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司郎与财司郎走得最近,可谓是两人狼狈为奸,相护打掩护。 兵司郎为人正直,最是厌恶腐朽之人,所以每每晨议,他都要与买卖官职的吏司郎吵上一架。 奈何水月国兵部的开支用度都需要财政拨款,所以他也只能对财司郎及其名下爪牙的打压忍气吞声,但水月国第四部——刑部,其刑司郎是水月国王的亲弟,为人刚正不阿却城府深厚,又位高权重从不惧财司郎和吏司郎这样的权贵。 在水月国的权力制衡中,刑司郎与财司郎相安无事便是水月国相安无事。 这么一分析下来,似乎搞垮水月国只需要促进刑司郎和财司郎的矛盾即可,可问题是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在一个老谋深算的刑司郎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还要在不知不觉中架空整个水月官系,那么挑动四部的内斗无疑是最好的法子。而跳动四部内斗的法子,自然就是好生利用财司郎的独子郝玦之死了。 但! 虽然水月国四部表面上看着争论不休,但实际上各方都在相互制衡,而且环环相扣,可谓是固若金汤。 具体要如何布局,第一颗棋子要落在哪里,以及姚昕将自己棋手的位置摆放在哪儿……这些都是需要她苦思的问题。 布局不难,难的是棋手的位置。 最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位置,再不济也得是个坐山观虎斗的绝佳位置。 既要能随时改变棋子落处,那就势必不能身处太远,又要是片叶不染身,那就必须身处局外,还要纵观全局、运筹帷幄,那就一定是个高处。 同时满足这几个要求的位置,姚昕也是想了很久很久,连水月泽都想进去了,愣是没个注意,直到徐令仪曾说到岑溪公主。 三年不见的水月国公主,出身王族,权势的至高处,又是女儿身,权利漩涡的最边缘。 身着周国公主服饰的水月溪,头顶金帘,眉心一点红,腰间系着一块雕刻着弯月的环佩,步步生莲,与水月国王款款言笑,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矜贵,此时东瞧西盼不见来人,却已然被陌生人浅浅微笑地打上了主意。 徐令仪按照陆洋给的话找到浮云酒楼的时候,恰恰看到姚昕坐在窗台下的软椅上望着热闹的街道浅浅微笑,整个人看似慵懒惬意,实则眼神坚定,恍若胜券在握。 见到她的到来,姚昕热情地招呼她入座吃饭,还说特意点了她最喜欢吃的几个小菜。 徐令仪不知道姚昕在卖什么关子,直觉告诉她今日有大事发生,只是姚昕没有说,她便也没有问。 姚昕给她夹了很多菜,她今日也吃了许多,姚昕似乎很高兴,那她便也高兴。 餐过半巡,姚昕突然问:“令仪,你喝酒吗?” 徐令仪拿筷子的手一顿,她不想喝的,但直觉告诉她今日这酒得喝,“喝。” 姚昕一听,当即叫了陆洋去叫小二拿了浮云酒楼最好的酒来,又亲自给徐令仪倒上,嘴里说着:“令仪,我酒量不好,可以说一杯倒,但今天这酒,你,我,我们必须喝!” 果然。 徐令仪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下却被姚昕拦下,她不解,姚昕连忙解释:“令仪,我真是一杯倒!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听我说完。” 她拿起一旁束好的蓝边卷轴,问徐令仪:“令仪,这封蓝边的卷轴熟悉吗?” 徐令仪怔愣了一瞬,该来的都还是要来的,她点了点头,“熟悉,你那日中暑后我在你怀里见到过。但是大人,请您相信令仪!我没有打开过,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徐令仪的情绪有点激动,但也无所谓了。 姚昕笑了笑,将卷轴放在两人徐令仪的面前,她说:“你说你没看过,那我便相信你没看过罢。那你想看吗?” 徐令仪只是瞥了眼面前的卷轴,“令仪不想。” 姚昕却道:“那令仪猜猜里面是什么内容。” 此话一出,徐令仪忽地就沉默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姚昕的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缓缓道出一句:“关于周国和水月相交的政事吧?” 姚昕点点头,“没错。令仪身为医者,我想问问令仪,杀一人则万人免受于命厄疾苦,杀万人则万万人存活百年,孰恶孰善?” 这一次,徐令仪回答得很快,“令仪只是医者,只知对症下药,听不懂大人言中深意——” “不不不,令仪为医者,遵从本心回答即可。” 她的目光从姚昕身上移开,看到了她身后泛着璀璨金光的水月大街,大街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群形形色色。 她缓缓开口道:“凡大医者,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姚昕身上,只是有些涣散,相是被大街上的阳光刺到了眼睛似的,她继续缓缓说道:“这是医仙谷自幼便对令仪的教导。大人——” 话音落下时,她的目光开始在姚昕身上聚焦,最后聚在了眼前人的双眸里,她说:“在令仪眼里,救万人是善,救一人也是善。” 空气突然凝滞了几瞬,几瞬里两人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剥夺。 被剥夺的还有那几瞬的记忆。 “我明白了。”姚昕重新面带微笑,举起酒杯,“敬令仪这近月余的朝夕相伴,敬令仪心中的良善与大义,杯酒之后,令仪你自由了。” “什么?”