,景黛继续道:“还凭空叫她多担心。” “她要是能担心担心小姐,也算我这信没白送过去。”安乐坚持。 景黛这才笑了,“不是你说的,她要是不回来,你就娶我吗?” 安乐听了这话,立刻羞成了小鹌鹑。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我哪知道,女娘不能娶女娘。” 景黛被她可爱得不行,不知不觉地原地笑了一会儿。 那信最后也没有送出去。 接连几日,宫里宫外都在为上元节做准备。 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街,那是专属于大梁人民的热闹。 上元节前一夜,灯谜赛也在万众瞩目间开始了。 景黛这两年都宿在皇宫,宫外传她的话早从了妖女佞臣到与圣人□□的狐狸精转世。 就连她压着宇文善不可纳妾也成了她善妒的证据。 宫外的大戏正热闹着,宫里的也不遑多让。 这三年,宫里人数骤减,但不耽误久处在麻痹中的人们在难得能喘气的时节热闹热闹。 北境大梁青虎军不光收回了国土,在胡族那头已是名声大噪。 大梁外患尽除,剩下的就是内忧妖女。 汴京人虽在这三年里体会了难得的寂静平安,但还是忘不了她血洗皇宫那一夜。 总觉得她头上有妖物附身,不然怎得一个女娘那么厉害,又能压着新君,又能摆平群臣。 三年里,女娘们自己划了田地,女商走上了街头。 只剩女官还未施行,这眼看着三年一至的科举就要到来,保不齐就要开始接受女娘的报名了。 科考面向女娘的大门一开,那各个学院也不得不收女学生了。 事物总有两面性,有一群人恨不得景黛立刻暴毙在街头,就有另一群人狂热地拥护她。 宫外的灯谜接连告破,最后最大的彩头是被一个常年养在深阁的贵家小姐夺走的。 宫里的小型灯谜赛也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宇文善坐了一会儿,就抱恙离开,他打算明日上元节出宫好好耍一通呢。 他的皇后,是鲁国公家的小女儿,郑容融。她是被她父亲强硬送进宫里的,此时见宇文善一走,那冷了一夜的脸才稍缓了缓。 景黛偏头瞥了她一眼,抬手碰碰身边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安乐:“安乐,去,陪皇后坐一会儿。” “我不去。”安乐拒绝的理由和宇文善一模一样,“她平日里就拉着个脸,好像不会笑似的。陪她我还不如进庙里陪宇文翡呢。” 景黛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安乐嘴角的糕点碎屑。 宋佰枝牵着已经会走了的小十二过来,径直坐在她身边。 小十二小大人一个,见了景黛就往她身上扑,也不管自己多重的身子,伸出手就喊:“舅母抱。” 宋佰枝蹙眉把景黛身上的小十二一把拽了下来,“你马上都快比你舅母重了,下次再不许了。” 上元佳节,满哪儿都是喜庆的红。 景黛朝她笑了笑,又重新抱回小十二:“咱们十二王才不重呢。” “你就惯着他吧。”宋佰枝无奈地笑笑,“也是,他名字还是你给取的呢,你不惯着谁惯着。” 这话里好几层的意思,但景黛不想在这个时候动她那金贵的脑子。 只转过身对宋佰枝笑笑道:“二姐姐说得对,咱们小明空以后是要照耀整个世界的。” 在原地坐了半天的皇后,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腆着脸朝她们这头走过来。 景黛惊讶了一瞬,对这不能左右自己婚姻的小女娘只有心疼。此时见她主动过来,立刻对她施加善意,“皇后若是不急着回宫,不妨过来一起坐。” 皇后立刻欣欣然地坐了。 她双眼只盯着景黛怀里的小十二,小十二将头埋进景黛颈侧的时候,她就不时地转头扫扫宋佰枝。 小孩子都感受到了那热切的眼神,大人就更不可能忽略了。 宋佰枝看了景黛一眼,才对郑容融道:“皇后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啊,母妃吉祥。”郑容融伸出舌头稍舔了下干裂的唇,才支支吾吾地叫了声宋佰枝。 宋佰枝登时笑了。 她扯过小十二软嫩的小手搁到郑容融手里,“是想碰碰小孩子吧?” 郑容融立刻红了脸,她摩挲了下小孩子小小的指头,对宋佰枝腼腆地笑了笑。 争彩头的是一院子的黄儿门,安乐只参与了一轮,就因为脑子不灵光而退出。 上头几位贵女待了一会儿,也就乏了。 分别道别后,就各去各的殿。 景黛一个人坐在叠琼宫院里的凉亭,不愿回屋去。 王姑边埋怨边张罗人将炉子往凉亭里搬。 景黛只笑着看王姑里里外外地给她披狐裘,给她换手炉。 不知何处燃了烟火,瞬间炸裂在夜空中。 大概是什么大节目做了结尾。 景黛只痴痴地仰起头看着。 安乐蹲在亭角,用冻硬的树枝去戳冻硬了的地。 “好漂亮啊。”景黛说。 王姑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将她的头揽在自己肩膀处。 “姑爷快回来了吧?” “不知道。”景黛抬手碰了下鼻尖儿。 烟火绚烂,也总有结尾的时候。 最后一颗烟火升空时,城头有了些许不一样。 大军回程,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紧赶慢赶终于在上元节的前一日抵达汴京。 有未散去的城民,此刻见了军纪严明的大军,立刻兴奋地奔走相告。 “大梁青虎军回来啦!” “青旗虎头,真的青虎军!” “那,宋将军岂不是也回来了?”待嫁的少女们,又从家里府里跟着迎出去。 街道两边站满了人,要不是城里的灯多,又各个举着火把,真容易在大好的日子里被战马踩死几个。 宋伯元也兴奋,她回家了。 大军过城门之时,早有人快马将信送往叠琼宫。 宋伯元行至半途之时,景黛展开了手里的信,就着亭上挂着的红灯笼,看了个大概。 她扬眉,手指弹了弹那纸,立刻站起身。 “快,王姑,将我前几日新打的白虎大氅取来,安乐,你也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宫去玩。” “真哒?”安乐从亭角站起身,兴奋地看了眼景黛,想了想又说出自己的困惑:“可是,城外应该歇了,还有哪里能玩啊?” “去换衣服。”景黛有些着急,她边自己往屋子里走,边催人:“快,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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