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思索片刻,不忍拒绝。 “皮影?” 上虞只知凡间咿咿呀呀唱尽悲欢离合将人生百态演在一片方台的叫戏,可不知戏到底是何物,更不知皮影是何物。 看她不解的模样,白鹤拉着她的胳膊往另一条路上走。 上虞就任她拉着,浅淡的香气入鼻,她目不斜视,不敢侧眼,心跳如擂鼓。 夫君京都招驸马, 我流落宫院抱琵琶, 可恨他一朝成富贵, 忘恩负义, 他......他弃结发。 她带她坐在台下,台上演着《秦香莲》。 这出戏她听的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负心人千刀万剐。 上虞不通情事,看着白布上栩栩如生的小人出神。 “秦香莲为何要寻一负心之人?独自一人过活岂不潇洒?” 白鹤知她不懂人间,耐心解释“她一弱女子且带着孩子,若是不仰仗男人连饭都吃不上。” 上虞皱眉以示肯定道“孱弱之人的确需人关爱。” 嗑瓜子的人停下动作,忽而扭头认真的看着身边人,“强势之人亦需,与人相交不在强弱,贵在知心。” 她说完的一刻心狂跳起来。 而上虞看着她的眼神里意味不明,过了很久,戏又一折,她才缓缓道“若相伴之人如陈世美一般该当如何?” 她心底那般浮浮沉沉的的心慌意乱逐渐放大。 好似蚂蚁咬了一口,酥麻的触感由点变圈极快的扩大包围住整颗心。 一个时辰前白鹤将她抱在怀里时她翻脸不认人。 她如今明白自己是怕了…… 神与人为善,魔肆意妄为。 她怕白鹤对千千万万个人好,而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可她从不会对人好,白鹤是例外。 她不愿以独一无二换取那其中之一。 太过不值,太过可悲。 这么明艳生动的白鹤是她遇见过最干净的人,她喜欢她这份干净,愿意护着她。 可白鹤越是干净就显得她越是不堪。 白鹤越是良善,就显得她越是阴险狡诈。 她是神君,她是魔王。 白鹤不曾答话,只是低头默默的喝着茶。 她的心也乱了。 她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把嫦娥姐姐的兔子烤了吃也不会挨半句责骂,凤凰一族的身份摆在那里,父亲是神界根基的神树族人,她白鹤可谓是真真的天之骄女。 太子靖她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第11章 观戏 凤凰一族若与族人婚配生下的孩子定是凤凰血,而与外族则非是凤凰血,白鹤是个例外。 她极会长,身怀一半凤凰血,一半树神精血,若说效用也无不同,只是不如族内人纯粹罢了。 而身怀凤凰血者可进凤凰城,凤凰城内是神界的仙境。 自古曰凤凰栖梧桐,是以凤凰城坐落在三十六重天西方的一棵巨梧树上,巨梧树方圆百里,高千丈,迎落日,绕祥云。 无钱币货物之流通,各却可尽忠职守、尽心做事。 白鹤就是在这凤凰城被外婆养了三万年把性子养的野了,回神界后没少挨白凤教训。 且她在三万岁时便被族长选中做下一届守护秘宝之人,几千个孩子里挑出五个,且白鹤只有半数凤凰血,可见她资质的确不错。 也正是被选中后七万载的严苛苦练,她才得以有本事接上虞一百招。 要知四大神兽合起来在上虞手下也走不过三十招。 并非他们学艺不精,只怪上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霸道强悍。 手中的茶已失了热气,见白鹤许久不答话,她自嘲的笑笑,手落在翘着的二郎腿上,低头垂眼看着地面。 白鹤难得正经神色,瞥见上虞的落寞,她心底也觉得泛酸,宽慰道“那有我这个绝世美女陪着还有何不满。” 话出口白鹤又是觉得不妥,她总觉得多了层意味。 上虞觉得刺耳。 她恍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有了知觉,自师父枉死、双羽失踪后她万年如一日的波澜不惊,再没什么能让她心乱的事。 可白鹤却轻而易举的以三言两语撩乱她的心。 甚至一个眼神足以。 她按下心绪,看戏台已空,叮叮当当的锣鼓声已开了下一场,一旁的白鹤同样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坐着,并未显得不雅,反倒是气度卓然。 她身高腿长人又娇瘦,一双含情眼静静的望着戏台,右手搭在桌上轻轻的敲着。 上虞默默的收回视线,面上淡然,眼里却难掩落寞。 她再未碰过左手边那盏冷透了的茶。 这一场是《白蛇传》。 西湖潋滟,翠堤杨柳。 洞房花烛,郎情妾意。 直至雄黄酒一杯。 许仙做事欠思量, 不该劝妻饮雄黄。 …… …… 盗灵芝受尽了千磨百难, 方救得许郎夫一命回还。 又谁知他病愈将我冷淡, 对妆台不由人珠泪偷弹。 …… …… 哪有这闲言语对他来讲! 姐妹们今日里, 大闹经堂! 上虞看的心里憋闷,冷眼嗤笑“人妖殊途,青蛇倒是真心实意。” 人妖殊途…… 白鹤听进了心里,强扯出个笑来故作一脸纯真的望着上虞“也不尽然,我与阿虞不也好好的,是那个男人太懦弱。” 人妖殊途,那神与魔呢。 上虞垂眸觉得荒唐“怎能拿你我去比,夫妻间朝朝暮暮同床共枕,他一介凡人得知娇妻为蛇妖所化自会害怕。” 