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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想要躲开，在她幻想的一百种碰面的方式里，完全没有想过会出现现在的这一种。怎么能在、怎么能在厕所呢，而且还是她刚上完厕所还没有洗手的时候！玷污。她莫名有玷污了谁的一种感觉。 她往前紧走了两步，这个打开方式完全不对，她要重启。她想要在那人没看到自己的时候离开，在外面洗好手，然后在厕所的门口等着她出来。等她出来的时候，再装作偶遇的样子去和她重新认识一下。“同学你也来上厕所啊？”“好巧又碰见了。”“诶我怎么看你眼熟？”只要是脱离了厕所的环境，只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多老套的搭讪方法都行，说多愚蠢的话都行，只要不是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想要快快逃，以防自己听见一些会更加玷污那人形象的声音。 像是她这样的人也会上厕所吗？李端午有一种巨大的违和感，她从没有想过像这样的一个人也会在学校厕所方便的事情，事实上，就光是把她和一些生理需求联系在一起都很令人觉得奇怪。那人像是那种会和朋友在课堂上聊天，然后被老师逮到，让她写出黑板上例题的答案，她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可能还会冲着老师混不吝地笑一下，走到黑板前盯着黑板看几秒种的时间，而后唰唰唰写出公式和答案，最后把粉笔潇洒地一扔，走下讲台。说不好还会有那种专爱调皮捣蛋的学生在她走下来的时候冲她叫好……她像是这样一个人。公共厕所和她就像埃菲尔铁塔和月亮，这都是很难联系到一起的两件事。 正当李端午往外面跑想要赶紧重启偶遇的时候，她恍惚中听见了很微弱的一声呻吟。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她发出的，但是只是想着这样的一个可能性，她就不由自主地走了回去。 “同学，你怎么了吗？”她这样问。 那天陈思说了什么她已然不记得了，但是这句话她却一直牢牢记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甚至想要把这句话裱在墙上，这可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一句话啊，重要性堪比盘古开天辟地。以这句话为节点，之前她的世界混沌一片，之后她就和她的爱人一同携手，步入了大浪漫时代。 后来她为正在痛经的陈思买来了卫生巾，考虑到不知道她喜欢哪个牌子的，学校超市里面卖的所有的试用装她都来了一份。反正这东西也放不坏。她这么想着。 再后来，陈思问她她的名字和班级，好在之后把钱给她。李端午带着一种雀跃的心情，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她的手上。 李端午那时候还没想到，这个她脑补出的“学霸”完全不是什么学霸，而她们之间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 没！想！到！吧！ 嘿嘿！
第二十六章 班级 陈思她们学校实行的是分数分班制，也就是说每个班的人员都是不固定的，每当考试过后就会有一些变动。因为这种制度，班级里所有的人没有一点归属感，他们并不认同他们属于同一个集体，他们觉得只不过是暂时性的和这些人呆上一段时间而已。于是本就压力很大的初中生活，变得更加硝烟四起。陈思在三班呆着的时候，她特别惊讶地发现课间竟然是没一个人说话的，没人说话没人走动，就好像那不是一个可供人休息的时间，而是上一节课的延续或下一节课的提前。 她完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环境，别说上学了，上坟都没有这么沉重的。陈思感觉自己和这群疯子格格不入。再加之初中时的陈思正处在青春期的头上，让干什么就偏不干什么，她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有骨气的证明，这才叫正儿八经的活出自我，于是在安生呆了一个月之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开始自我放飞，就一路从三班一路掉到了二十七班。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跟李端午脑补出来的“学霸”一点边儿都不沾，那时候的她每天上学的意义就是为了去班里呆着，观察人类，她装成一副二五八万全天下都欠她钱的样子以隔绝视线，然后上课了拿手机上贴吧写她的人类观察计划。 在现实生活里她很讨厌有人凑到她身边，说一些她觉得很没有意义很愚蠢的话，但是在刚刚接触到的网络上，她热衷于扮演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大人。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晚上去夜店蹦迪白天在学校上课的年轻老师，再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以一个戏谑的方式解构，变幻成她安排好的戏份，用以满足尚且单纯的人们对于不了解的其他职业的浪漫幻想。她收获了数以万计每天等待她更新的拥趸，网络世界比现实世界有趣，她沉迷于这种强烈的反差无法自拔。 于是成绩就越来越差。 就这么一直晃荡，晃荡完了陈思的初一生涯。 过了一年之后，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观察没有意思，太阳底下无新事，好像所有的事情的发生都只是变了个人物，然后重复上演着那些俗套的熟悉的情节，她开始想停止更新她的人类观察计划。她也知道她的读者也就是看个乐子，并不是真的相信她所谓纪实文学的真实性，可她要是真能够下定决心把这个账号抛弃的话也好，但陈思本质上又是个下不了决心、容易被他人意见左右的人。她停更两天，再上去看看就看到底下一片求她继续的留言。她对于伪装角色这事儿是一点兴趣都没了，但是这些留言无疑是把她架在了高处，她想停止但又没法儿停止，就很是郁闷。