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生忙打断他:“得了,不就是看上那天不怕地不怕地小子身上那股劲儿了吗?我带着大梁军根本提不起神儿,你也不愿意出来帮我,只躲在那锅后头去。诶,老了老了,这江山还得许给这少年人啊。” 孙生翘了翘唇,双拳如盖般互相拍了拍。 “好了,都抬不起兵器了,就不必再斗了。留足了精神,留给胡族人才是。”他长腿一迈,一手提起一边倒在泥坑上的人,“瞅瞅你们两个那脸,埋汰得要死。明日,洗干净自己个儿,并排来我伙头营里报到。” 周令双眼泛光地看他,“孙营长愿意教我了?” “教,你们两个一起。可别让我脑子里这点儿兵法,随我烂在乱尸堆儿里才好。” 宋伯元不知道孙生从前是英国公最得力的副将,此刻听了他的话,也摩拳擦掌起来:“学做饭是吧?好,我可得与孙营长好好学一手,等我回到汴京,给我大娘子露一手,她定会喜欢。” 孙生:? 说好的少年英雄,素袍银枪将军郎呢?
第76章 雨来得急,走得也快。 下头的人刚刚分开,老天爷也跟着放了晴。 宋伯元手虚虚地捂在自己的肩膀处,头发被雨浇得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 周令仰起头看她一眼,笑得理直气壮,“疼吧?该。谁让你非削尖了脑袋要和孙营长比。” 宋伯元冲他伸出手,周令立刻借力从那泥地里起身。 周围乌泱泱地都是光膀子的大汉,那个提出要宋伯元与孙生和周令比试的人第一个走上前,“咱们营里的兄弟,向来说话算话,既是将军赢了,我等自是甘愿追随。” 宋伯元抬手抹了下眼周的雨水,眯起眼冲他问道:“前辈是隶属于哪个营的?” “前辈之语,我不敢当。回将军的话,”他立刻站直身体,冲她弯腰长揖道:“前大梁军先锋郎,现属大梁青虎军二十七军百夫长,吴名。” “你这名字倒有点儿意思,我记住你了。”宋伯元湿着手朝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都是战场上过了命的兄弟,不用多讲。” 眼看着太阳从山头上渐渐冒出来,李炳生终于从那椅子上站起身,他手扶着自己的腰,对众人道:“行了,都散了吧。受了伤的去瞧病,淋了雨的去伙头营领碗姜汤,这事儿就算在这营里翻了篇儿了,往后毋需再提。” 吴名朝宋伯元伸了把手,宋伯元看他一眼,才将自己被砍伤肩膀那半边的手臂搭在他手上,“走吧。” 周令从后头推了把吴名的肩膀,“诶,这就开始巴结了?咱们小将军新官上任还没三把火呢,你倒是会拍马屁。” 宋伯元回头看他一眼,周令身上都是在地上沾的黄泥,此刻还有心情开玩笑,也知道他状态还成,立刻把自己另半边的肩膀搭在周令身上。 “老周,你说实话,你服没服?” 周令瞪她一眼,抬手攥住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腕儿笑道:“服,五体投地那种。妈的,你‘小子’身上还真是有点儿东西。” 宋伯元骄傲地扬扬眉,“这话说的,我三姐姐可是宋佰玉,你听过宋佰玉的名号吗?江湖人称三娘子。” “三娘子?听说过,”周令点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赫然发现有两个兵正架着一妙龄胡族少女向他们极速而来,他忙掐了下宋伯元的手腕子,“诶,大礼上门了。” 宋伯元稍抬起垂着的头,淋了大半夜的雨,此刻皮肤被那正盛的烈日一晒,顿觉干裂难忍,她呲牙咧嘴地看清两个兵手底下架着的人后,立刻心有灵犀地感叹了句:“送上门儿来的,不要白不要。” 吴名也跟着看了眼眼前被两个士兵压在身下的胡族少女,她穿淡绿色长裙,面中缠纱,额间腰间都挂着金闪闪的铃铛。被人一拽,整个人发出好听悦耳的音。 “哦,是将军的相好的。”他松开宋伯元的手,垂眉小声道。 “不是!”宋伯元朝他低吼,“我有家有室的,不干那脏事儿。” 她说完了话,立刻将自己的手臂从周令肩膀上卸下来,又煞有介事地低声喝住了那两个小兵,“诶,你们两个,过来。” 灵云原还绷着身体,此刻见了宋伯元,立刻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你怎么弄的啊?怎么伤得这么重?”她挣了挣身体,又被那两个兵重重的按了回去,“回将军,桑榆镇方向上来的,说要见将军,属下不敢贸然驱赶,索性提她上来了。” 宋伯元捂嘴咳了咳,才抬手朝他们两个挥,“行,就把她留这儿吧,辛苦了。” 周令吊儿郎当地上前,特别夸张地对灵云挤眉弄眼道:“将军昨夜与人切磋,牙差点儿被打没,正是需要女娘在身边儿的时候,姑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宋伯元也适时表现得痛苦,她手抓着被砍的肩膀,走到灵云后头去。 等灵云一抬眼的功夫,周令和宋伯元一起对灵云发起攻击。 灵云起先还装自己不会功夫,只是两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这边踢过来后,那边拳头立刻跟上,灵云再装下去已是无用,毕竟自己孤身进了人家的地盘儿,人家铁了心要逼她出手,她再藏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阿严氏族的功夫她学了个六七成,对付宋伯元和周令联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到了最后,她是被宋伯元亲自绑起来的。 