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安!快来尝尝。” 秦大正在喂牛,听见她叫,用水桶里的清水洗洗手,走出去。 “做好了?” 柳姑娘志满意得,拿勺子舀上半勺,递到她嘴边。 秦大乐呵呵用手接过勺子,把豌豆和肉一起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柳舒等了片刻,才看见她喉咙动了动,吞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 “不错。” 柳舒瞪她一眼,只说:“少来,我要听实话,你若不肯说实话,那等到收麦时候饿肚子,也只有这味道的能吃了。” 秦大眨眨眼,斟酌再三,方答:“味道正好,不咸不淡的,肉也熟了,就是没太切开,有的大点有的小点,这些倒是都没什么。” 柳舒便道:“这些都没什么,那总有些是有什么的?” 秦大捻了个豌豆起来,笑道:“你豌豆没焯熟——多煮会儿不妨事的,豆子耐煮,没煮熟可不能吃,吃了得上吐下泻,要去找大夫的。” 她说完,柳舒顿时泻下气来,嘟嘟囔囔说着“下次一大早便起来煮豆”的话,秦大只觉得有趣,领着她往厨房去,将那些豌豆拨开,只加了一勺肉在馒头里,道:“不妨事,先把豌豆拨到一边,放着不吃就行,晚上你再做一遍,不就什么都能知道了?” 柳舒唉声叹气地应了,到吃过饭,跑到地窖去把那些剩些边角料的菜、米全都薅出来,誓要练上一练。秦姑娘下午要和秦福一起把车麦子的风车抬到河边去晒洗,见她这般兴致高涨,忽地转身进库房里去,找出来个刃削得薄薄的木刀给她,又从筐里挑出来个皮糙肉厚的老南瓜。 “柳姑娘还是别拿厨房的大刀来练,那个太重了点,不如先试试这个?我小时候也爱跟着我娘后面转,她嫌我麻烦,给我弄了木刀,叫我自己切南瓜玩。左右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切坏了也无妨,又伤不到人。” 她贴心,柳舒自没有什么要别扭的,爽快应下,只说等秦大回来,她非得在南瓜上雕出个花给她瞧。 秦姑娘洗风车,柳姑娘雕南瓜,至于那天有多少瓜果遭了毒手,那就只有目睹柳姑娘把切坏的东西埋进土里当肥料的母鸡们知道了。
第二十章 土豆烧鸡 愣着干嘛,还不快吃,晚了盆都舔干净了! 这几日天气晴,秦大把库房里的竹棍凉席拖出来晒洗,柳舒在旁边帮忙,将洗好的凉席放在架起来的长条凳上晾晒。若不是晚上不盖被子还有些凉,她只怕当晚就要睡到井边去。 秦姑娘洗完,同柳舒说一声要去看看田,让她快到中午的时候把米饭在锅里热上,将莴笋根切片,她回来做饭——柳舒那刀功练了几天,勉强能切丝切片,就是需得慢慢来,柳姑娘要求高,看见没切好的,还要一根根拎出来返工。 柳大厨得令,欢欣雀跃地把秦大往外送,秦大自是知道她在谋划什么,柳姑娘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些偏门法子,昨天开始就在祸害木柴,用菜刀去给柴削皮,那东西是大是小都要进火堆的,秦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秦姑娘这厢正和秦福站在田坎上说事,收上来的麦子得到晒谷场去脱粒晒透,秦大这边还好,她家虽只有一个人,可她种得也不多,自己早出晚归抢收,几天也能收完。只是秦方年纪大了,腰不好,前个婶子的孩子秦平已经许多年没回过家,秦福半大孩子,不一定能抵得上一个半,她到时说不得要去帮忙的。 他两个说着话,田坎那头忽地跑过来个堂兄,急匆匆一把抓了秦大,气也喘不动,拉着就往秦大院子上跑,秦大不解其意,正要问,那堂兄慌道:“嗐,你家什么事情出了!