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没有拒绝她触碰,然后那只小手就牵起了哥哥的手,一直到今天。 你说是谁救谁?皇帝看来当然是吴家女救了赵氏“子”。 . 次日里,皇帝起驾去往离金麒行宫不远的金麒围场——其实就是整片绵延山林,上午举行开弓祭祀仪式,下午会见些东北边赶来的附属小国使君及部落首领,臣公家眷不同往。 吴子裳坐在院里矮墙上,眼巴巴望着低沉号角响起的围场方向,两手托脸不断叹息,也不嫌秋里日头晒得慌。 身后墙下,矮脚竹椅上的赵睦靠到椅靠上,终于看不进书里内容,嘴里“啧”一声往后仰头看,面前不远处恰好有片梧桐叶飘飘摇摇从树上掉落下来,“你再故意叹气,把你嘴堵上。” 墙上吴子裳改捧脸为捧小肚肚,模样尤其乖巧,偏行为上对赵睦的言语威胁无动于衷,再叹一声怅然道:“好无趣,你又不陪我玩,如纯没来,杏儿也没来。” “明个吧。”赵睦平心静气试图再次把注意力放回书页间:“今个上午公家行开弓礼,罢了下午见客人,明个我们就可以进围场围猎,还有比赛呢,跟自己人比,跟附属国及附属部落首领带来的人切磋,入夜起篝火,打到啥猎物就吃啥,也有人唱歌跳舞,东北边的部落民族也是能歌善舞,你还没见过吧?明个就不无趣了。” 明个可以疯耍,一连数日皆如此,保证你耍到不想耍。 “阿裳,”赵睦忽然道:“实在无聊不妨先找母亲,你们一起在行宫附近散步也妥。” 自来到金麒行宫,别家女眷都是热火朝天交际往来,陶夫人半步都没出过梧桐院。 吴子裳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找了的,婶母说她没空,她在纳鞋底,还是给我纳哩。” 婶母在给她备冬衣,一针一线都是婶母亲手做。 稍顿,赵睦与墙上小人儿商量道:“那你自己去找点有趣事耍吧?我今个要把接下来几日的学习量都学完,不然每日耍回来还要熬灯,那太累。” “好叭。”吴子裳虽然常对她哥哥撒娇耍赖,但是的确从来不蛮不讲理,她答应,挺着小肚肚欣然滑下墙头,蹦跳着找护从俊垚带她出门耍。 赵睦瞥了眼阿裳背影,有些后悔没把阿裳那个同龄的贴身丫头杏儿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柴贞日记: 近几年常听列宿转述阿裳趣事,来此地后列宿本安排夜宴时让他家渟奴带阿裳丫头来与我见,而今在此偶然遇到,我心里实在高兴!
16、第十六章 世家孩子非尽皆骄横跋扈嚣张霸道,吴子裳让护从俊垚带她出去耍,好巧在那条穿行宫而过的自然山溪旁遇见五六个年纪相仿女娃娃,照阿裳那跟混世魔王谢重佛有得一比的自来熟性格,不多时她就与大家打成一片,耍得火热。 几多小少女们凑一处玩过家家,玩得兴,吴子裳中午硬被赵睦拎回来吃饭午休,下午一睡醒又立马跑出去耍,傍晚兴尽而归时,小少女还用上衣兜着几只胡乱挥舞着两只大虾钳的红皮河虾回来。 吃饭晚时吴子裳滴里嘟噜给哥哥和婶母说今日有趣经历,被陶夫人抓住逻辑漏洞问:“既然你说没跳进水里玩,那又是怎么亲手捉的河虾?” 视线往墙边条几上扫过去,养着几尾小锦鲤的五彩琉璃鱼缸里,几只河虾正晃动着长长须子悠然吐泡泡。 罪证,都是罪证。 吴子裳心虚地咬筷头,被她哥哥夹菜般夹住筷无声纠正,吴子裳道:“好叭,其实我们都下了水的,那片溪水很浅,水底下铺着漂亮小石头,不怕陷进去。大家一起耍过家家,我演爹爹,负责捉鱼准备饭,所以才会去捉虾,我捉不住那些小鱼儿,它们太小,游老快了。” 吴子裳平日在饭桌上闲聊时都是陶夫人搭话,这回赵睦没被点名却破天荒主动开口问:“为啥你演爹爹?” “因为猜丁壳我输啦。”