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地沉默后,她叹了口气,坐起身在自己身前的抽屉里摸索。 最后摸出一本很老旧的相册,封皮都掉了,里面的照片却依旧鲜明。 孟鹤眠一眼就认出,那个在蒸笼前笑着吃包子的女人是外婆。 随着相册慢慢翻动,颜色由彩至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也越来越年轻。 像是时光回溯,紫藤花还没攀上木架,旧宅尚有新漆新瓦。 最后是张双人照,右边的年轻姑娘扎着麻花辫,面朝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而左边穿着精致旗袍的大小姐偏头,也在微笑。 可她看的却不是镜头,而是身边的她。 老人摩挲着照片上的容颜,将过往旧事徐徐道来:“你外婆是个傻瓜,性子倔,操劳一辈子也不肯停下来歇一歇。” 她讲孟兰茵如何满心欢喜地嫁人,却又因丈夫不忠决然离开,带着独女白手起家。 讲两人之间的默契,讲过去的拌嘴和争吵,讲自己病重时她细致入微的照料,讲一起看过的雪和种下的花。 仿佛多年积藏的心事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低头咳嗽几声,最后望向的还是那株廊下藤花。 “那颗藤花树,是当年我和她一起种下的。而今已是,第六十年春了……” 老人捏着剩下半个饼缓缓阖眸,声音低如微尘:“人这一生......” “有点遗憾挺好的。” 夕阳的余晖沉入地平线,房间里的光渐渐褪去,最后一缕落在老人脸上。 只一刹那,也消失了。 孟鹤眠没出声,无比自然地拉住温舒窈的手,和她一起安静地离开房间。 直到出了四合院,她在昏黄路灯下松开手,这才看清温舒窈泛红的眼眶。 温舒窈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很不好意思地拿袖子去抹:“总感觉听了一个很难过的故事。” “确实。她没去参加外婆的葬礼,又想尝藤花饼,我猜大概是不想面对吧。” 孟鹤眠漫不经心地说完,就发现温舒窈睫羽轻颤,眼眸更湿润了。 她没遇见过这样敏感的人,心脏咯噔一跳,连忙摸了摸衣兜,没带纸巾,更没有甜甜的糖。 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她像木偶一样直愣愣地走,手脚僵硬,时不时地去观察温舒窈的情况。 走了一段路,温舒窈好不容易缓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孟鹤眠,不会觉得奇怪吗?” 孟鹤眠不解:“为什么奇怪?” “万奶奶好像喜欢……” 温舒窈没把话说完,但两人心知肚明。 孟鹤眠一脸无所谓:“都做人了,选择就不要那么局限了吧。” “我一向支持XP自由,只要不妨碍到我,就算万羡鱼告诉我她喜欢赛博哈士奇,我也能包个大红包祝福她。” 温舒窈被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和奇妙举例噎了下,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 她反应过来后抿唇:“这不是一回事吧!” “是吗?” 夜风飒飒地穿过小巷,隐约送来月季的花香。 这条路很长,四周没有多少人家,安静得可以听到温舒窈的吸气声。 孟鹤眠很少有和人散步的经历。 和万羡鱼散步她嫌聒噪,和同事走她觉得无聊。 但意外的,和温舒窈一起在月亮下散步的感觉还挺放松。 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其实人生没有遗憾才最好。” 温舒窈歪头:“那你现在有遗憾吗?” “有。” 孟鹤眠突然在一条巷子前停下脚步。 青石小路尽头,隐约可见一排排花架和亮着灯的招牌。 是“猫小姐的咖啡屋”。 她转头,满脸认真地朝温舒窈道:“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小面包,如果见不到就会变成遗憾了。” 温舒窈:?
