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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早上九点，就是陈思比赛的时间，她被送回了体育场。陈思吃不下任何东西，但是教练还是半强迫地逼着她喝下去了半碗小米粥。到了该检录的时候，她从床上起来，摇摇晃晃地拎着自己的跑鞋往检录处走。那时候李端午已经和她的小伙伴们到了体育场准备给陈思加油，她们在看台上看到了个很像陈思的人，但是那人却没有在喊她的名字时转过来看他们。李端午确定那就是陈思，那双跑鞋很熟悉的，是她们俩一起买的，很特殊的一个湖绿色。但是她却没有转过来看她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陈思强忍着巨大的不适参加完了小组赛的比拼，小组赛而已，对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她成功晋级。她走下跑道，在休息区摊着身子恢复体力，连跑鞋都还没来得及换，就见李端午不知道从哪儿溜了进来，从看台跑到了体育场里面。 “陈思！”她离陈思还有八百米的时候就扯着嗓子喊。 陈思看过去，李端午，她怎么来了？有点惊奇。李端午问她怎么了，陈思藏着掖着也不肯说，还是后来教练找过来的时候说漏了嘴。李端午很担心她，甚至想让她去医院再仔细查一查。但是中午还有半决赛、下午还有决赛的陈思哪儿有时间去医院啊，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过去，她让李端午放心，去看台上等着看自己的飒爽英姿就行，李端午又哪里肯去呢，她也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就只是在陈思旁边围着她转，帮着她拿水拿毛巾拿换下来的鞋。 说到鞋，陈思突然想起来，自己这还是穿着跑鞋呢，自己的运动鞋去哪儿了？ 她坐在休息区的垫子上，举头茫然四顾。钉鞋可不能老是穿着啊，前脚掌的钉子被磨平了就没什么作用了。而这一路都是水泥地，在中午比赛之前还得热身……运动鞋去哪儿了？她顿时就慌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然后捂着自己起猛了感到眩晕的头靠在李端午身上缓了半天。 “你就在这儿歇着吧，我去给你找。”李端午把她按在垫子上。 “你知道我的鞋是哪个吗？” “我怎么不知道？”李端午白了她一眼，扔给她一个保温杯，“喝点水。”然后顶着夏日暴晒的阳光转身就走了。她很白，走近热烈的阳光下几乎要融化掉一般。陈思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陈思跟她说了可能是在百米终点的休息区那里，但是从来都不运动的李端午能知道哪儿是百米的终点吗？就算是找到了百米终点的休息区，自己的鞋还是在蓝色的袋子里装着的，而且鞋……是那么小的东西。陈思后悔了，在体育场找鞋不亚于大海捞针吧？不该让她去的，大不了就穿着钉鞋嘛，大不了回家再重新换钉子嘛，李端午别再跑丢了。 去找她？但是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热身了。不找她？她从没来过这儿走丢了怎么办。陈思哪怕是扛着不适去比赛都没有现在这么纠结过。 在她的纠结终于要做出一个决断的时候，被太阳晒得通红的李端午回来了。陈思看着蔫头耷脑的李端午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晒着了吧？来来来，快喝点水。我靠这他妈怎么是热的，这大热天的谁喝热水啊，师兄！给我扔瓶冰水过来！” “你猜我找没找到。”李端午双手插兜在陈思眼前晃来晃去。 “这不冰啊，来个冰的！刚才不是还给拉了一车过来吗！这怎么化得这么快啊。”陈思还在那一筐矿泉水里翻来翻去。 “你猜我找没找到嘛。” “不重要了，穿不穿的吧，来，你赶紧坐下喝点水，这给你晒得，赶上烤鸭了，通红！” “当当当当~”李端午一把拉开了穿着的防晒服拉链，里面夹着的一个蓝色鞋袋就露了出来，“你的战靴！” 陈思拿着瓶千挑万选出的“最凉”的矿泉水，一把抱住了通红的正冲她笑的某人。 她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颈侧，她们体温交织汗液交融。 “你可真好——”
第三十九章 发光 陈思接下来的比赛就很顺利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半决赛、决赛，然后站到领奖台上。李端午给她拍了很多照片，有一张照片上是她拎着奖牌抱着花的，阳光很好，她也笑得灿烂，李端午很喜欢这张照片，还特意调好了尺寸洗出来放在自己的钱包里，一放就是很多年。 陈思真的太好看了，英姿飒爽，李端午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她会更加贴切。她抱着陈思换下来的衣服，在看台上和同伴们一起为她加油助威，叫得嗓子都哑了。等颁奖结束，陈思连跑带蹦地扑过来，就像是一只看见了主人的大型犬，她把自己的奖牌挂在了李端午的脖子上，老王他们的嘘声就响彻云霄了。 “……然后呢？然后你是因为这个举动而喜欢上了她吗？” “也不是……那时候只是喜欢黏着她，想跟她在一起，看见她闪闪发光的样子就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但是那时候其实还不明白自己心里的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想跟她在一起，想她冲我笑，看见她冲我笑的时候，我感觉心都化了，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的那种感觉。但是那时候其实还不知道原来这种感情就是‘喜欢’。” “你这就是喜欢上她了。” “可能是吧。或许我那时候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但是当我意识到原来这种感情就叫做喜欢的时候，原来我想要永远跟她在一起的感情是出于爱而不是友情的时候，是在省运会结束后的庆功宴上。 “那时候思思很高兴，她终于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奖，她为了拿奖真的付出了很多，虽然她一直瞒着没想我知道，但是我好多次都看到早上来接我的时候她身上都是湿的……她肯定是早晨已经去加练了一次了，然后拐回到我家来跟我一起上学的。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很喜欢偷偷学习的学霸——上课的时候故意装作不听讲或者是睡觉的样子，然后等回家了以后天天学到半夜——她是这种人。本来她也只是喜欢跑步嘛，其实也没想着拿奖或者是别的什么的，但是后来有一天我们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了她一次，说她是他当班主任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能真正做到运动和学习两不误的人，还夸了她跑步的时候很帅，鼓励了她两句希望她能够取得好成绩什么的。然后我们班里几个玩儿得好的同学就开始起哄，叫着一定要拿回来个名次什么的。思思那时候本来正趴着准备睡觉呢，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去训练本来也只是天天点个卯的事儿，后来就越来越认真，我好几次看到她还特意找来体育纪录片来看。 “……啊，扯远了。不论是为了什么吧，反正她当初是真的很想要拿到奖。然后那天她得了第一之后，她真的很高兴，连带着我也很高兴，我们决定去KTV好好庆祝一下。一群青春期的小孩儿，而且是刚看完了一场大胜的比赛，正是脑子发热的时候，一提出这个建议，那真是说干就干，所有人都开始给家长打电话说自己晚一点回去，我们打了车就直奔KTV。 “那天我们叫了酒，再加上唱歌唱得也有点脑子缺氧，有人就提议说玩游戏，那些年好像是很流行真心话大冒险吧？老王喊得最大声，拿着麦用唱《死了都要爱》的架势声嘶力竭地喊‘真——心——话——大——冒——险——’。” “那个，”医生清了清嗓子，“李小姐，我打断一下。您就照常说就行了，不用这么……这么还原。” “啊啊，好，对不起啊，是我声音太大了吗，我现在耳朵里嗡嗡响，有点听不太清。” “没关系没关系，尽量克制一下就行。”医生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 “说到哪儿了？啊对，真心话大冒险。一群小屁孩儿，一群喝大了的缺氧了的小屁孩儿，开始玩儿游戏，那简直是没个好，思思那时候正靠在沙发上吃棒棒糖呢……”
第四十章 旁人 那天陈思其实没唱几首歌，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到了KTV之后，她就只是坐在一旁，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端着杯扎啤慢慢嘬。在老王喊着叫着要玩儿游戏的时候，她正用牙签插了西瓜喂给李端午吃，一点也没有要参与游戏的意思。 但是成天受陈思李端午俩人压迫的老王哪儿能那么轻松的放过她俩？他冲着陈思一个饿虎扑食，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提溜起来，像是个主持人一样举着麦克风大声道：“各位,各位！瞧见了吗！就是这人，咱们的大冠军啊！刚我还说怎么没见着呢，原来是在这儿猫着呢！咱们可不能放过她啊！唱首歌，唱首歌！” “大冠军这怎么不得来一首！” “一首哪儿够？冠军这怎么不得来两首！” “一首好，一首情歌，就她和那个谁对唱嘛。” 那个谁。全场人的眼睛跟聚光灯似的瞬间瞄准李端午的脸。李端午正吃西瓜呢，嘴里还含着半拉没咽下去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简直不知道是嚼还是不嚼好。 “哎哎哎，那什么，叫我就行了，我们这儿我是代表，派我一个出场得了。”陈思就着老王递到嘴边的麦克风说，“冠军还满足不了你们？”她坏笑。 包房里顿时狼叫一片。有蹦到桌子上乱跳的，有拿着沙锤乱晃的，“冠军说话就是不一样啊！”“真不愧是冠军的水平！”“瞧瞧，瞧瞧，‘我们这儿’‘我是代表’，哎呀酸死人了！”“满足，满足得了！”。 陈思接过老王手里的麦克风：“那什么，刘儿，给我点个陈小春的《相依为命》吧。” “哎呦！相依为命！我们大冠军要和谁相依为命啊！嘿嘿嘿嘿……”老王的声音不用麦克风也能听得到。 陈思想装作很酷的样子白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她趁着前奏的时间，单手插兜，老道地调整着伴奏原声之类的数值，喝大了的人们噫啊吁啊嘘啊的，他们把李端午拱卫在了最中央的位置，强迫她和站在屏幕前的陈思遥遥相望。 “咱们大冠军给你献歌呢！”有人冲着李端午这样喊。 陈思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满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更酷更有腔调一点。她看看屏幕，在前奏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嘴里怎么还有个棒棒糖，她伸手把那碍事的糖扯出来，递给李端午，以眼神示意她帮自己扔掉。李端午的身子越过茶几接过那根所剩无几了的棒棒糖。 屏幕上帮助进歌的省略号在闪烁，陈思握着麦克风还没来得及转回身，李端午恍惚地下意识地把那可怜的渺小的糖塞进了嘴里。 “哄——”目睹了全程的陈思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旁人在淡出——”陈小春的声音打断了陈思的思绪，她脸涨得通红，眼睛里不停地回放着刚才某人舌头卷住糖块的画面，她的舌尖鲜红灵巧，把奶白色的糖吞吃入腹，嘴角有银丝闪烁。她在打趣声中解释了些什么没注意到已经开始播放之类的话，插着兜的手伸出来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汗，什么耍帅的心思全部都灰飞烟灭，她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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