网络本来是她发泄现实苦闷的地方，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和之前完全相反，本应是轻松愉悦的地方反倒是给她了更大的压力，于是她更加反叛起来。 不是要求留那种短短的学生头吗？那我就比你们要求得更短，她直接去理发店让人家给推了个青皮。不是不让私自改动校服吗？那我就在衣服下摆按上一圈铆钉，在阳光下她衣服闪得活像个金刚刺猬。 她开始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意思，开始不好好吃饭，开始逃课，开始喝酒，开始抽烟，开始在操场上疯狂地跑步，开始被叫家长，开始写检讨，开始在父母都睡了的夜晚溜出去在马路上游荡，她用尽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想要逃离出她不知道怎么就陷入了的名为寂寞的怪圈。 她觉得她和周围那些只是在不断做题的人们不一样，但是她又找不出什么不一样，他们不都是在活着吗？ 直到她在某一个跑完步之后被巨大疼痛袭击的上午，她看到了个小姑娘，她很白，很漂亮，撒尿的声音很响，身上还有着一股厕所都掩盖不了的洗衣液清香。她好像和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是陈思在这一年多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与周围一片死寂的灰色不同的人。在见过她之后，陈思突然就明白了那种曾经绞尽脑汁都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才明白原来她才是在真实地活着。
第二十七章 老王 陈思知道了她的名字，然后在很多个放学后的夜晚，她掐好她走出来的时间，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她的教室，再在与她碰面的时候带着一点点不令人起疑的疏离感说上一句：“好巧。”于是就能心满意足地一起回家了。这一招陈思百试不爽。 渐渐的，陈思开始不满足于仅仅是在放学后才能接触到的短暂时间，她贪婪地想要更多。但是重点班和陈思所在的班级完全不在同一栋楼里，每每课间跑着去找她，还没等说上两句话呢，上课铃就要响了。 “那你努力一下到我们班来嘛，虽说我们班的人员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动的，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到时候我们就做前后桌嘛！” 陈思一听，好主意啊。这到时候就不怕那短暂的课间了。于是她回家之后主动找陈母说自己需要一个补习老师，陈母听见这话，简直是大喜过望，自此，陈思就开始了自己的补习生活。虽然物理学起来实在是吃力，陈思不知道抓掉了自己多少根头发，但是好在学期末的时候，陈思还是跟着最后的期末考试一并踏入了二班的大门。在寒假补课时，她们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前后桌。 陈思很高兴。她看着这个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某人近在咫尺的班级，深切地感觉只有这样才叫生活。 她把自己蓝白格子的笔袋摆在桌子上放好，和自己穿着黄色衣服的新同桌打招呼，装模作样地看向灰中带绿的黑板，然后把视线定格在某人白里透红的脖子上。好可爱啊，她甚至能看见在阳光下才显出身姿的细小绒毛。像是个桃子一样。 老师在上面讲课，但终于梦想成真的陈思完全没有听课的欲望，她盯着前面那个背影，心里好像揣了三只狗一样乱糟糟的。好想和她说话啊，但是要说什么呢，她会不会理我呢，她叫什么来着，啊我怎么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么久了竟然一次都没有问过吗！光记着她这个人了，怎么连个代号都没有的！是她说过我忘了，还是我们真的没聊过关于这个的话题来着？不过也正常，没加QQ好友嘛，也没有交换手机号，不知道名字或许也很正常？ 一点也不正常好吗！她到底叫什么来着？ 陈思碰碰自己的新同桌，躲着老师的目光用气声说：“哎，我前面那人叫什么来着？” 黄衣服同桌低下了头，装作看书的样子道：“李端午，李——端——午——” 李端午。好，我知道了。然后她看向老师，再时不时点一点头以示自己正在很专注地听课，一张脸写满了对于知识的渴望。陈思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熬到了老师背过去写板书的时候。三只狗顿时骚动起来。 “哎——”陈思刚想张嘴。她叫什么来着？ 我靠又给忘了。 三只狗蔫儿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老师带着问题转过身来。 陈思又捅了捅黄衣服的大哥：“那个，我前面那人——” “端午，李端午。”很好，都学会抢答了。 陈思连忙写在本子上，李——端——午——写完，她端详着自己狗爬一般的字，想了又想，觉得写在这个本子上还是怪麻烦的，于是她把那页纸撕了下来，叠成小块放进了笔袋里。好找。她这么跟自己说。 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陈思飞快地扒开笔袋瞄了一眼，然后在前面那人转过头的一瞬间—— “端午！” 还附赠一个巨大的笑脸。 目睹了全过程的黄衣服大哥像是树懒一样吃惊而缓慢地张大了嘴。 正当陈思和李端午激动万分的认亲时，只听旁边一道犹豫的声音响起，来自陈思的新同桌：“呃，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就是现在毕竟是要求不让早恋啊，你跟她，你们俩是不是……或者说，这动作是不是有点……总感觉在现在这种时候你们是不是太……” “啊？”陈思满头雾水，说什么呢这大哥？ “老王！满脑子废料的家伙！你想什么呢！她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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