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羡鱼来时孟鹤眠就正在钉栅栏。 她叼着半个奶黄馒头抡铁锤,三两下固定好一根木头。 小兔们被这“梆梆”的声音吓得躲木屋里不敢探头。 万羡鱼啧啧出声:“孟师傅这是在做什么。” 沉默,孟鹤眠就当没听见一样,把万羡鱼晾在旁边,自顾自地修补栅栏。 后者真是经不起半点刺激:“几年不见,你连招呼都不愿意和我打了?” 孟鹤眠敲下最后一枚钉子,拍干净手,吃完馒头后抬眼看她。 眼前人扎着头毛燥的马尾,气得咧开嘴,露出枚小虎牙。得益于常年健身,宽松短袖、破洞牛仔裤也能穿出别样的气质。 很像会为姐妹两肋插刀的大姐头。 可孟鹤眠和她太熟,反问道:“我吃着东西怎么说话?” “……” 万羡鱼捏紧拳头:“你好欠揍啊!” 什么故友久别重逢的煽情戏码在她俩之间是不存在的,直到两个人晃悠到大街上,万羡鱼还在单方面絮叨。 “我说你回来好歹多休息一下啊,就一个月怎么行?” 孟鹤眠没说话,她或许连一个月都呆不满了。 拐过这条街,就是离这里最近的购物广场。 但这里的车少,临到过马路,时不时有人无视红绿灯,小跑着横穿斑马线。 只有孟鹤眠耐着性子等绿灯。 万羡鱼单手揣兜,假装若无其事:“今天请你一顿午饭。” 孟鹤眠挑眉:“有事求我?” “嗯,”万羡鱼不安分地拿脚尖柱地:“我那个姨外婆,你还记得吗?她把我当亲孙女疼。” 向来大大咧咧的人连语气都变正经了,孟鹤眠也歇了打趣的心思。 “记得。” 万羡鱼又望天:“记得就好,她生病了,想吃你外婆做的藤花饼。” 街上的人都知道,孟外婆家的藤花饼最好吃,同样的,也都清楚这样的味道今后再也尝不到了。 孟鹤眠猜不透万羡鱼的意思,皱眉看她。 车流从面前过,绿灯亮了好几次,她俩还僵持着没动。 半晌,万羡鱼终于叹了口气:“我想请你复刻孟外婆的藤花饼。” 孟鹤眠眼睛半眯,有种听客户提出离谱需求的荒谬感。 比这更荒谬的,是她发现万羡鱼是认真的。 她面无表情地回道:“您太为难我了。” 可别说饼,她甚至没怎么做过饭! * 中午那顿饭实在让孟鹤眠大开眼界。 她相识二十年的发小终于决定不要脸了,拉着她的手一阵嚎。 “连小窈都做不出那种味道,我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你。你在外婆身边呆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配方笔记能参考的?” 她长吁短叹,自称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好像不帮,万羡鱼下一秒就能变成万咸鱼。 引得隔壁桌的人频频回头。 为了不和万羡鱼一起丢人现眼,最后孟鹤眠费劲抽出自己的胳膊,勉强“嗯”了声。 她对外人冷漠惯了,但那是万羡鱼。 是在她高烧不退时连夜坐高铁赶过来、押着她进医院、照顾她一整天的人。 她不可能不管。 孟鹤眠回去时有些心不在焉。 院子里的藤萝随着清风摇晃,远处被雨水冲刷过的蔷薇支着残花盛开。 她打电话联系了修窗户的工人,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站在紫藤架下等。 可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过,孟鹤眠放空眼神逐渐聚焦。 她好像在蔷薇丛里看见了一只…… 兔子? 黄色毛、白色卷翘的尾巴,正支起身去扒拉一朵半开的玫瑰花。 温舒窈的兔子跑出来了? 孟鹤眠想起昨晚被大雨冲坏的篱笆,放轻脚步悄声靠近。 或许是在兔栏里安逸了太久,这只小兔没什么警惕性,专心致志地扒它的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来。 孟鹤眠躬身,像拎小猫一样毫不费力地把兔子拎起来。 突然离地的悬空感让小兔蹬了蹬腿,想逃跑。然而孟鹤眠下定决心要把这只越狱兔抓回去,它根本挣脱不开。 应该是只侏儒兔,只有巴掌那么大,有淡黄褐色的皮毛、短小耳朵,还有呆滞眼神。 孟鹤眠冷着脸与小兔对视。 小兔一个激灵,抖抖耳朵、前爪虚空用力,想要从孟鹤眠手里挣出来。 看得出来它很急。 如孟鹤眠所料,这只兔子十分柔软。 此时胡乱挥爪,更是露出了雪白的腹毛,看起来特别暖和。 她单手“挟持”小兔,盯着看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戳戳小兔白软的肚子,又揉了揉。 手里的小兔顿时僵住了,瞳孔放大! 随后并着耳朵软成短短的一条,甚至把前爪子举高试图捂住脸,或许是不想见人了。 孟鹤眠禁不住挑眉,嗯,好像还挺可爱? 作者有话说: 温舒窈的兔子饲养指南 抱兔子最好不要提溜后颈脖,更不能抓耳朵,它们会疼。 不可以学孟鹤眠哦,她没有被小兔讨厌,纯纯是因为她提溜的是温舒窈(本体)!