吴子裳打开话匣子般热情解释:“大家都不愿意演爹爹,爹爹要挣钱养活一家人,还要负责准备食材。” 赵睦乐了:“按照寻常来说,准备食材不该是‘阿娘’的事?” “错,准备食材是‘爹爹’的责任,做饭才是阿娘的事,”吴子裳说起这个还挺无奈:“我好不容易捉到虾,刘妍妍不敢杀,我只好都带回来喽。” 赵睦嘴边梨窝深深:“所以你演爹爹,刘妍妍演阿娘?” 吴子裳被哥哥这么一问,敏锐感觉出下水捉虾的事不会挨骂,吃饭更加悠然自得,得意得就差抬下巴了:“对,虽然我不太满意刘妍妍演阿娘,但没办法,谁让她猜丁壳也输了呢。” 陶夫人也听乐了:“为何阿娘也得是猜丁壳输的人来演?” 吴子裳:“因为爹娘都特别不容易呀,又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孩子。” 赵睦道:“既然知道父母不容易,那你应该更加珍爱刘妍妍演的阿娘才对呀,怎么还不太满意呢?” 吴子裳道:“刘妍妍有些太过娇气,揣着两个手什么都不干,都得我来。今个一起耍过,我感觉长得美丽不一定就是好事,可是王静女说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不漂亮的女人再好也没用。” “哥哥,”鬼灵精怪的吴子裳忽然对她哥哥发出一句灵魂质问:“你也和别的男子一样,只喜欢漂亮女人么?” 肉眼可见她哥哥被这来自灵魂深处的问题问得懵了瞬息,短短瞬息,她哥哥觉着哪里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嘴上镇定自若道:“所谓漂亮,需得是人看了觉得欢欣愉悦,我当然喜欢能让我看后觉着欢欣愉悦的人,和物。”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吴子裳下结论道:“你已经有了贺姐姐,她漂亮得像仙女,你无法理解普通人的心情和决定。” 说着小少女两手一摊摆出事实:“王静女说,她娘说了,男人就算嘴上说得再好听,发再狠毒的誓言,本质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去偷腥德行,他们见到漂亮女人就会忘记自己几斤几两,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赵睦:“……” 陶夫人:“……” 包括洪妈妈在内的在场所有人:“……” 阿裳口中的这位王静女小友,究竟是怎么样位神仙级别小少女啊。 为转移莫名有几分尴尬的话题,也为平复吴子裳在这话题里给自己带来的震撼,赵睦道:“几日前扯破口子的衣裳晾洗干净没有?咋都等不到你拿来找我,莫非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你自己已经给缝补好了?” “唔……”吴子裳挑着一双小眉毛装模作样去吃菜。 旁边陶夫人趣味盎然看渟奴教育阿裳。缝补衣物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陶夫人自己都能顺手帮阿裳解决,但阿裳主要是渟奴在带,缝补衣物自然也是渟奴的责任,世事艰难,陶夫人希望能通过渟奴亲手照顾阿裳的事,让渟奴懂得“责任”二字不仅是心中一条冷冰冰的道德线届与律法疏规。 那厢里吴子裳用终于长差不多齐的门牙咬断豆角,道:“这几日不留神给忙忘记,过会儿吃了饭去找你呀。” 赵睦没说话,低下头认真吃饭。 没想到饭后有白日在溪边认识的小伙伴特意来找吴子裳耍,经得陶夫人同意,吴子裳在护从俊垚以及一位侍女陪伴下提灯出去玩。 