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上下打量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进门,反手将门板死死闭上,“怎么?要去质问她?” 老太开门见山。 “娘!您不是也瞧出来了,寒止不正常。” 黎蘼着急。 “正常?她这五年何曾正常过?她这五年都睡不安稳,你又不是不清楚。” 老太寻了一张圆凳坐下。 “她这些年没寻死,要论缘由,你、我能占几分?摸着良心讲,那孩子前头二十三年咱们都没能见着,但凡换个性子凉薄些的,她肯亲近你、我?对你,她算是礼数周全了吧,对我,她日夜陪着,也是尽了孝心了,你还想怎么样?” 黎蘼双手抱在胸前。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见她所托非人!”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朝门口瞅了一眼,蓦然压低声音说:“绝不能!” “你人还没见着呢!”老太立刻反驳,“更何况,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她的爱人!不是她的什么故交好友?” 黎蘼一时间被噎住了。 “她自己的路,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做长辈的,替晚辈做了决定,可用一生来承担后果的人,不是你、我,是寒止她自己,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怎么负不起!?” 金玉杖杵在地板上,老太克制住了情绪,“因为我就负不起!” 黎蘼心头猛然一跳,霍然抓紧了手臂。 “我当年逼你们继承我的衣钵,我固执地认为,从我手里接过凰药谷,就算这辈子称不上荣华富贵,也至少衣食无忧,可是我忘记了!阿荼不喜欢,你也不乐意。” 老太将脸别开。 “你不提,我心里都清楚,你爱好那些奇门遁甲,不喜欢什么花药野草,你这辈子浪费在凰药谷,我负不起这个责。” 黎蘼默然捏紧了眉心,她下意识想宽慰,但这话确实是把她内心深处的埋怨刨出来了。 长久的沉默在母女两人间蔓延。 “也许我当年选了奇门遁甲,不一定就比现在过得好。” 黎蘼妥协了。 “所以阿荼就算没有遇到寒无恤,也不一定就会长命百岁。” 她是阿荼最亲近的姐姐,自然也清楚这个小妹的脾性。 “阿荼绝不是为了小情小爱就迷失自我的人,她为正道殉命,是性格使然,她是我的骄傲。” 老太顿了顿,“你也是。” 黎蘼蹙紧的眉心松开了,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先别干涉那孩子,让她自己选吧,但倘若她所择之人,确实不值得托付,用不着你,我也会阻止的。” *** 夜深了。 寒止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时璎房门口,手都搭上了门板才回过神。 她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火焰燎烧了。 一门之隔,睡着她的心爱。 寒止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 时璎没有锁门,就像是在等她来。 寒止轻轻推开了门,她摸着夜色,走进了屋里。 床榻之上的人侧卧着,蜷得像个婴孩。 时璎没有睡着,寒止听出来了。 是被自己惊醒了,还是一样孤枕难眠呢? 她远远坐在圆凳上,没有出声,时璎也没有开口,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屋里静悄悄的,长夜也慢慢平静下来。 寒止一直盯着时璎的背影,半晌,躺在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 居然睡着了。 寒止悄无声息地靠近,借着微光打量时璎的脸。 瘦了。 时璎唇角微微翘着,只是眼角泪迹未干。 寒止瞧着她脸颊下被濡湿的软枕,一大片水痕…… 不知是哭了多久。 她轻轻抬起时璎的脸,替她换了个干净的软枕。 摸了摸时璎的脸颊,寒止帮她掖好被角,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第94章危机 “啊!” 时璎从噩梦中惊醒,她缩在被窝里轻轻抖了几下,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人,却如这五年间的无数次一样,触之冰凉。 她茫然地盯着屋顶,半晌才缓过来,本要翻个身继续睡,却突然发现床榻上多出来了个软枕。 时璎将它抓过来,摸到了上面湿润的布料。 