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贵妃娘娘,诞出龙子。” 嬷嬷笑呵呵地将孩子就着手边的水盆洗了洗,擦干身体后将他放到了宋佰枝的身边。 宋佰枝抬手拍拍那黄色小被子裹紧的孩子,对嬷嬷伸出手去,“我要沐浴。” 报喜嬷嬷快步走到宇文广所在的御书房,对着门口的小黄门言语了几句,小黄门立刻退开放行。 宇文广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十二皇子出生的消息被报喜嬷嬷喜气洋洋地夹着吉祥话说了一遍。 他握紧了拳头,沉默了半晌,对风必声道:“传朕的旨意,贵妃娘娘为朕生得龙子,朕欲立贵妃娘娘为后。且等汴京之乱结束,礼部就着手准备大典。”说完后,站起身看向跪在殿中的报喜嬷嬷:“去告诉阿枝,她辛苦了,朕稍晚些就去看她。” 冷不丁听了这么一件大事,吓得那报喜嬷嬷头都不敢抬,连赏赐什么的都没敢提,就手蹬脚刨地离开。 宋佰枝不顾众人反对强硬地要沐浴,待她从那浴桶里虚弱地爬出来时,报喜嬷嬷才慌里慌张地通知了宇文广要立她为后的旨意。 “如语,”宋佰枝唤了声她的贴身侍女,“我觉着不对劲儿,是不是出事了?” 如语遣散了众人后,忙跑过来,抓了她的手将她往床上引,“天大的事也不如娘娘的身体重要。”她笑着逗了下渐渐止住哭声的十二皇子,才仰起头看向坐在床侧的宋佰枝:“但是娘娘生产时,三娘子与四娘子确实是被府里紧急叫走的。” 宋佰枝这才拍拍她的手,“我就说嘛,宇文广突然立我肯定是又有需要宋家的事了。” 如语将床上的被子盖到她的肩膀上,才去抱了小十二递到她怀里,“娘娘也不要太过挂心,府上有老祖宗和两位大娘子呢,出不了乱子。” 宋佰枝叹了口气,抬手沿着那皱巴巴的婴童脸上摩挲了一圈儿,小声问如语:“这孩子,像我还是像宇文广?” 如语像模像样地看了那孩子一会儿,那么小的孩子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但她还是对她认真道:“眉眼像娘娘,鼻子像咱们元哥儿那么挺,嘴巴像三娘子,反正十二皇子与圣人是一丁点儿都不像的。” 宋佰枝这才脱了力,任自己靠在那绑着床帏的床柱边,手上抱着那对她笑的孩子,抬手触触她的小嘴唇,“是有点儿像。” 樊楼所在的景明坊,火势最大。 大概是三教九流都藏匿于此,胡族人更容易隐藏。 宋佰玉单挑就没有怕的,此时第一次带兵,心里也突突地直打鼓。 连郎中都派来搜人,所有肖像胡族人的皆拉出来,绑在樊楼门口的大广场上。 不论什么混血后代,还是单纯只是像胡族人的大梁人,金吾卫奉行宁肯抓错也不能放过的原则,绑了半个广场的人。 有精通大梁语的胡族人混在人堆儿里,煽动民众。 最后却被大梁民众集体举报出来,被宋佰玉一剑斩首。 那脑袋咕噜噜地滚在广场最中央,这人踢一脚,那人踹一下的,最后滚进了臭水沟里。 整个汴京进入人心惶惶的戒备状态,自打宋伯元征女兵开了大梁先河后,汴京城里的女娘们也个个有了靠自己守家的觉悟,城里的男人不多,剩下些热血女娘反倒更好管理。 宋佰玉骑着马呆在广场最前头,眯着眼睛看金吾卫一捆一捆地往里送人。 第一关就是大梁话,不会大梁官话的一律就地斩首。 有人挣开绳索,大开杀戒。宋佰玉扬扬眉毛,随手拿了身边人背着的箭筒里的羽箭,弯起手里的弓,“嗖”地一下,正中那人眉心。 宋佰玉的手劲儿,大概无人能敌。 那人瞪大着眼,直勾勾地前倾身体,脑袋撞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有女娘恐惧的尖叫声,孩童害怕的哭泣声。 但整个广场没有乱,她们是大梁最好的民众。 孙星是使毒的,此刻那满身的功夫没有用武之地,急的直接拿了剑,亲自领人挨家挨户地搜。 刚踢开一户院门,就有七八个使锤使叉使勾的胡族人冲过来。 孙星身上的功夫不算太好,一着急,一把扬了手里的毒粉,立刻毒倒了四五个。 剩下的两人武功高强,正奋力与他们缠斗,直到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自己。 使毒的最怕近战,就在那闪着寒光的银勾放大在自己眼前时,他合起眼,在心里对宋伯元道歉。 只是想象中的痛意未达,耳边却重新响起兵器相撞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见眼前祁卜上下翻飞的背影立刻安心了不少。 祁卜是整个金吾卫功夫最好的人,就算不是最好,在他心里也是最好的那个。 有人在前头帮他挡伤害,他立刻飞到屋顶,在怀里随手翻了个小绿瓶,扒开瓶塞倒在手里的暗器上,随后眼都不眨地将浸满毒液的暗器扔向了那两个胡族人。 胡族人人高马大,失了力气倒下来时,都让人恐惧被他们生生砸死。 祁卜转回头,对他得意的挥挥手,“你啊,还是跟着我,咱们两个合作才行。” 