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抄手一口咬开,猪肉外面包着汤,稀溜溜滑开来,肉馅剁得精细,肥瘦相间,颜色新鲜,里面掺着酸菜,爽口开胃,汤味重料足,配上不太咸的里馅儿,确实刚刚好,柳舒咬开个口子,便把抄手浸在汤里,泡足味道,连着里面的汤水一口吃掉,一连吃了三四个,方才放慢速度。 “那边街上还有卖糕的,柳姑娘想吃的话,这会儿可得留些肚子。” 柳舒本在瞧她碗里的食物,这会儿秦大一说话,她倒给吓了一跳,发烫的抄手吃进嘴里,叫她呼哧哈拉忙活了好会儿,又不舍得吐在地上,终于是咬牙切齿地吞下去,秦大已要来一碗清水叫她喝。 她缓过来,便道:“可这会儿已经吃了半碗……总不能浪费了,哎……莫若下次再来,或是我们买回去?” 秦大道:“姑娘想带回去吃,还是在这边吃新鲜的?” “自然是想吃新鲜。” 秦姑娘便道:“那就结了,我想你们总是爱逛街去的。嗯……姑娘这碗是吃不下了?” 柳舒一叹气:“若是要吃新鲜的,当然就是吃不下了。” 秦大点点头,伸手将她面前的碗端过来,把几个抄手赶进自己碗里,三两口吃完,站起来就去招呼柳舒。柳姑娘何曾遇见过谁能帮自己把剩饭吃掉的,整个人早已呆在当场,到秦大见她一动不动,将她拉起来,往街上去,不忘问道:“姑娘发什么呆呢?” “啊,这,那碗抄手……” 秦大不明所以,领着她往一家糕点铺去,道:“嗯?怎么了?柳姑娘可是还想吃?” 柳舒哼哼唧唧,蚊声道:“那碗毕竟是我吃过的。” 秦大自笑道:“原来是这个,不妨事,不要浪费才是,我又不会嫌弃。” 吃东西的既然如此说,柳舒再怎么难为情,到底也没话讲,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跟了上去。 那铺子卖的是各色饼子的,这会儿正热闹着。 秦大挤上去,一手钱袋一手张开,柳舒连那蒸屉后的人都没见着,就见秦姑娘挤出来时,手上套着四五个油纸包。 她把柳舒拉到河边树下的石头边上坐了,打开当先的那个。 那饼子不过一指宽,半寸厚,做得圆润,这个上面拿红印盖着个“豆”字,正往外冒着热气儿,秦大搓着手指捻起来一个,叫柳舒接过去趁热吃。 饼是红豆的,馅儿剁得细软,店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红豆泥一点也不腻口,反倒清爽可爱,柳舒细细一品,里面竟有些芋泥味道,她到底拿不准,于是细细记下。 那面皮轻薄,毫无油腻,看那店中清爽,想来并非是制成饼后用油锅或是平锅煎炸,而是放在蒸笼中蒸熟,是以饼皮与馅儿交融,一点各顾各的迹象也无。 柳舒吃得开心,一连尝了好几个,待吃得有些口干,秦大又带着她往河边去,那摇橹撑船的船家正在沿街卖果,脚边一筐山竹,另有盆子里装着新摘的桑葚、青枣。 秦大站在桥上问他买果,那买果的拿两张不知何处摘来的大叶将几种果子一包,也不上称,随意收了秦大几枚铜钱,只说是家里积得太多,随意拿出来卖的。 街边自有水井,桶放在一旁,任人取用,秦大洗出来一把青枣桑葚,取下一张叶子包住,叫柳舒拿着吃。 这会儿天色渐沉,街市上的人见着已经过午,大都急着返程,人少了许多,秦大领着她往回走,笑道:“可惜我那果园不曾打理,不然怎么也够我俩吃的,那颗李子树长势挺好,如果得闲,我还是得折腾折腾,柳姑娘爱吃柚子么?” 柳舒将枣核吐在手里,答:“还行,我不大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秦大这会儿心情不错,索性笑出声,道:“确实如此,姑娘放心,你就是挑食也没得选,如今若是反悔还来得及,这会儿也能找着车去清溪渡那边。” 