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宽袍下的手回握成拳,依旧没办法盖住那股痒麻。 梁安穆看着她越来越沉的面色,自然不敢说不好,生怕江辞卿一忍不住便转身反手给床上那人一刀,率先转身大步走出屋子。 江辞卿隔着一步距离跟在身后,开门时涌入的风大肆吹来,掀起耳边鬓发,染上红意的耳垂,现在都未消散干净,无意回头瞥了一眼。 趴在床沿的人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写满了得意,狡黠地眨了眨眼,好似在让她不要忘了方才的约定。 江辞卿转回头,跨槛而出时掀起红袍,是这个春天最浓艳的颜色。 ————— 夜色深沉,层云遮住凄冷弯月,绵长不绝的小雨飘然冲刷着整个城市,静寂中偶尔可闻远处的凄切琴声和池塘中鱼儿的出水打漂声,夜风轻轻地掠过,在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微响,像是夜的呓语。 无人暗巷中,有人撑着油纸伞、踏破水洼而来,溅起的水滴粘湿裤脚,不免多了几个刺眼泥点,略长的黑丝披散在肩,一双黑瞳沉静润亮,如同许久未见的星子。 虽身穿白衣,却不觉得戚然,反倒有种翩然如仙之感,衣角有小小竹纹,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人还未走近,就有等待已久的仆从推开后门。 应是许浮生特意叮嘱过,这府邸不似之前小院,若真再翻墙,江辞卿一晚上都找不到地方,而前院总有人盯着,很是不便,只能从后门进入。 蹲守在门后的仆从是许浮生之前的亲信之一,关上院门后,低声喊了句:“十一大人。” 时隔许久,骤然听到这个称呼,江辞卿怔了怔,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紧抿着唇角、微微点头就算答应。 那人也不在意,连忙提着小电灯走上前,领着江辞卿往小院走,同时又道:“日落时主上发了回热,医师刚熬了药过来,现下刚刚服完,十一大人需注意些,小心些伺候。” 踏过月洞门,便是府中花园,春日繁花依次绽开,还有樱树压低了细枝,在风雨中晃动着,要往过路人头上拍。 白靴踩着鹅暖石小径,前面的那个仆从赶紧伸长手,将樱花花枝抬起,直到江辞卿走过。 江辞卿并未道谢,眼眸飘忽、没了焦距,恍惚间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在蛮荒之地的时候。 随着她不断接近许浮生,府中人渐渐不再只叫她十一,后头多了个大人尊称,也不敢再对她呼来喝去,但心中还是轻视,只把她当做侥幸得了主上青睐的小狗,假装不经意得瞥过她脖颈上的项圈,垂下眼帘偷笑。 天底下可能就她这个Alpha会甘心做别人的狗吧。 院里花香四溢,却因有清新泥雨香掺和其中,故而不嫌腻味,反倒幽然清冷,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辞卿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换了衣服,毕竟那人最喜自己穿红袍。 在蛮荒之地时,许浮生每回瞧见她换红衣都会出言夸赞两句,或是直接赐下东西鼓励,十一嫌颜色太浓,避开不穿两次后,对方直接将她所有衣服都丢了,只留下红衣,让她不穿都不行。 向来霸道的很。 就像之前在自己掌心画数字一样,自己不答应,她就不依不饶的画,挠得人掌心发痒。 “到了,十一大人,”仆从替她推开,弯腰退到一旁。 江辞卿脚步停顿一瞬,这才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好耶,今天赶上了!OAO 写一章剧情,奖励自己写两章甜没错了。 可惜小许躺着还要哄老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走入屋内, 见到里头情景,江辞卿莫名松了口气。 或许很不该,毕竟这人还趴在床褥中, 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姿势侧着头,伤口感染引起的烧在脸上留下潮红, 额间冒着细密的汗水, 眼眸紧紧闭着,透着股狼狈的脆弱感。 前回被骗了一次, 江辞卿多了个心眼,站在伸手够不着的床边等了一会,确定许浮生没有耐心装那么久后才彻底放下心。 仆从很是贴心, 早早在屋里头准备了热水和毛巾, 好似就等着江辞卿来伺候一般 江辞卿伸手往铁盆里探了一下, 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旋即, 水声响起、浸透的毛巾被拧干,轻轻擦拭去黏腻汗珠,向来被人伺候着的江家主,照顾起对方却格外细心妥帖。 起码让陷入昏睡的许浮生稍稍松开眉头, 好似舒适了些。 既已退烧, 就不能再用温水反复擦拭,雨水带来的春寒常从缝隙中溜入屋内,本就虚弱的人哪耐得住这样的冰凉, 别今晚发烧, 明晚就生了寒病。 没事可做的江辞卿又坐回木椅上,视线环绕一周, 刻意只留下一盏暖和黄灯努力照亮房间, 不似寻常贵族世家的极尽奢华, 许浮生一向不喜欢住在大房间里,摆设追求简洁大气,最好能一眼看尽里外。 江辞卿曾疑惑问过。 许浮生很是坦然地回答:这样就没有可以让人躲藏的地方。 言外之意便是防止别人刺杀。 眼下也阻碍了江辞卿想要转移注意力的心思。 还以为被时间掩埋得很好的往事,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掀起,不曾褪色过,如同布满小刺的藤蔓萌了芽,继而争先恐后地延长枝干。 