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一段时间就看一看表,觉得这表针真是走得飞快,她生怕在自己赶回去之前晚自习就下课了,她才不要隔着个屏幕在手机上和她聊天!那像是什么样子,一点气势也没有。 陈思跑到了大路上,气喘吁吁,眼睛像是雷达一般扫视着来往的车辆,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平常总是能看到的蓝白相间很好找的出租车,现在就都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一辆也没见到。得,这儿没有,那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走吧,总不能站在原地干等着吧,陈思继续小跑着往前。 这是什么,这是加练啊!明天高低得让老柳夸夸我。 现在的时间正是晚高峰的末期,形形色色赶着回家的人们如鱼一般在道路上游曳,陈思跑过高低起伏的人潮,向着她的终点奔去。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好像是跑过了,她又后退了几步倒回来,她抬头盯着路边的招牌。 奶茶店。 某人最喜欢喝牛奶,可以买一杯牛奶给她带回去,这个时间,就算是下午的时候吃过了饭现在也该饿了吧?她以己度人地想。 “哎您好,我要一杯热牛奶。” 不过爱喝牛奶的还真的挺少见的啊,尤其是在有着更多种选择的时候,陈思想,尤其是小时候被爸妈逼着喝牛奶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在遇见李端午之前,她一直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她似的连闻都不愿意闻到牛奶的味道呢。 陈思拎着热牛奶走了两步,感到有什么不对,然后把牛奶揣进了怀里。这天可不暖和。在经过一个红绿灯之后,她终于拦到了一辆车:“麻烦您,稍微快点,一会儿我该迟到了。”她装做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扒着司机师傅的座椅跟他重复道。 等到到了学校,她趁门卫大爷不注意,从一旁的小门溜了进去,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上教学楼,然后在二班后门上的小窗户那里探头探脑。 哎,这也看不到讲台啊,老班平常趴小窗户都看什么呢这是。 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五分钟。得,不管了,就这么着吧。陈思整了整衣服,心一横,大踏步往前面走去。
第三十六章 教室 说不好这是她看向那个空荡位置的第几次,受她视线的影响,老王幽怨地看向她——那谁没在,你就别盯着我这儿看了吧?李端午接受到老王的信号,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头扭向深蓝色的窗外。 陈思去哪儿了呢? 这是她单方面冷战的第五天,也是陈思不见的第一天。准确来讲,是陈思不见的第一个下午,但是由于上午的时候陈思也没有过来跟她说话,她觉得这可能是代表着某种不好的征兆。陈思去哪儿了呢?难道是终于受不了自己对她的不理不睬而选择放弃了?还是说她有什么事情而选择回家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是来例假了吗?不,不对,她是每个月月初的时候,这还远着呢,她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就连看见自己都觉得烦而走了吗? 自从发现陈思不在她应在位置的那一分钟起,李端午就陷入了一种心神不宁当中。她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她消失的,但是她也确实没能想出来某人突然的旷课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自己错了吧,因为自己太高估在她心里的位置,而当自己发现原来在她心里自己的位置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高的时候,自己就有些失落失望和难过。还有那种超出了自己控制的感觉,她以为陈思会在她的影响下戒烟的,但是没有,她没能成功的戒烟,而她曾经做出的一切关于未来的幻想都因此而破灭,她的计划粉碎成为不可与人道的笑话。可能终究是自己错了,或许戒烟不戒烟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她单方面的冷战才是有碍于情感健康的大事。换位思考一下,别说是陈思那样骄傲的人了,就是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人,也还很难经受得住这种“不理你”的冷战吧?我错了。不该这样的。 李端午根本没有心思去写老师留下来的习题,她带着一本物理练习册上来,但是一节课过去了还只是摊开在写了她名字的扉页,老王又因为自己的目光而抬起头来了,她慌乱地撇开视线,但是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个落点。陈思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自己说?她是不是生气了?她还愿意原谅自己吗?种种念头犹如一柄大锤,不间断地敲打着她的大脑,陈思呢! 她开始对自己生气,陈思这样好的人怎么能被自己这样粗暴的对待,她藏在了讲桌下面的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时间好漫长啊,怎么这么长,她好想冲出教室,冲向任何一个地方,想给陈思打个电话,想去她家楼下找她,想要干任何事情,只要不在没有她的地方。 正当她快坐不住了的时候,她听到了班里响起来的不正常的骚动。监测到了超出正常范围的声响,她晚自习班长的灵魂一秒钟上线:“都别说话了再坚持坚持马上就……” 随着底下同学们往侧边看去的视线,随着老王站起来冲她挤眉弄眼的表情,她往旁边看去——陈思。 风尘仆仆的陈思靠着门框站在门口冲着她笑。 李端午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思思……” 陈思听见她叫她,就神神秘秘地把自己大衣扣子解开,从怀里掏出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她把牛奶塞进李端午的手里,班里霎时间爆发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嘘声,以老王为首的一众男生恨不得站桌子上拍着天花板嗷嗷乱叫。别说什么“超出正常范围的声响”了,二班在看到了陈思的动作之后,简直退化成了猿人,气氛直冲顶点,尤其以李端午的小姐妹们喊得最响。 “饿了吧?趁热喝。”不知道怎地,陈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看向李端午的眼睛,“你快上自习吧,我在门外等你。” 说完,陈思也没多看李端午的表情就直接开门走了出去,或许是有点紧张吧,就连关门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愣是关了三遍才关上。 陈思靠在教室门外冰凉的墙上,深感自己可能是刚才跑步跑坏了,不然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怎么愣是出了一身的汗呢。