她既是玩笑,柳舒便也道:“吃你几个果子就想着赶人走?秦恩人怎么这么小气了,我那叠银片,还不够吃你家饭的吗?若真是如此,那就只好以工抵债,劳驾您,多给安排点事儿干。” “柳姑娘想做事,自然不会让你闲着了。” 她二人三两句聊着,不多时便走到了镇口,秦方和卿氏已在那儿候着了,秦大杀的那只猪,她要走了肝、腰、肠、尾,都已托店家洗干净,简单收拾了一下,如今虽说还是腥气在,但隔着油纸,到底小了许多,柳舒不凑过去闻,一点儿也察觉不到。 那车后面来时拉了头猪,这会儿却牵了只牛,牛不大,约莫刚满岁,乖巧可爱,被绳子拴住鼻子,呆呆站在原地,婶子见她们来,忙迎上来。 “可等你们呢,这会儿都准备来找人了。我儿——”她一指那头牛,“正巧遇上卖小牛的,家里急用钱,你这会儿春耕也过了,倒是不着急用的,我想着买头小的你养养,无非搭点儿割草的活儿,也亲近些。” 她将钱袋子往秦大那儿一拉一摊,露出里面空下来的五根绳子。 “五贯,婶子可没叫你亏着的,这些钱你可自己拿回去好好收着,你爹娘就存着这点儿,叫你娶媳妇儿用的呢。” 卿氏又扯到媳妇儿上,秦大无奈一笑,叫柳舒上去坐好,自个人又同婶娘嘀咕:“婶婶,以后可别老提这话了。” 卿婶了然地点头,也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脸皮薄的,你这小娘子啊,是个脸皮更薄的,晓得了晓得了。” 她压着嘴角也压不住几要翘起来的脸颊,忙跑回车前去,秦大见她模样,便知婶娘定是又想到了哪儿去,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只得认栽,想来以后少跟婶娘接几句话才好。 秦大挨着柳舒坐了,柳姑娘这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果子,瞧着板车上拴着的小牛,秦大不明所以,左右瞧了会儿,到底没忍住好奇,问她:“姑娘在想什么?可是……” 柳舒答:“哎,不是想走的事,是一件顶大的事,不过,还是回去再同你讲,想来此事与你有关,不能我一个人独说了算。” 饶是秦姑娘挠破脑袋,也想不出何事能与自己有关,左思右想不得纲领,自己往下一躺,睡了过去。
第十五章 肝腰合炒 我吃到猪连夜逃离地球再见I’m外星猪 白日里忙了半天——虽说她俩确实是逛街去了,但到底不是躺在家里什么也没做,晚上总得吃点好的。 秦大提溜回来的一堆东西,猪肝猪腰皆不能久放,猪尾巴洗干净挂在灶边墙上,肠子已经洗过了,她预备卤上,拿来配面。 既到家,柳舒就给卿拉去了裁缝铺,要拿新买的布匹给她量量大小,趁早做几件衣裳,到时农忙起来,谁有空接额外的活儿?秦大自将各种东西卸下,分门别类放好,将牛放进猪圈,给它切了一槽干草,拌上糠,水缸里添好水,便去准备晚饭。 早上婶子拿来的甑子饭还有剩,她掺点水,盖子一盖,热好便是,却是不必费心什么。 既是拿回来肝腰,配菜自不必再说,加上酸辣椒,正可做出一道下饭的肝腰合炒来。 秦大将灶中火生起来,丢进去几根大柴,等着火起。自走出去,到田地转一圈,如今几近初夏,芹菜再不吃完也就老下去,只能丢去土里,她将剩下的几丛尽数摘下,去掉外面的老叶,只留下细芹菜心,又掐一把葱,一把香菜,拿着回去。 锅里火热,先加水,加饭,加上厚重木盖,以待米饭焖热,然后再处理一应事物。 