她努力偏移思绪,甚至用埋怨许浮生非要自己过来、自己却昏睡过去的事,来压住自己心里头泛起的海浪。 可哪有那么容易,清楚若不是自个愿意,她一躺在病床上、不知多久才能痊愈的人,怎么可能为难到自己,咸涩又充满腐蚀性的海水涨潮似的将她淹没。 其实许浮生也没做错什么。 是她先心怀不轨地接近对方,为达成目的使出各种手段,自然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应该的,毕竟她已获得她所谋求的东西,就不应该在这里矫情些什么。 可能是反反复复地折腾,让腺体出了问题,才使她成这幅模样,江辞卿把罪名归到标记上面。 但仍就没有好过一些。 被细雨打湿的白袍响起摩擦的窸窣,家教极严的小家主弯下脊背,贴近了床上的人,因姿势的缘故,细长脖颈扯开束缚的衣领,青痕如同宣纸上晕染开的淡淡一笔。 分明应该更轻松些的人,反倒觉得难受,像是那个藏在床下的项圈又一次回到脖颈上,将她牢牢捆住。 眼前闪过曾经的画面,装作恭敬的人表面低着头,暗地里却偷偷抬起眼看向她脖颈,黄铜铃铛随着走动丁零当啷地响。 江辞卿原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可以坦然戴着它、走过庭院大街,直到后头回想时,才发现自己牢牢记住了每一个戏谑、不屑的眼神。 曾经想骑马执刀踏遍三国一地的肆意少年,十六岁被人牵走了马、折断了刀,又在许浮生这儿断了脊背。 已离开的易感期让江辞卿再也无法做出稀里糊涂一顿哭的傻事,她抿紧嘴角,一直望着床上的人。 时至今日都分不清许浮生将自己看做什么? 唯一一个得了她全部信任却背叛她的Alpha? 还是一个逃跑被主人惩罚后、抓回的小狗? 曾经的争取让她失去阿娘,后头的江辞卿只会把所有事情压在心底,顶级世家的继承人,骨子里却刻满怯弱,若不是许浮生三番两次地找到她,她不会生出歹念、翻墙而入。 总是不敢出声问,许浮生不说她就假装不在意,实际偷偷寻着蛛丝马迹,拼凑出完整拼图,若不是确定许浮生确实是站在她这边的,她又岂敢在那个溪流中伸出手,若不是先得知许浮生记得往事,与她同一个目的,她又怎敢在对方面前大哭。 许浮生说的明晚遥遥无期,她就只会等着,结果对方直接受了伤被抗回来,已经猜到谋划者的江辞卿理解她,也怨她一点消息都不露,甚至还在白日来了那么一遭。 许是真的信息素混乱,又被人掀起往日回忆,乱七八糟的东西翻涌着地往身上压。 江辞卿眨了眨眼,像往日那样收敛神色,企图恢复清冽疏离的模样。 也不是这大夫熬得是什么安神药,让这人以这种难受的姿势趴着,还睡得极沉,润泽的红唇微微张开,纱布包裹着圆润肩头。 江辞卿避开眼,眼神又落在系在对方手腕上的红绳上,好一个厚脸皮,白日才她手中夺走,晚上就明晃晃地戴在手上,生怕她看不见似的,还伸出被褥外。 大抵懂了许浮生的感受,虽然她明白这红绳只是一小孩开心时、顺手送给她的回礼,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依旧看着碍眼,毕竟这东西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总归不是自己去求来送给对方的,肯定会膈应几分。 直勾勾地盯了半天,最后还是偷偷打算摘下来。 绳子只编了个简单活结,很是松垮,不然也不会让许浮生轻易夺了去。 江辞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扯着那个结,微微用力往两边拉,直到贴在手腕上的绳子扩长,她再慢慢往外挪。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扰,细长雨丝如同层层迷雾,朦胧世间万物。 怕吵醒这人,江辞卿动作极轻,好似做贼般往一点点挪出,熬过手掌最宽长的地方,她顿时松了口气,刚想继续低头,就听见有人幽幽开口。 “阿辞很舍不得这个绳子?” 心虚的人被吓得一激灵,猛的扭头望向另一边。 那人掀开眼帘,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觑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江辞卿不经吓,从白日就可以看出来这人胆子极小,一边被吓得心脏乱跳,一边慌张望向外头,恨不得在脸上写下偷情两字。 现在也是,放大的瞳孔让本就漆黑的眼眸越发呆愣,像是被人吓到的猫会瞪大眼睛。 许浮生微微抽回手,红绳顺势挪回原位,让对方小心翼翼半天的努力白费。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江辞卿差点咬到舌头,又慌又尴尬地冒出一句。 “阿辞是嫌我醒得太早了吗?”那人语调平常,依旧是那千回百转绕着弯的调调,像是勾栏里头的最妩媚多情的戏子。 “没、不是,”意识到对方已生气的江辞卿连忙收回手,稍稳下心神才敢开口解释:“这是别人送我的。” “哦~”尾调刻意延长,狭长的桃花眼半眯,不仅没有被哄好,还有越发加重的趋势。 江辞卿脑袋终于灵光了些,赶紧补充:“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许浮生面色稍缓,轻啧了声又道,意味深长道:“阿辞很受小孩喜欢啊?” 送红绳的、送花的,她没瞧见的还有几个? 不得对方解释,她又笑吟吟继续:“那给这个小朋友的回礼是什么呢?是贴身戴着的玉佩还是阿辞亲手打制的平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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