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清晨里大口喘息着混沌的空气。
第二十三章 危机 陈思看了看表,六点多了,在没课的日子里这着实算不上是个起床的好时间。她坐起来,抱着被子缓了一会儿,大脑像是被冰块包着,整个人都感觉晕晕乎乎的。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模糊的画面。 都干了什么来着?陈思一边在厕所换棉条一边抓耳挠腮。怎么恍惚中记得好像自己做到一半给睡过去了?这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想?这要是真的那未免是有点过分的哈? 在漫长的梦里她目睹着李端午和别人跑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回到了现实,她就不愿意再去错过能和她共同度过的时光。 赔礼道歉也好,打自己两下也好,怎么都好,这见了鬼的冷战快点结束吧。 陈思提上裤子,按下马桶的冲水键。伴随着隆隆的水声,她站在洗手池前往脸上泼水,她刚刚路过主卧的时候看到那屋的门是关着的,可能是李端午还没起来,没起来挺好的,她可以趁着李端午没起来的时候做点早餐,然后正好等她醒了端着饭去赔礼道歉。 不就是收拾家务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以前还没值日过啊?只要她不再出去浪,那这都属于是家庭内部矛盾,一切好说。 陈思抽了两张纸把脸上的水吸干,在洗手池前面的那一堆瓶瓶罐罐里挑了个她看着像是擦脸油的罐子拧开,抠了一坨抹在自己脸上,然后大力的揉搓。真香啊,香得呛人,香精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令人作呕。 味道? 她在擦脸油香气的冲击下,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好像也在什么地方感受过味道。“出现了味道”,让简单的事情变得不同寻常,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味道呢,又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在擦脸的时候忘记把嘴闭上,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啊,她想起来了。是在床上,在床上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为什么?怎么就能有血的味道了?是她把李端午打伤了?不可能的吧,她打自己也不可能打李端午的啊,不过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没有多温柔来着……难道真的是自己把李端午给打了?陈思因为这个不知真假的印象而变得慌乱,她快步走出厕所,站在那扇紧紧闭合的门前,拼命的回忆着那些不成章节的记忆碎片,想找出自己在酒后究竟有没有干出来一些不可原谅的罪行。 她伸手想要开门,又把手收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着李端午可能写满了失望的一张脸,她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 天哪,这到底要怎么说呢?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儿”“我感觉我把你给打了”,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人话啊,本来就正闹别扭呢,现在再这么一说,得,真就不盼着人家好呗,不仅不知道悔改,还成天惦记着怎么把人家打一顿,这能和好才见了鬼呢。 陈思揪着自己的胳膊,屏住了呼吸,想着自己就推门进去看一眼,就一眼,不出声,就只是为了确定一下这人有没有事儿。她在冬日的清晨里像是一个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房间里出奇的亮,跟她想象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完全不同。这人睡觉怎么不拉遮光帘的?她借着清晨冷色的光往屋里蹭,她走过了衣架,走过了小吧台,走过了饮水机,走到了她以为会躺着一个睡美人的床前。 “哎?”没有人。陈思盯着那个干净到一条褶子都没有的床很是疑惑。 睡美人在不知道确切时间的黑夜苏醒,她逃得很快,在天未亮前就逃出了城堡,奔向只属于她的自由。 陈思走出卧室,查看厕所,厨房,书房,客厅。哪儿也没有。 这人哪儿去了? 陈思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危机感,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被摆到了门边、像是从未被人踢过一样的奶牛玩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她想要给李端午打个电话问问她去哪儿了,这一大早上就不见人影,总不能是去买早饭了吧,但是刚把手机解锁,就看到了来自一个粽子的消息。看着桌面上的那条消息提示,她没感觉自己气儿顺了,反倒是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被吊得更高了。 墨菲定律也好,女人的第六感也罢,总之,陈思觉得那条在四点钟发送过来的消息,并不会蕴含着什么样的喜讯。 她像是高考查分一般点开那条消息,点开那条对她的审判。 ——“我们分手吧。”
第二十四章 初见 陈思一直觉得,人的审美是个很主观也很固定的东西,她一直知道自己会为什么而着迷,于是喜欢上李端午这个仿佛是自己审美趣味具象化的人,就是个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曾经想过假如不是李端午那将会是谁,得出的答案是,纵使不是李端午她也会选择一个很像李端午的人。她从始至终都喜欢那种会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喜欢和她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这是个很固定的东西。 而她之所以能和李端午、而不是别的人在一起,就是在这种“固定”的基础上增添的一些因缘际会的巧合。正是因为这些好像注定一般的巧合,她们得以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些巧合,让她们之间有了一些厚障壁。 今年是陈思和李端午认识的第十五年,这个数字是陈思算出来的,初中两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复读一年,研究生三年,再加上工作后的两年。但是按照李端午的算法来算的话,今年则是她们认识的第十六年。