第四章 孟鹤眠把小兔拎回兔栏,放进了其中的空格子里。 刚落地,方才的傻兔子就拔足狂奔,一个急转弯钻进小木屋,吧唧一下把头埋进爪爪里。 从外面只能瞧见淡黄褐色的毛团,和一点白尾巴。 好像胆小又怕生的小面包。 孟鹤眠的指尖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和细微的痒。 她对这只小兔挺满意,暂且将它选入了自己的候选名单。 来这里之前,她曾联系到外婆的遗嘱见证人,试图确认那只“兔子”的范围。 可得到的回复是“孟女士并未告知。” 眼下不止一只兔子,孟鹤眠也并没有多着急。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那群小兔被温舒窈养得很好,很让人放心。 没等多久,修窗户的师傅到了。 下午的天气不算太热,师傅干活更麻利,三两下就换上了新玻璃。临走前还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把其他松动的窗户一并固定好。 孟鹤眠转账时多加了钱。 师傅没收,连原本的维修款都没要,拎起工具箱就要走。 “你这丫头,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啥,”他笑呵呵地摆手,“我从前没少喝你外婆的茶。” 孟鹤眠下意识地问:“你认识我外婆?” “认识,这条街的人谁不认识她。” 他轻飘飘地抛下这么一句,随后熟稔地穿过花园离开,徒留孟鹤眠匆匆道谢后愣在原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不熟悉的长辈住一条街,比与同事合租更可怕。 一条街的长辈,可怕程度超级加倍。 好想现在就回尧城。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孟鹤眠赶紧打住,毕竟答应了万羡鱼要帮忙。 她还不太习惯闲着,当即就决定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记录下来的菜谱可供参考。 用钥匙打开门,老人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日光给家具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 孟鹤眠千般仔细万般小心,连翻过的纸张都要理齐整后,再重新放进抽屉里,尽力保持物品原封不动。 就在这如同“考古”般的缓慢作业下,还真让她找了。 一本泛黄的老旧笔记,封皮早就不知掉到何处,斑驳纸面上写着五个清秀的字—— “兰茵点心铺” 孟兰茵,这是她外婆的名字。 孟鹤眠抿了抿唇,操持葬礼时她没哭,眼下却忽地觉得眼酸。 故居未改、春花如旧,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外婆没走,还在花园里浇花、厨房里和面。 见她翻出这本菜谱,会笑着问:“鹤儿,要不要和外婆学做点心?” 可那时的孟鹤眠一心想要离开江楼,并没有把外婆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想学也无人可教了。 “咔嚓。”楼下突然传来门锁开合的声音。 孟鹤眠小心地收好笔记,走出房间。 客厅里多了抹明艳的身影,温舒窈正往花瓶里插花。 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她歪头看过来,手里抱着的花枝娇艳,明显是新摘的。 “孟鹤眠,”温舒窈抿嘴笑笑:“你回来得这么早呀。” 孟鹤眠:“嗯,万羡鱼临时有事先走了。” “那要吃晚饭吗,我买了新鲜的五花肉。” 温舒窈把最后几枝玫瑰插进瓶子,眼睛眨也不眨,期盼感都要溢出来了,教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孟鹤眠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对温舒窈干活的麻利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才回来多久,竟然就完成了摘花、放东西、收拾花瓶等一系列操作。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 落日西斜,街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孟鹤眠正在尝试给温舒窈打下手。 择菜、洗菜、递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旁观温舒窈做饭。 她将头发挽成丸子,系着碎花小围裙,在灶台前有模有样地颠勺。 姜蒜爆香,五花肉煸炒出喷香的油脂,依次放入调料。 温舒窈单手拎起那笨重的大铁锅,将五花肉盛盘,留底油继续翻炒辣椒。 最后热油一激,荤香夹杂着辣味扑面而来,不断地刺激着味蕾。 一盘家常的辣椒炒肉,然而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很下饭。 温舒窈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她微微翘起唇,细密睫毛下是温柔如水一般的目光,仿佛注视的不是嫩豆腐白菜汤,而是心爱的珍宝。 而后眼睛一眨,这般目光滑向了孟鹤眠,看得后者好不自在。 她问:“为什么突然想看我做饭?” 太突然,孟鹤眠几乎毫无准备,脱口而出:“主要是想学,我不会做饭。平时工作很忙,我都点外卖。”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至少帮单身社畜节省了许多时间。 没想到回江楼吃了几顿温舒窈做的家常菜,居然想学做饭了。 “这样呀……”温舒窈搅拌着锅里的汤。 “吃不吃柠檬?”她偏头询问,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冰箱,“我想再做道柠檬鸡腿加餐。” 孟鹤眠有些迟疑。 两菜一汤已经足够,可被厨房里浓郁的鲜香包裹着,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都行。” 温舒窈动作很快,柠檬鸡腿也不难,没多久今天的晚饭就端上了桌。 新鲜凉拌的鸡腿点缀着柠檬片和小米辣,饱沾香油和白芝麻。 孟鹤眠尝了一口,就听见温舒窈问:“味道合适吗?” 不知道是不是连日的关心给了她错觉,她总觉得温舒窈其实是想说——
4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