你媳妇儿怎生跳池塘去!咱们可都不好去捞,你赶紧的吧。” 他这样说,秦大顿时也急起来,三两步跑到他前面,穿个岔路到池塘边,柳舒正抱着根竹竿在里面扑腾,将落不落,秦大一个猛子扎进去,一把捞住她腰,带着往池塘边去,卿婶在上面搭了把手,把柳舒拽上去,秦大把她护住,对卿婶道句:“麻烦婶婶了。”半抱着湿漉漉的柳舒进了院,关上院门,卿氏说几句漂亮话,把周围看热闹的都打发了去。 秦大顾不得其他的,把柳舒拉到房间里,催她快些将湿衣服换来下,自己跑到厨房去将炉灶里温着的火升起来,将那大锅里的水烧起来。柳姑娘三两下换好衣裳,过来找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像是怕她生气一样,秦大又气又好笑,将她抓过来,按到炉火前坐下,找了根晒得干透透的干净布巾来,让她散了发,慢慢擦干,直到柳舒发白的嘴唇慢慢恢复血色,秦大才从锅里打出一碗热水,要她捧着喝。 “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掉进池塘去了?若是我今天到远些地方去,你怎么办?即是不会水,下次可别翻了石栏到水边去——难不成是石板上生苔?我等会看看去。你呀——村子里这些人偏生这地方规矩重,他们心下觉得你是我家里的人,叔伯兄弟自然是不好直接上手救你,那些姑婶嫂子有些会水的,也不住在咱们近里……” 她有心说柳舒两句,可瞧着柳姑娘委委屈屈地坐着,因身上冷,这会儿烤火还时不时颤两下,到底忍住后面的话,指尖在大锅里一点,试试水温,又道:“水烧好了,我给你提上几桶,你好好泡会儿,洗个澡,等会儿出来我再煮些热汤药,可不要染上寒。” 柳舒方才只想着秦大如何想法,现在听秦姑娘这般说,水里吓过一遭,惊魂未定的,眼眶立刻就红起来。 秦大何曾见过这场面,立刻就急了,忙蹲下去瞧她,急急道:“呸呸呸,我刚刚哪句话说得不对了?是不是吓到你?那池子倒也不深,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一时慌了,方才是不是哪句话说重了?啊呀,柳姑娘,你可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下次我教你好不好?你爱上哪儿玩水就上哪儿玩水去。” 柳舒有心跟她解释,又瞧见秦大现在还浑身湿淋淋的,一蹲地上一个水洼,脑袋上还沾着些水草,只是委屈以来便止不住,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秦大给她这般模样吓得不轻,不敢上手去摇她,急忙忙跑到柜子底下掏出个鸡蛋,双手搓干净,拿小锅装了水丢进去,直接塞进炉腔火里,脑子里蹦出来好几个偏方子,再蹲到柳舒身边去,对着她右耳朵连声唤柳舒。 柳姑娘给她吹的气闹得耳朵发痒,不仅不见好转,乱七八糟的感受混在一起,连嗝都打起来,她是没怎么呜呜哭,秦大见她这样,自己反倒哭起来,柳舒见她哭,心里急,亦跟着哭起来。 她二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对着呜呜哭,秦大哭着听见炉子里水滚,拿湿漉漉的衣袖包着手就把锅抽出来,也不管水滚烫,将鸡蛋捻出来,用刀劈成两半,掏出蛋黄,浑身上下找一遍,从脖子上掏出她爹给做的小小一块长命锁,剪掉绳子塞进去,用蒸饭的纱布裹上,趁热在柳舒脸上滚来滚去的画十字,哼哼唧唧也听不清在念叨什么。 好一阵,柳舒打嗝终于好了,秦大的鸡蛋都凉下来,她拍拍秦大,嘟囔一声:“阿安,你衣裳都湿了。” “啊?”