有晚饭时提起的缝衣服事徘徊于心,吴子裳未敢玩太晚,回来后立马抱着洗干净的破衣服去找哥哥。 赵睦年十三,与陶夫人吴子裳的女眷住处分开,梧桐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去赵睦起卧居要绕过正堂往东去,吴子裳不知那屋子是否能称作东厢房,但事实是哥哥屋亮着灯没有人。 她转一圈出来,左右见不着半个仆下——赵睦素不喜身边有他人跟随,出来进去连自己书童兼心腹小厮不听都懒得带——吴子裳自己在前院找人,没找着,鬼使神差顺着角落虚掩的东侧门找出去,也不说怕黑怕鬼了。 她感觉哥哥便是顺东侧门出了院的,果不其然,没找出去多远她听见哥哥说话声音,低低柔柔,在前方疏木掩映的碎石小径上,“……真是多谢,不然又得给她买。” 吴子裳俩顺风耳朵立马支棱起来,买?哥哥要买什么? 回答的声音轻轻柔柔,声音主人站在赵睦对面,手中风灯光亮团在两人身上,朦胧影绰,“不必客气,是姝凰捡到的,我顺手送过来而已。” “……谁在石后?”赵睦飞快装手中阿裳丢失的头花入怀,顺便抽走贺佳音手中风灯朝向这边映过来,音容清冷镇静,半点不像个十三岁人:“出来。” 贺佳音更是原地愣住,她没察觉出周围有任何不妥,甚至说赵睦敏锐快速的反应让她震惊又错愕。 “……”小径转弯处的疏木后蹑手蹑脚走出个怀抱衣物的吴子裳,低应:“哥哥,是我。” 赵睦脸色温和如常,风灯还给贺佳音,边问:“跑这里来做甚?” 吴子裳看看贺佳音,抱紧怀里衣物选择不说话,她怕哥哥被人当着面笑话会针线活,虽哥哥从没教过她针线活只有女子才做的刻板偏见,吴子裳还是怕哥哥被人当面笑话,尤其这人还是哥哥未婚发妻。 头次见贺家姐姐时,小阿裳已当着许多人面用绣姓名的手帕试探过贺家姐姐,从反应来看这位姐姐性格和为人应该都不错。莫说阿裳心机深,老话说耳濡目染,阿裳由赵睦带养,心眼咋都不会浅。 见小妹低头不语,赵睦语气如常道:“莫在这里杵着,先回去。” 她总不想阿裳走进贺家人视线。 吴子裳还是站着没动,她从哥哥几乎未变的语气里听出哥哥此时有些烦躁。哥哥为何会烦躁哩?吴子裳想,自己被发现前哥哥还正常,她一出来哥哥就不高兴,是她打扰哥哥和贺家姐姐说话了么? 吴子裳心里想什么赵睦扫她一眼就能知道,瞧着这小丫头又开始胡思乱想,赵睦声音带上几分严肃道:“阿裳。” 眼瞅着兄妹俩要当着自己面起冲突,贺佳音伸手在赵睦小臂上搭了一下作以阻拦,冲几步远的小可爱微笑道:“阿裳是不是衣裳破啦,让姐姐给你缝缝吧?” 吴子裳无意识间瘪起嘴,贺姐姐的温柔和哥哥形成强烈对比,简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哥哥表情越是和风化雨越是代表心情不好,这种时候吴子裳是万万不敢招惹,可贺家姐姐伸手搭了哥哥胳膊一下,哥哥没有拒绝也没有生气更没有阴阳怪气呢。 吴子裳忽然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些难过,也有些委屈,在贺家姐姐声落后抱紧衣裳连连摇头,转身跑开。 以前对于哥哥同贺家姐姐定亲的事吴子裳总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时不时拿婚事促狭哥哥几句,此前单独见贺家姐姐也没事,而今真看见贺家姐姐和哥哥站在一起时,阿裳猛然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喜欢这个场面。
174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