不知哪句话惹到了这位姑奶奶,白鹤不依不饶的盯着上虞争辩“那你睡在我身旁时可曾怕,我将刀架在你脖子上时你可曾怕?” 这…… 上虞答不出来。 她不怕,并非是因白鹤打不过她,只是觉得白鹤并非那种人。 就好比告知自己神界的秘宝后悔要杀自己,却不曾动手。 傻得厉害。 锣鼓听,戏幕落,宾客哄哄闹闹的散场。 戏里那个懦弱的男人还是逃了。 天黑透了,白鹤扔下手里的瓜子拉着上虞去她常去的酒楼吃东西填填肚子。 而上虞的视线却落在白鹤拉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庆幸她不曾拉自己的手。 非是不喜她的触碰,只是怕自己生冷惯了,不会回握。 看着白鹤熟门熟路的带她上了楼,问跑堂的点了一桌好菜,又要了几坛将军泪。 将军泪酒烈,由字面便可知,将军喝了都会辣的流泪。 可望着窗外看夜景的上虞丝毫不曾意识到白鹤的不安好心。 鲈鱼鲜美,羊肉汤香气扑鼻,新鲜翠绿的菜苗漂在汤面上,色香味俱全。 白磁盘里红烧狮子头冒着热气,还有一大碗解腻的玉米松子汤。 再将将军泪开坛后,浓烈的酒香溢满了屋内,白鹤殷勤的为上虞倒了满满一碗。 “阿虞,尝一尝这酒味道如何?” 听着那如人一般娇俏的嗓音唤着自己的名字,上虞心神不稳,为了掩饰,顺势端起那碗将军泪饮入喉中。 昭易常道入口如凉水,下肚如尖刀的才是好酒。 可这将军泪不然,入口便如刀刺一般,浓郁的酒气直往脑门上涌,后劲绵长,唇齿留有醉意。 眼看着原本冷淡如冰的人眼角泛起红意,白鹤心里偷笑着,也端起酒轻抿了一口。 她少饮烈酒,这将军泪全然是她为了诓骗上虞要的,她定要将上虞灌醉了问个明白,为何要对她发脾气。 白鹤对于上虞是对他人前所未有的执着,若是旁人对她没来由的生气,她定不理会半分,不惯那些毛病。 可唯独上虞。 她知这人性子闷,不会无理取闹,若是生气则是心里真的介意,以她的性子即便介意也不会吐露半个不字。 她这是逼不得已。 白鹤只得想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名号为自己开脱。 “阿虞,我教你划拳可好?” 划拳? 上虞又不懂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白鹤的悉心教导下,冷淡的人已喝干了整一坛的酒,眼神发散。 “再来!” 上虞的倔劲上来,逼着白鹤与她又过了十几回,结果仍是输得一塌糊涂。 她摇摇头想保持清醒,可将军泪的酒劲强劲,即便灌头牛也醉的死死的。 不清醒的人靠着墙手上还拎着酒坛,白鹤得意的转到上虞跟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 “阿虞。” 看上虞琥珀色的杏眸里泛着水雾,眼角带着醉意的红,她倒是不上脸,两颊只如带露桃花般透着浅粉,薄唇被酒浸的成了樱桃红。 整个人看起来乖极了。 白鹤像只垂着尾巴的狐狸,眼里透着奸诈,搓着手跟个痞子一样蹲在了上虞跟前。
第12章 白凤 她问“阿虞白日里为何对我生气?” 上虞不答话,反而直直的盯着她。 被女魔头死盯着,白鹤心底也打起鼓来,不禁怀疑这酒可是没用? 她心虚的迎着上虞的视线,讨好的笑了笑。 上虞盯了她许久“你是神君,关怀在意的人太多,我不愿做被你怜悯的其中一个。” 她回答了,语气认真且温柔。 倒教白鹤不会了,突如其来的在意让她受宠若惊,无所适从。 可又因眼前这女人的话心底发酸,她轻轻的伸手想去理顺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却被她握住了手腕。 带着醉意的眸子凌厉起来,她恶狠狠的道“白鹤……莫对我亲近。” 下一刻,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唇被咬住,那股浅淡的花香因凑近而变得浓郁,软嫩的唇带着少女的热烈与温柔。 上虞乱了,心乱了,人乱了。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乱了,身子每一处血肉都在疯狂的言说着她欣喜白鹤这一吻。 白鹤两手撑住木椅的两边扶手将她禁锢,她放软了姿态迎合着,毫无想冲破这个于她而言太过薄弱的束缚的念头。 醉意被这一吻吓得化作薄汗消透。 待白鹤放开她时,她唇齿间已尽是白鹤的气息。 “你好大的胆子,太过放肆!” 她毫无气势的呵斥着眼前娇媚且骄横的人。 看着那人毫不在意的将落在肩头的长发挑到肩后,嫣红的唇角带着笑意,“放肆?” 随即再次凑近,鼻端只差分毫就会挨上“还有更放肆的,你可要一试?” 一双眼似乎要把人的魂都勾了去,墨发铺在背上,衬得白衣下的身姿愈发显得柔韧。 像只狸花猫,笔直修长的腿,窈窕矫健的清瘦身姿,一步步间贵气流露,娇的恨不得一只爪轻轻按在人头上。 她语气温柔蛊惑极了,上虞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白鹤,浅笑的望着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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