李端午从没有跟陈思说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是陈思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们之间的第一面是在那个寒冷的厕所里。而事实上,她们之间的第一面远不止于此。 李端午第一次见到陈思是在初中新生报道的那一天。那天是八月三十一号,是个周日,虽说是周日,但因为父母加班的缘故,入学第一天并没有家长来送她,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是个小孩儿的李端午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她像是个局外人一般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在未来的班主任那里领取了自己的胸卡之后,她就被要求站进了在操场上排成了长列的队伍里。她局促而不安地站着,警惕地环视着周围那些嘻嘻哈哈的人们。她知道,这些都将是她未来三年的同学。 那时候还是按区域入学,这些新生大多数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都有着自己相熟的小伙伴,虽说是让站队,但是他们还是像生了潮的面粉一样聚集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疙瘩——和自己的朋友分别了一个暑假,他们好像都有着说不完的话。只有跟着爸妈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的李端午没有一个熟人,她站在里面,就好像被筛落的面粉,隔着一张大网羡慕地望着天。 她呆立着,双手插兜,想要摆出来一个自己不在乎的姿态,但是这种动作对那时候的她而言显然是很生疏的。她以为自己很酷,酷到不需要朋友,也不会抱着家长的腿喊妈妈,但是在旁人的眼里却只看到了一个嘴角向下撇着的黑皮小孩儿。李端午放空自己,右手在兜里转着刚发下来的胸卡,她没有焦点的目光投向那很远很远的蓝天,她好似是在看着那大团大团的好似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又好像只是在留神余光里正展翅飞翔的两只鸽子,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有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好奇地看向天空,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状况,于是那些人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转回头之前还不忘像是看一个精神异常的人那样看她一眼。她觉得无聊透了,她拉了拉新买的书包带子,她特别想家。 什么时候才能放学啊? 她第一万零八千八百八十八次问自己。 可是人们还没有到齐,校长还没有讲话,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漫长的乏味时光还要持续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真的假的,你逗我呢吧?老孟能来带咱们?开什么玩笑!她不是向来只带初三的毕业班吗?” 有声音从李端午的背后传来,那声音刺破了她身边无形的结界,在一瞬间里把她拉入人间。 李端午觉得那声音很近,好像就是在自己后面。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端午的背悄然挺直了,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紧张,她开始斟酌着昨天晚上在家里想好的自我介绍开篇词。 “别闹了,我可一点不想她来带。她?灭绝师太!那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声音里充满了活力,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出这会是来自一个多么活泼的女孩身上。她们一定可以成为朋友的,李端午想。她听着那声音在自己身后聊得开心,好像完全没有想要认识一下新朋友的意思,就暗自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转身跟她打招呼合适,最好是又能够认识她又不会尴尬地打断她和朋友的对话。 可等了五分钟,又等了十分钟,那声音好像一直在被隔壁班的谁拉着说一些没完没了的话,话题又多又密,她们从班主任聊到南极,又从南极聊到有没有好看的男孩子,她们俩说的话要是有实体,那可能一绿皮火车都拉不完。李端午开始丧失想要攀谈的兴趣。 ——反正她也没有想要认识新朋友的想法。 “哎哎,什么?哎呦我去。”那声音有点想笑又有点懊恼,“我给看错了!原来我不是这个班的啊,咱俩才是一个班的啊真儿!” 那个被她叫做“真儿”的女孩儿好像是热情欢迎了她——李端午听到了像是击掌的声音——身后那人像是风一样飘远了。 李端午到底还是没忍住,她回头看去。 好漂亮的,不对,好帅气的,嗯,女孩子可以用帅气来形容吗?好……特殊的一个人啊。
第二十五章 重启 陈思自然是不会记得一个排在她前面的她连脸都没见过的人的,可是李端午却着实是把这个人记了很久,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构成了她初中生涯的开端也未尝不可。但是后来她就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了。校园真的有那么大吗?大到竟然没有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她觉得要是擦肩而过的话,以那人那样独特的美感,她是一定会把她认出来的。 可确实是过完了整个初一她也没能找到她。她那段时间总是在想,要是那时候早一点转身就好了,还能看一看她究竟去了哪个班。 就在她快因为多彩的校园生活而忘了这个人的时候,在一个因为忘带鞋套而不想参加的阅读课上,在她跑到操场厕所而躲起来的时候,她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和这个神奇的人碰面了。 讲真的,当时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躲在厕所的正中央,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溜溜达达地走过去,想穿过厕所到教学楼那侧的时候,就那么被隔板里的阴影给吓了个正好。她看着那张熟悉但又很陌生的脸,感到话都不会说了。血液直冲大脑,也不知道是因为吓的还是怎么样,她的心脏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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