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客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她死死咬着牙,不甘蔓延攀爬在心口,呼吸钝痛。 在程绍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她觉得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都是举着道德的旗帜而赤裸裸的利用。面对事实报道而毫无办法的时候,她也只能忍下来。 这股气闷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 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斥责顶着压力留下罪犯孩子的江灵鹤,她所有的不甘和恼恨不因为任何人..... 可明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非要留下她,是自己错了吗? “江江。” 林芳尘拉了拉江清客的冰凉的手,江清客侧头看去,那双眼睛是她见过最干净的,里面的依恋信任昭昭在目。 她半垂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让你拍她的。” 程绍要是能被一句话打退,那就不是程绍了,他轻哼一声,“行吧,看来我得去拜访一下江局长了。” 江清客拉着林芳尘和程绍擦肩而过,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随便你。” - 回到江家别墅。 “程家今天打来电话问候,还说明天晚上要来家里拜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灵鹤把手机放回到衣服里袋内,拿起茶几上的书重新翻看起来。 “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吧。” 金珠儿嗑着瓜子,看着电视里放着的偶像剧,嘴里‘啧啧’,像是感叹剧里的爱恨情仇,末了,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道:“....说起来,是很久没见程家那小子了,那泼皮小混混似的,一点也不像是你们什么里养出来的孩子。” 江灵鹤哼哼的笑,“搞艺术的和我们这种死读书的还是有区别的,当年你的好姐妹不也被程艺术家迷得找不到北?” 金珠儿就烦江灵鹤提起陈年往事来,呸呸呸地把瓜子壳吐进垃圾桶里,“你说话就说话,别用夸张啊,孩子还在这里呢。” 金珠儿瞟了眼旁边专注在自己事情的两个人,慢吞吞地补充道:“你可别在她面前提,就这事,她骂了十几年了....” 江清客和林芳尘坐在并列着的两个单人沙发上,林芳尘专注地看着电视,江清客则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腿上还放了一本习题书。 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奇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程绍想让尘尘做他的参赛作品。” 江清客等着他们的话隙,见缝插针地插着话,眼睛却没从手机上移开,说完后,顿了两秒,紧跟着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不同意。” 听见江清客叫自己的名字,林芳尘转过头来,又瞧见她没看自己,就明白了这不是和自己说话,又转回头去看电视了。 “怎么回事?” 江灵鹤摘下眼镜,看向江清客,“那小子不是学导演,拍摄什么的吗,怎么还要芳尘去了?” “他觉得尘尘的事是个看点,拍成影片,一定能获奖。” 江清客面色平静,滑动手机的手指却越来越快。 “尘尘的事就到此为止了,现在知道的人就圈在这个十八街。没有必要把她的脸放在公众的视线下,引来过多不好的声音也不利于您。” “这个程绍怎么回事啊。” 金珠儿听明白了,这是要让林芳尘自揭伤疤,她拧着眉头不悦道,“老公,这个事不行啊。报道好歹不露脸,这要是露了脸,以后尘尘怎么办,这事不能同意。” “程家那小子怎么一点数都没有,做什么事都不想想后果,这对一个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金珠儿本来就不喜欢程家,说到程家,一定要连带着‘老渣男’一起骂一骂,“就算小孩子还小搞不清楚,这大人也拎不清,什么事都由着小孩....我看啊,他家就是掐着这个事来找找热度,踩着尘尘和咱们家,把他家小孩的名气打出去。” “我不是没有底线的人。”江灵鹤擦拭着老花镜,板着脸道,“芳尘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会和程家说的。” 听到这话,江清客松下肩膀,语气也柔和些,“谢谢爸。” 江灵鹤翻书的手指一顿,为报道的事,江清客已经和自己好几天没有说话了,现在总算是缓和一些了,当即故作平静地应了一声,“你不用担心,爸爸会解决的。” 金珠儿趁机在旁边应和,“是啊,这些事有我和爸爸,你专心准备考试就好了。” “知道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江灵鹤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人,他应承下来的事,江清客是放心的。她拿起习题册站起来,揉了下林芳尘的头顶,“看完电视,早点上去睡觉。” 林芳尘房间里也有电视,可金珠儿喜欢在客厅里看,林芳尘也就跟着看,一大一小坐在一块儿,金珠儿骂着反派,林芳尘就在旁边煞有其事地应和;感叹主角的爱恨情仇,林芳尘就也跟着唏嘘。 两人的看电视的时间又有出入,总是金珠儿多看两集,林芳尘少看两集,所以问她在唏嘘什么的时候,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久而久之,就连江清客上了楼,林芳尘也要看完这两集才算完。 