徐令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听到眼前人重复道:“你走吧,天下之大,需要你医仙谷的人很多,我们有缘再见。” 徐令仪不明白,“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次轮到姚昕不懂了,“你本就是大王子派来替我治病的,如今我已痊愈,你也该回去复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自然也自由了,至于大王子是否还留你做其他事,我也不得而知。” 徐令仪大惊,“你不信我?” 姚昕没有辩解,更没有掩饰,她直言道:“令仪,以后不要再来水月了…也不要再与大王子接触了。” 徐令仪似乎很难接受现在这个状况,她摇头想要拒绝,可姚昕并没有跟她开玩笑。 她面色紧绷,唇抿得紧,双目紧紧地盯着姚昕的双目,似乎要把她看穿,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姚昕实时的没有说话,她在给徐令仪接受的时间,同时也在给徐令仪做最后的选择—— 卷轴上的内容她或许没有看过,但她与水月泽有干系,所以姚昕不能不判定她早看过了卷轴上的内容。 若是如此,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在她姚昕这边,也就是站在周国这边,那便是生,她将写信给赫连林青护她在周国周全。 但若是她选择了告诉水月泽,泄露了卷轴上的内容,背叛了她,背叛了周国,纵使上万人的苦厄疾病都需要她,她的结局也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 “大人方才只说了两敬。”这便是徐令仪给出的回答,“第三敬,敬大人行事果断不留情面,令仪在此祝大人所谋之事皆能如愿。”话落杯起,一饮而尽。 姚昕顿了一刹,这个回答算什么? 是在怪她吗?还是说在斩断她们之间的关系? 徐令仪将饮尽的酒杯展示给她看,姚昕也不落后,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醇厚的酒香扑鼻,她脑海里恍惚了一瞬,来不及思考太多就趴倒在了玉桌上。 姚昕醉了,司越带走她时,她好像听到徐令仪说她变了,但也许只是她喝醉了出现了幻听。 反正自今日后,她们不会再见了。 ----
第二十三章 初识水月溪 “陆洋,你去查一下最近水月国内有什么游园活动没,最好是那种王族人都会参与的,我要去。” 姚昕一边叮嘱着,一边将身上暗红色的官服整理地一尘不染。 陆洋有些不解,姚昕从不参与周国和水月国的宴会,除非是君王特意传召,今日他家姚大人这是想通了要主动社交了? 姚昕自动忽视了陆洋那不解其意的小眼神。 今日晚上,王宫里为迎接岑溪公主的回国而举办了洗尘宴,不仅是从不参加水月国这种宴会的周国首使大人出现在宴会上,就连那位一年难得见两次的大王子殿下竟也出席了宴会。 坊间传言大王子和大公主关系淡化的谣言果然不可信。 因着周国的地位,姚昕在这宴席上的座位仅次于水月国王和三位娘娘,与水月泽的座位遥遥相对。 今日的水月泽穿了身黑色的衣裳,与他那雪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本就寒意丛生的夜晚里更显得生疏冰冷。 早有所闻他喜好男风,身后更是有个形影不离的俊逸小护卫。 虽然姚昕自是对这种喜好男风的谣言没报多少希望,但今日她终于见到那位俊逸的小护卫时,才觉得这谣言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只见水月泽身姿颀长,宛若天上仙人体验人间烟火,而他身后的那位护卫手握长剑,面目俊冷不苟言笑,纵使跟在水月泽这样的人物身后也难掩他周身凌冽冲撞的俊美之气。 只需一眼,公子气盖苍梧云。 如果说水月泽的美是如风如水如玉,是自天而成的温软,那他身后护卫之美便是如历风如悬水如黑玉,偏偏生了一双诱人遐想的桃花眼。 桃花眼? 姚昕仔细想了想,好像她身边也有一位桃花眼的男子——大漠中的剑客,蓝甄! 这么一想着,姚昕猛地看向正对面水月泽身后跪坐之人,岂料对面两人同时将她盯住,空气在那一瞬间宛若凝滞,然,水月泽也只是一眼就撇开了的目光。 他身后之人却不逞多让,直直地盯着姚昕,反倒把姚昕给弄得不好意思了,讪讪撇开目光。 “大人,对面的人熟悉吗?” 司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畔,姚昕又悄悄看了眼对面之人,偏偏不巧,又与那护卫四目相对。 “他的护卫?”姚昕低声地回应道。 岑溪公主端庄地坐在水月国王侧面,可谓是受宠非常,水月国王已经发表完恭迎岑溪公主回国的感言了,宴席上的歌舞也已开始。 “蓝甄。” 司越的声音被淹没在悦耳的歌舞声里,但还是被姚昕一下捕捉到,她身子僵硬了一瞬,而后脑海里不住地去回想蓝甄的样貌,太久了,很模糊。 姚昕随意拿起一块糕点,抬眸欣赏着台上的舞姬,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对面之人身上。 他身板挺直地跪坐在水月泽身后,穿的也是黑衣,轮廓锋利,薄唇,桃花眼。 纵使这般小心翼翼地偷看却还是被人感知到,他和水月泽同时看向了姚昕,姚昕连忙咬了一大口糕点,装出一副沉醉歌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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