第三十七章 医生 李端午是三点过十分的时候跑出家门的,她裹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抓走了放在鞋柜上的大碗里的车钥匙,她在离家不远的快捷酒店里开了一个房间,她和自己的幻觉进行殊死搏斗,整夜都没有睡。 她不知道这些出现在她身边的声音和场景是现在正在发生的还是曾经的过往,她看到她终于再次见到陈思时的老厕所,看到她们终于成为了前后桌,看到早就已经出国了的老王,看到嘴里成天叼着个棒棒糖用以戒烟的陈思,看到了似真似假的好多东西。总是有声音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也说不完的话,她有时候能听清它们在说什么,有时候混沌成一片听不太清,她也不知道她这个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思思工作了之后,或许是在她开了瑜伽馆开始忙起来之后,总之在她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不正常的时候,“病情”好像已经变本加厉了。 一开始只不过是看不惯思思把东西到处乱扔,到后来进展到了每个东西必须放在它固定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偏差,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不正常,但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在思思还做家务的那段时间里,思思好像因为这个事儿跟她闹过,“方便找东西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东西这么死板的固定住”,她像是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她记不清了,那段时间她的脑子不正常,她或许是发狂了,这是她猜测的,因为她完全能够预想到当有事情超脱自己的计划时自己将会如何,最后思思可能是被自己歇斯底里的喊叫给吓住了,她买了扫地机器人,好像默认打扫房间是自己不能触碰的领域一般,她也再没有提起过收拾屋子这样的事。 短款的羽绒服不论怎么盖也盖不到小腿,李端午的小腿冻得发紫也没有想着扯被子盖上,她赤红着一双眼睛,靠在床头等天亮。看医生,她要去看医生,她差点杀了思思,她现在还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她从没有这么清楚的认知到自己不正常。 终于挨到了天亮,她抖着手找出来心理医生的电话拨过去,没考虑到时间是否太早,预约是否太晚之类的种种问题,她像是拽住了根救命稻草一般期盼着这则通讯。 “医生……”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即使把自己简单地收拾过了,但是当李端午坐在窗明几净的治疗室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冲突,肮脏混乱的自己和洁净明亮的房间,因着这种矛盾和冲突她感到十分的羞愧,她不敢抬头看医生。 医生为她接了一杯热水:“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有按时吃药吗?” 李端午的膝盖并拢,脚跟分开,她捧着热水把胳膊搭在腿上,盯着自己穿着丝袜和运动鞋的奇异搭配,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最近有发生一些事情,比较多的事情吧,吃了药,但是可能没有按时吃,我也不清楚了……” 李端午陷在松软的沙发里,目光涣散,就像是一脚踏入了回忆。
第三十八章 冰水 “这样的感情是不是不正常?”李端午捧着杯子,双眼盛满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恳求,她声音发抖,想要得到一个绝对否定的回答。 “感情没有什么对和错,感情就是感情。” “我真的好爱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她的?” 李端午靠在沙发后背上,凝视着对面墙壁的装饰画。 什么时候发现的?好像没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时间点,这个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就像是没人会觉得父母存在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对一般,自己身边有着这个人是个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们好像是两块碎片终于拼合到了一起,于是此后再没有分开过。她没想过“什么时候”这类的问题,在长久的陪伴当中找出来“特别的某一天”显然是很艰难的,但是要是真的说起来的话,那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和别人不同……可能是在陈思第一次拿到了省赛冠军的时候。 那天比赛其实很不顺利,陈思所在的田径队提前两天就已经到了新的比赛场地以适应环境,可她在那里一直没感觉到有什么问题,还是和往常一样只要有空就和李端午发短信。到了快要比赛的时候,在正式比赛的前一天晚上,陈思的腹中却突然绞痛不止、上吐下泻。她连忙找到了教练,教练拉着她直奔医院,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什么,实在是太难受了,陈思脸色惨白,但是因为明天就要比赛的缘故也没敢乱吃药。那天晚上陈思一条短信都没有给她发过,陈思从来不是会害怕比赛的人,那时候她就知道陈思这边儿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她很慌,但是慌也没有任何办法。后来陈思说,那天她趴在教练的腿上,蜷在窄小的铁质长椅上数心跳,就这么挨过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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