秦大听她说话,猛地惊醒,“柳姑娘,你好了?” “我不过是吓了一下,没什么事,倒是你跟着哭什么?” “我以为我话说得太重,你本来掉水就不大好,这会儿给我吓着了,魂儿给吓跑了呢。” 秦大这样说着,只觉得腿麻得慌,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甚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把长命锁从鸡蛋里掏出来放进怀里,让柳舒将鸡蛋吃了,她自己慢慢挪到一边去,找块大柴坐上,将腿伸开。 柳舒嘴里嚼着东西,便道:“阿安先去将衣裳换了吧?” 秦大摇头:“我缓缓便去——倒是你,怎么掉进去了?” 柳姑娘顾左右而言他,好半晌,见秦大仍盯着她,方不情不愿地说了实话。 “早上你出去了,我就说到园子瞧瞧樱桃,再不摘来吃就得熟坏了,不料看见我们家两只公鸡在那儿打架,回来拿了竹竿想去把它俩弄开,谁知道最后掉进塘子里的却是那只下蛋的母鸡,我说用杆子去拨一拨……” “却把自己拨进池塘里了。” 柳舒这会儿瞪她:“是台阶太滑之故。” 秦大这下两腿缓过来,只是笑,起来用两个干净大桶打了热水,提着往柳舒房间去,柳姑娘眼巴巴跟着,秦大去哪儿她便转到哪儿。秦姑娘提了水,拿一包皂角粉,道:“到底那水里凉,你好好洗个澡,我也去换身衣服,等下差不多也该吃饭,你说好不好?” 她语气柔柔,如同哄小孩,柳舒闻声应了,到秦大关上门出去,才慢吞吞脱下新衣裳,泡进水去。 秦大仍是一身湿衣,又扑进池塘去,将那被扑腾到河岸边,已经淹死的母鸡捞起来,扔进院子,转道去卿婶那儿,问她要了一小篮土豆,卿婶见她来,浑身湿淋淋,惊诧不已,直道:“我的儿,你这是又干什么去了?衣服怎么还没换下来?小舒好么?有没有吓着?” “不妨事,我去塘子里捞母鸡了,柳……”她嘴里卡了一圈,“舒,是瞧见鸡掉下去,心急,拿杆子去捞,没成想掉下去了。” “嗐,这孩子,一只鸡嘛,比得人重要么?我儿,可记得回去把衣裳换了,别生病,秦卜那个老东西这几日回来了,少不得还得来找你麻烦,你自个当心些,有什么只管来叫我。” 秦大连声应下,匆匆回去,换了身衣服,随意擦擦头发,就进了厨房。 今天既然有鸡肉,那便正好做一道土豆烧鸡。首先得将鸡清洗出来,秦大提溜着刚死还温热的鸡,打出来一盆开水,抱出来两捆稻草。 鸡从喉口切开,拿碗盛住血,凝下来就能切成小块,拿来烫汤,鸡已经死透了,当然不必再等它彻底咽气,把鸡泡进开水中,略等一阵,鸡毛就能轻轻松松拔下来,边拔边洗,待到大羽毛都拔洗干净,生火,抓住鸡爪,将鸡放在火上熏烤,既能去掉过于细小的羽毛,也能去掉鸡身上的腥气。 浑水一并倒进疏水沟,将鸡开膛破肚,鸡杂内脏取出,用盆放在一边,取盐巴,将鸡内腔口喉全用盐巴蘸洗一遍,洗到盐巴没有杂色,用水清干净。至于那些内脏,秦大拿不准柳舒爱吃哪些,是以没按自己的心意丢弃,全都如处理鸡肉一般,用清水和盐巴洗到没一点杂色,放在一旁。 这只母鸡还小,肉质鲜嫩,尽可以整只今天一起红烧,秦大斩断鸡爪尖甲,将鸡沿着脊骨对半劈开,劈头,脖子斩做半指长,鸡肉切做半指长方块,鸡腿斩做两段,鸡翅斩开,放进盆中。 鸡肉加盐,加料酒,加酱油,用手细细和匀入味——秦大是要用豆瓣酱的,是以盐与酱油只放了些许,另丢了两片姜进去。 肉腌着,将土豆洗净,用小刀刀锋斜斜靠住,轻轻用力,如此反复,就能刮下土豆皮,再刮掉凹陷处的泥沙,洗净,切成比鸡肉块略小一些的滚刀块。
81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