第十八章 众所周知,月亮不可能既圆又缺。 就像温舒窈和小面包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孟鹤眠面前。 温舒窈正咬着下唇疯狂想借口时,就听孟鹤眠低低地道了句—— “就看一眼。” 她抬头,温温柔柔的月光落在孟鹤眠身上,照亮了她波澜不生的眼睛。 实在漂亮,像冰川上的一泓湖泊,平静却又清透。 温舒窈霎时停止思考,满足人类的愿望不是小兔应该做的吗! 她推翻自己原先的计划,低头:“那、我先回家等你。” “为什么不一起去?” 孟鹤眠心想,左右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为什么温舒窈不愿意去看看自己养的兔子? 她明明很在意,院里的小兔一天得去照顾好几遍。 温舒窈揪住衣袖,开始无意识地揉搓。 她给自己新找了个理由:“因为,要回去给家里的兔子换水。” 孟鹤眠面无表情:“下午出门前才换过。” “是吗!”温舒窈眼神飘忽,冷汗都快下来了:“可是我很担心它们,没吃饱。” 似乎觉得这太没有说服力,她放软语调,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孟鹤眠,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 孟鹤眠挑眉,好像看见了一只被猎食者当场逮住的大兔子,疯狂撒娇企图萌混过关。 她心里一软,没再过问:“那行,路上小心。” 温舒窈如蒙大赦,朝她挥挥手就快步溜出视线范围内,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孟鹤眠越发觉得奇怪,温舒窈最近的行为太反常了。 她并非有意要对别人的私生活一探究竟,只是朦朦胧胧地感到不安,就好像不搞清楚这件事迟早后悔。 初夏的夜风微微拂过耳边,她暂时止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转身拐进猫咖的巷子里。 * 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代表有客到来。 涂山袖将掉落的披肩勾到手臂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客人,本店要打烊——”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双美眸流转,毫不惊讶:“是你啊。” 孟鹤眠颔首:“是,我们几天前见过。” 隐约记得是在巷子里擦肩而过,瞥了一下。 她不常记人,奈何这女人长得太过娇艳,尤其是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很难让人印象不深刻。 但也仅限于有印象了。 孟鹤眠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想看看小窈寄养在这里的兔子。” 已经想好要聊什么的涂山袖:“……” 正常情况下,这时候不应该说点共同话题认识一下吗?再不济也要客套几句吧。 孟鹤眠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无视她狐妖的美貌只想着看小兔子?! 涂山袖整理了一下披肩,皮笑肉不笑地拉开吧台后的帘子:“小窈先前和我打过招呼,这边请。” 孟鹤眠也客气道:“叨扰。” 一人一妖的聊天显得非常表面,非常敷衍。 孟鹤眠走进帘子后,才发现原来这家小店有如此大的后院。 石桥池塘一概不缺,回廊连着古色古香的小楼,仿佛梦回到前朝。 此刻院子中间的凉亭亮着灯,孟鹤眠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铁笼。 里面装着只毛茸茸、短耳朵的淡黄色小兔,是她的小面包无疑。 孟鹤眠演都不演一下,径直走过去,把兔笼子打开。看背影都透着股迫不及待。 可兔子一动不动,只有小小的身体在上下起伏,看起恹恹的。 在短短几分钟内绕小路飞奔回猫咖,天知道她有多累。她只能用下巴蹭蹭孟鹤眠的手,权当回应。 没想到还没喘口气,就被孟鹤眠刷的一下扒拉出来。 动作太快,她甚至没来得及抓稳笼子,身体就已然腾空。 孟鹤眠把小兔举高高,眼里有了清浅的笑意:“小面包,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温舒窈有些麻木:现在感觉不是很好。 孟鹤眠端详了几秒后,眯起眼睛:“怎么好像胖了点?吃太多了?”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自觉没看错。小兔比之前胖了一圈,特别是腰身。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她直接上手去摸。 温热的手刚碰到肚子,小兔便浑身僵硬。 孕期的本能让她想逃离这种挟持,于是毫不犹豫地蹬了孟鹤眠一脚。 等她反应过来后,眼前人手臂都红了。 孟鹤眠倒不觉得有多痛,她放下小兔,戳戳它的脑袋。 笑着调侃:“怎么还耍起小脾气了?” 小兔连忙蹭上来,把整个身体都压到孟鹤眠手上,开始专注地舔她手臂上的红痕。 像是试图把自己的“罪行”压下去。 孟鹤眠更觉得好笑:“你这是在道歉吗?” 她用另一只手薅了把小兔的头,手指沿着耳廓向上至耳尖,轻轻捏了捏。 这下可不得了,小面包不发呆也不舔手了,主动把脑袋递到她手心里蹭。 那感觉就像在摸一只小巧的毛球。 孟鹤眠的手移到哪儿,它就巴巴地跟到哪儿。手要是停下来它就用头顶一顶,示意孟鹤眠继续摸。 “怎么还上瘾了。” 孟鹤眠把小兔捞起来,放到自己膝上。 初夏的院子里有虫鸣声,她低头望着水里潋滟的灯光,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规规矩矩地没去摸小兔的背。 她像是在问自己:“人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没有遗憾,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吗?” 温舒窈把自己团成一只小面包。 她突然意识到,孟鹤眠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可能不是在开玩笑。 她或许真的有遗憾未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遗憾,能让孟鹤眠这样的人记到现在?毕竟她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 当然,除了自己的本体。 一想到这里,温舒窈就又忍不住抬头挺胸,竖起耳朵。 孟鹤眠见此,顺手把小兔耳朵压下去:“下次再见。” 很晚了,不能让温舒窈久等。 她临走前检查了兔笼里的水和食物,才放心地转身。 “得快点......” 有含糊不清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像是隔了层水膜,听不太真切。 孟鹤眠皱了皱眉。 这声音怎么像温舒窈? 她四下寻找,可院子里只有簌簌摇曳的花和一池荡漾的水。她的小面包正蹲在笼子里发呆。 或许是听错了吧,孟鹤眠皱着眉往院子外面走。 这时,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白猫贴着她脚边溜过去,发出一连串猫叫。 “笑......喵。” 孟鹤眠再次听到了奇怪的女声。 她顿住脚步,一抬头,涂山袖正掀开帘子,笑眯眯地朝她颔首。 这大概是周围唯一的活人。 她直接道:“抱歉,我想问一下,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涂山袖用披肩掩住唇,满脸困惑:“没有呀,客人好生看看,这附近哪有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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