灵云鼓着眼睛对宋伯元不忿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宋伯元将她径直推向吴名,“去,把她关起来,今晚儿上就拿她砸阿严流的城门。” 灵云被拽得双脚离了地,头却还是冲着宋伯元愤愤不平道:“宋伯元!亏我那么喜欢你!辜负真心的人,长青天咒你不得好死。” 宋伯元却突然上前,一把拽了她的领子,对她恶狠狠道:“灵云,你别忘了,你才是那个骗子。你从胡族过来,带着宇文翡的密信,突然就出现在桑榆镇的百花楼里,我本就不信你。直到整个军营里开始莫名其妙流传我与你之间的所谓“私情”,我就知道你不对劲儿。你嘴里的那真心,大概只有你自己相信。你既弄了假消息骗我,那么礼尚往来,我用你作丰源城的敲门砖也不算残忍吧?” “呸!”灵云欲抬手去抓宋伯元受伤的肩膀,宋伯元灵巧地躲开,吴名立刻将她重新压在地上,那精心化了妆的漂亮小脸蛋也一并被按进泥地里。 宋伯元朝她抱歉地笑笑,“我与阿严流势不两立,”走开几步后又突然转过身看向灵云:“还有啊,友情提示你一下,美人计对我不管用,我家大娘子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你啊,连她的百中之一都够不上。” 说完了话,立刻重新搭了下周令的肩膀,“走吧。” 两人走开几百米远后,宋伯元立刻着急地推开周令,“她既然敢一个人上来,就一定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你找个不起眼儿的地方去守着,一旦她逃出去,你立刻通知我,我现在就去组织人手在城门附近埋伏着,一旦丰源城开门,就算损了整个先锋营,也要把他城门别死了。” 自打胡族屡战屡败后,阿严流开始作装死战术。 若景黛的分析无误,主力出走的话,阿严流就是在拿诸葛先生之术玩儿了出空城计。 丰源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往常大军胜利后,也不敢随他们残兵败将入城,就怕那大门在后头一关,阿严流再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但灵云是个变量,她既然送上门来了,宋伯元就不可能放了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周令却指指她的肩膀,“你那胳膊还能用了吗?这么折腾还不去找军医,以后那手不得废了呀?你先去看病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 宋伯元原还对此不屑一顾,等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后,立刻想起什么,“你说得对,我这手,可不能废,这可是我余生的‘性’福。”她苦着脸看了眼周令,“我真得去军医那儿,反正,反正你先按着我这思路来安排就是了。” “啧啧,这还扯上幸福了。”周令冲她笑了笑,“保准完成将军的军令。” 同一时间,那伪装成行商脚商的五千骑兵已经陆陆续续地过了汴京的盘查,在城里汇聚。 此时的汴京城,里外里只有城外两千禁军与城内一千金吾卫成规模建制。这五千精兵个个是人中翘楚,顺利进入汴京后,给阿严流传信,誓要三日内拿下汴京,血洗皇宫。 皇宫里,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贵妃娘娘要生了,同时间,作为八王老师的马铮,却言辞凿凿地在众臣面前检举八王为皇位谋害皇嗣。 宇文广本就子嗣不丰,这老八看着又不像是个能成才的,正满心满眼的将关注放到宋佰枝的肚子上时,冷不丁听了马铮的话立刻怒火中烧。 “八王就算有罪,你这作老师的难道就跑得开吗?马铮,你是不是以为朕老了,脑子就不转了。拉八王下水,是为了你们宋家那骨血吧?” 时任左丞的张焦立在一侧,浅浅打了个哈欠。 宇文广怒视他,抬了手边的一摞奏折,想都不想地砸到张焦身上。 “卿这是困了?” 张焦忙慌里慌张地蹲下身,战战兢兢地将那摞奏折捡起来摞好,慌里慌张地匍匐下身,“臣,臣罪该万死。” 自打中枢瘫痪后,幸亏有张焦将朝廷撑起,张角细心正直最憧憬两袖清风名流千古的忠臣,宇文广非常信任他。甚至可以说这殿里五成的官儿都是他点头要的,此时宇文广放下冲动,细细思量张焦的奇怪举动后,立刻心领神会地皱眉,“下朝后,张左相留下。” 马铮回首看了眼张焦,张焦也懒洋洋地提着眼皮看了回去。 这事没在殿上拍板儿,马铮却被人扔进了大牢。 退了朝后,宇文广在御书房宣张焦入内。 进御书房有两点需要注意的,第一是,御书房不是正经面见朝中重臣的地点,第二是,御书房里正站着红了脸的八王。 张焦朝宇文广跪拜后,又转过头朝八王拜了拜。 八王立刻见了救命稻草般,亲手扶起张焦的手,“左相可要为本王主持公道啊,本王没做过的事,就算说破了天,本王也是不认的。” 宇文广皱眉抬了手拍拍面前的长案,“多大的人了,整日里哭哭啼啼,不像个样子。你要是有你五皇姐十中之一,朕也就,”想起他自己岁数大了,又忙将剩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张爱卿,你在朝上打断朕,可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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