腰和猪肝虽说已在屠户那里处理过一次,回来还是得自己再清洗一遍,用清水反复揉洗到没有脏色,然后切开猪腰,将里面薄薄一层白色血膜撕净,再用刀背刮上一遍,再次清洗。 猪腰切成约一指宽的片,以刀由上至下,由下至上,切腰条一半厚度,做成菱形花状,猪肝没有这般麻烦,也照着猪腰大小,切成指宽长片。 肝腰既切好,放进盆中,加盐、酱油、白酒、生粉,将葱白切下一部分,并着姜丝、几个蒜片,一起拌匀,将肝腰腌制起来。 秦大又打水洗手,把手放在火边烘干,开了泡菜坛子,从里面夹出来一块泡萝卜,几大根红色大椒,几个泡椒,还有一小块泡得绿软的青菜梗。 萝卜、大椒、青菜梗、洗净的芹菜,都用刀切成指宽的小条,放在盆子里备用,几瓣蒜拍碎,去皮,切掉头尾,切作碎粒,姜切丝,再取几根干辣椒放在案板上。 如今锅中米饭已经热了,秦大起锅,让米在大火里再焙了会儿,煎出点锅巴,尔后起锅,放进饭盆里,拿大碟反扣,放在灶边温着。 洗锅,擦干,加进半大勺黄豆油,热锅冷油烧出油香,再加入半勺豆瓣酱,炒出红油,炒香豆瓣,抓一把花椒,放入干辣椒。 花椒、豆瓣、辣椒可都有讲究,油不热不出香,油太热,这些配料都焦成一团,反而失了做饭人的本意,调香的成了没甚用的多余东西。 花椒辣椒一放,即刻便丢进去肝腰合炒,秦大往灶里又丢了两把竹篾子,火立刻就猛起来,锅里爆出一阵响动,用锅铲翻转几次,就见肝腰两物已从原来的肉色变成了灰白,这时丢进姜、蒜、泡椒、红椒、泡萝卜、青菜梗合炒,香气喷出,再丢进切成段的小芹菜梗炒匀。 既是加了豆瓣与各色泡菜,味已经足够,秦大捻了块腰子上来尝一口,稍许添了点盐,翻炒均匀,撤了灶下猛火,用盖子盖住,外面天色渐黑,秦大守着灶火,等柳舒回来吃饭。 柳姑娘天擦黑的时候终于被放回来了。 秦大老远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她婶子卿氏的声音更是明显,还以为出什么事情,忙出门去瞧。 只见暮色朦朦中,她几个婶子嫂子姑姑,将柳舒团团围在中间,有帮她抱布的,亦有提着店家饶的那鞋垫,正跟她嘀咕着如何做鞋样子漂亮的,还有的正拉着她身上秦大的衣服,啧啧称奇的。 卿氏走在柳舒旁边,一手提着竹筐,一手把着柳舒小臂,脸上很是得意,正说着:“去去去,你们野地里长的,懂些什么?如何,我这儿媳妇可是够你们羡慕的,嘁——这可是梦都梦不来的福气,合该我儿这老实人收捡了去,过完孝期就摆它十五六天的席,有些人啊,那心思可真得是好好收回去,省得半夜里想起来,足给人气死了。” 这会儿是饭点,这些主内的女家到底是不多时就要回去忙活的,卿氏这话拿捏着,就是要她们回去给当家的说。秦大娘先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吓退的那个叔叔秦卜的妻子便在其中,当下有些脸热,不知寻个什么借口,转身走了。 她几人走近前来,看到秦大候在门口,卿氏忙又拿起腔调来:“哎哟哟,好孩子,你可真是福气大了去了,我这木头梆子成精的混账,竟还知道出来找你,这可是多少人想不到、猜不到、羡慕不来的?我这心里瞧着你们这样好,就跟过年似的,你呀,可别担心,到了咱们这儿,那就是当回家一样,谁敢欺负你的,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做主去。到时候咱们办上宴,三两年生他四五个大胖小子,热热闹闹过日子,那可真是做梦都得笑醒去。”
81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