孙星别扭地飞身上前,“不是留你守镇国公府呢吗?你怎么出来了?” 祁卜脚上没停,边在房顶上疾跑,边对他道:“大娘子不让,说外头的你们更需要我。” 一千个人虽少,加上普通的民众举报,也还是快速拢了不少的胡族人。 日头西斜,整个汴京仿佛被红色浸透。 金吾卫死的死,伤的伤,等禁军全数入城时,已损了大半。 前八坊的百姓已陆续撤往后八坊,后八坊的守卫全靠景黛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兵。 安乐在景黛身边十数年,第一次换下胡服,穿了大梁人的衣裙。 景黛怕她受伤害,又怕她心思敏感,只对她说:“就这三日,过了这三日,我陪你穿胡服。” 安乐只是不谙世事,但又不是真的傻。 等这事过了,大梁人岂不是谈胡色变?就算小姐真要穿,她也不可能让她那样做。 就算像小姐说的她已习惯了挨骂,但她还是不想让景黛因为自己受委屈。 所以她比往日更加卖力,这些阿严部落的叛徒,也不值得她回护。 整个汴京陷入血液的海洋。 那血液的腥气伴着无数凄厉的尖叫,还是冲不破宇文广的九重宫门。 皇宫里常伴在宇文广身侧的高手易小都有些不满,他抱臂对宇文广道:“圣人,我欲前去助我大梁百姓与金吾卫一臂之力。” “不许!”宇文广缩在御书房里的龙椅之上,“你是朕花了银子请来的护卫,到了这种关头怎么能弃朕而不顾?” 易小皱眉,“外头那些可都是圣人的子民啊,圣人关起大殿自保,那手无寸铁的百姓该如何过活?” “咣”地一声,宇文广将手边的笔洗砸了过去,“你闭嘴!你敢踏出朕的殿门,朕就下旨杀了你!” 易小踌躇了片刻,直到门外有九殿下清亮的砸门声,“父皇!此时正是汴京百姓需要我宇文皇族之时,小九希望陪同父皇亲登万胜门,为我汴京百姓助威。” 又一件瓷器砸向房门。 “滚!你给朕滚!滚得远远的。” 易小终于下定了主意,他身上有功夫,就算一辈子在外头流亡,宇文广也奈何不了他。他一脚踹开房门,一把抱起门外还小的宇文流澈,“臣下,护九殿下亲登万胜门。” 宇文流澈看了眼一片狼藉地地板,又抬起视线看了眼那佝偻在龙椅上,已半数白发的皇帝,立刻回过头去,将手臂搭在易小的肩膀上,用一种格外坚定的语气小声催他:“那就请爱卿再快一些,本宫的民众正受苦受难呢。” 至此,宇文广的所有高手护卫尽数与他离心。 —— 北境的宋伯元也陷入了两难之选。 按着计划,她包扎好了伤口,前去丰源城与大军回合之时,阿严流在城楼处对她放出话来:“我胡族精锐已全数潜进汴京,我要是你啊,我早就带大军杀回去了。就算逆旨又怎么样?杀了宇文广,作开国皇帝不好吗?” 宋伯元堵住耳朵,对周令道:“继续往里头砸,既然他不管他亲妹,就杀了她,以血祭旗。” 阿严流见宋伯元不上当,立刻换了种说法:“哟,丰源城的城门可是整个大梁最厚的门,等你们砸穿了丰源城门,你家大娘子早被我胡族士兵轮了千百次了吧?听说你大娘子生得倾国倾城,我们胡族人最喜欢漂亮的大梁人了,那兄弟伙们见了她,岂不是走不动路,当街就要做了那事啊?” 上头的胡族男人们跟着哄然大笑。 大梁青虎军的士兵还在坚持用云梯爬城楼,一个一个的大石头带着火油地滚下来,一砸死一片。 他们笑宋伯元作为夫君保护不了娘子,又笑她作为主将,竟攻不破城门。 “还砸啊?听说你二姐姐在宫里作贵妃的吧?等我入主了汴京,也得尝尝那大梁贵妃的味道。肯定腰软馨香,让人乐不思蜀了吧?” 他身边那傻缺弟弟武尔塔也跟着兴奋道:“我本来还觉得宋伯元长得不错,还想着等打赢了仗,抓她走旱路呢,后来听说这小子还有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妹妹,那我就兄妹一起来,岂不快哉?” 李炳生都气得牙痒痒,宋伯元依然冷着脸将双手捂在耳边。 她什么话都听得到,但是她不想将手放下。 景黛给她的信里说,【记住,你身后是姐姐,不成功便不要回来】。 “上!给我继续上!”宋伯元松开手,将自己的头盔拿开扔在了地上,她耳边拄着自己的长枪,伸手一捞,将那逃开却被阿严流挡在门外的灵云捞到自己怀里。 她双眼怒视着城楼上的阿严流,双手狠狠掐在了灵云的脖子上。直到灵云涨红了脸,秃了眼球,最后死在宋伯元的手里。 灵云的头都歪了,宋伯元却还兀自掐着那脖子。 直到城门最北处,被大梁青虎军用命撕开一条口子,她松了手里的灵云,尸体没了禁锢立刻歪倒在马下。 宋伯元头都没回地,下了马跟着士兵的屁股后爬上了云梯。 阿严流这才感到害怕,他忙组织人下城楼,准备城里的巷战。 因为大军对垒,胡族人是肯定抵不过训练有素的大梁青虎军的。 有了胡族人给的仇恨值,大梁青虎军们犹如战神附体,竟杀的胡族联盟丢盔弃甲地弃城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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