林芳尘的眼睛没有从电视上移下来,只敷衍着应着,“知道啦,江江。” 江清客无奈地笑笑,先一步上楼回了房间找清静。 楼下的偶像剧剧情似乎又进入了争吵,女主角愤怒地尖叫,男主角迷茫地回答,听起来没有一点新意。 江清客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走进了林芳尘的房间。 沙发上放着那个毛茸茸的书包,书桌正中间放着一本笔记本,一打开,满面歪歪扭扭的字。 一面是林芳尘,后一页就是江清客。 江清客笑了下,正要合上了本子,转身的时候,后面环上来两只纤细的手臂。 “江江!” “电视看完了?”江清客转过身看着林芳尘。 林芳尘摇摇头,“没有,江江不高兴。” 林芳尘对人的情绪真的特别敏感。 江清客坐在椅子上,林芳尘就顺其自然地坐在了江清客的腿上,环上她的脖子,轻声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看着那满满一页的自己的名字,江清客轻声问道,“尘尘,会不会怪我?” 江清客的声音很轻很飘忽,像是有点害怕.....林芳尘只能感觉出一点点外露出的情绪,但又好像不是,她不明白。 所以,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清客,没有说话,绞尽脑汁地分析着江清客话里的意思。 “我把你带回来,却没有好好保护你。” 江清客仰着头望着林芳尘,把那一层平静沉稳的伪装彻底撕碎,像是知道林芳尘看不明白,肆无忌惮地流露着自己的内疚和痛苦。 暗暗沉沉的屋子里,唯有辉光落下,被江清客收进眼中,尽显着脆弱无能的灵魂。 林芳尘确实看不明白,她只能感觉到江清客此时难过,她像江清客平时捏着她的脸一样,轻轻地捏捏江清客脸颊。 “没有啊,江江对我好,阿姨叔叔也对我好,还认识了刘一佳和刘一鸣,还有吴不语,我很开心。” “江江,为什么要难过?” “我不明白,你有好好保护我,我都没有受伤了。” 林芳尘的安慰蠢笨,只会说,“我不疼啊,江江保护得很好。” “因为这里还是有人.....” 江清客垂下眼不去看林芳尘,她的声音和屋子里的光一样沉,“还会有人伤害你。” “没有。”林芳尘捧着江清客的脸,摇头,鉴定地否定道,“这里没有人打我,没有人不给我吃饭,我还能上学,没有人伤害我的。” “江江,下午的那个人,也没伤害我。” 林芳尘看江清客还在不高兴,用力把江清客的脸抬起来,认真地解释道,“我...我就是害怕男孩子...他没有伤害我....我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 在林芳尘的眼中,叫她傻子根本就不是伤害她;说她是人贩子的孩子,她只会觉得是自己的家人做错了事;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不动手,只要她不疼,在她眼里,那都不是伤害..... 这该庆幸吗? 江清客比林芳尘痛苦,她明白这些话的背后是多么的恶劣。 林芳尘不明白,可以毫无芥蒂。 但这不代表江清客可以忍受。 那些话就像是扎进江清客心肉里,看着林芳尘澄澈的眼睛,她只觉得心疼,像是血肉混着全身的脏器一起发酸发疼。 这种感觉从四肢百骸涌上来,漫过鼻腔,最后从眼中落下。 “你没事就好。” 像无奈,像无力,江清客环抱着林芳尘,埋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没事了,有我。”
第22章 我不是傻子,我都知道 程家在第二天没来拜访江家,似乎提前被江灵鹤打发走了,但是程绍本人还是没有放弃,总是在学校门口举着鱿鱼串堵林芳尘。 不管林芳尘躲在哪个小摊后面,都会被程绍抓到。 “江江不让我和你说话。” 林芳尘没有看程绍手上的鱿鱼串,扭过头盯着学校门口的方向。 程绍抓了抓头发。 没想到这小傻子软硬不吃,怎么都不松口,要不是他爸突然把他叫去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最后放话让他自己想办法,他也不用来这么死乞白赖地来求一个傻子。 “那不露脸总行了吧!我都退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同意。”程绍好赖话说尽了,没别的法子了,“你要是怕江清客生气,别让她知道就行了。” 程绍每天缠着她,林芳尘也明白了程绍的意思,就是想把自己的事拍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顺便去参加个比赛。 可是江清客不同意,那自己也不会同意。 “不行,江江说,这个对我不好。” 林芳尘极其信任江清客,更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不是,你们....” 程绍已经快磨破嘴皮子了,蹲在林芳尘继续坚持不懈地输出。 “你这个小傻子,这片子拍出来是好的!又不是把你拍成坏人,怎么会对你不好,它能警醒别人,也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你这样的人遭遇!” “你明白吗?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程绍说道,“你们都是破碎的艺术。” “再说了,你是罪犯的孩子,但幸运的是,你是个傻子,这样大家对你就只会剩下痛惜,怜悯。” “这就是痛苦艺术!” 程绍简直抓狂到疯魔,他不是个具备耐心的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他人生里独一份的了。 “你的人生,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你不想让更多人地看到吗?不想别人抛去对你‘傻子’或者‘人贩子女儿’的标签吗?” “我们只要把内核的东西拍出来,这是教育警醒,是触动人性的东西,把那种痛苦血淋淋地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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