她又瞧了眼自己枕着的这个。 是寒止帮她换的吗? 应该是吧。 毕竟除了她,谁还能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自如地接近呢? 时璎突然头脑发热,再无睡意。 她索性抓过方才睡的软枕抱在怀里,趁着夜色遮眼,她嗅了嗅枕面。 没有寒止的气味。 没有! 时璎有些孩子气般将软枕丢开,须臾又自己将它捡回来,重新抱住。 她在脑海中细细描摹着寒止的眉眼。 没怎么变,还是和当初一样惊艳,就是看着自己时,不爱笑了…… 时璎就这么想着,又睡了过去。 直到睡死了,还是紧紧抱着怀中的软枕。 翌日天蒙蒙亮。 时璎直到晚渡敲门才缓缓转醒。 “师父,咱们该上路了。” 晚渡轻声说,眼睛却忍不住朝左手边的房间转。 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她不知道,等她进去以后,好几间房门都同时打开了。 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的寒止先是与对面的黎蘼四目相对,而后又逮住了准备把头收回去的老太。 寒止:“?” *** 时璎用过早膳,丝毫没有要赶路的意思,她站在窗边,凝视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车群消失在群山之间,她还是久久站着。 只是冷淡的面上渐渐有了笑意。 晚渡见状,也不打扰,独自坐在床边收捡行李。 忽然,她瞧见了一根长发。 !!! 晚渡双眼一亮,她背着时璎,将长发捻起来。 这长度,这颜色,都不是时璎自己的…… 大半夜能进时璎房间的女人,只有一个! 昨天夜里,寒止一定来过! 晚渡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看来,撮合这两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容易。 窗外旭日东升,薄薄的金光在天际间炸开,春三月的和风拂过脸颊,时璎笑意愈深。 日子突然又有了期盼。 寒止,靖城见。 *** 街市上车马笃笃,酒肆茶馆外人语喧嚣,靖城虽不大,却实在热闹。 “师姐,凰药谷当真来吗?” 花茗柔眼里带着些许无奈,“你问了八遍了,凰药谷的老谷主和如今鹰刀派的掌门人是故交,她肯定会来,至于寒止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折松派也会来的,那……” 莲瓷暗暗盘算着。 寒止五年前给她来过一封书信,这五年两人也偶有字面往来。 可莲瓷不明白,为什么寒止就是不见她,回信也很慢。 她再一次掀开小帘,将头探出去张望,寒止没见着,她倒是见到了另一个心心念念的人。 “快停车!” 马车还没停稳,莲瓷就已经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而从长街对面驶来的几辆马车也是同时一刹。 “叶棠!”莲瓷甚至没完全看清她的容貌,就已经扑进了她怀里。 叶棠收紧了双臂,她感受着怀中温暖柔软又鲜活的人,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小瓷。” 莲瓷眼眶一热,她咬牙忍住了,往身前人脊背上落了一掌,“我以为你死了呢!” 五年前,莲瓷所听到的消息都是掩人耳目的,可珑炀镖局和叶棠都像是人间蒸发了,直到前年才重新出现,与此同时,珑炀镖局的版图竟扩张了十倍不止。 叶家的少当家摇身一变也成了当家人。 而莲瓷也是前年才知道,叶棠还活着。 两人通过一次书信后,叶棠就又再次消失了。 “本来我三月前就想来横雾山找你的,奈何家里出了叛徒,我一时走不开。” 叶棠掌住莲瓷的后脑,轻轻揉了几下,“我也想你,如今见着了,便不会轻易离开了。” “你要是敢食言,就别想再见我了!” 莲瓷像是炸毛的小狗,但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不敢的。”叶棠将怀中人松开,“小瓷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年不见,嘴皮子越发讨厌了。” 莲瓷嗔她,转而又问:“什么叛徒?你没有受伤吧?” 叶棠淡淡一笑,“我没事,说来话长,这几年发生太多事情了,有空我细细讲给你听。” “好。” 莲瓷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 “寒止的后事……” 叶棠试探着问,莲瓷先是一愣,而后低声说:“少主还活着。” “!” 叶棠先是一惊,而后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本来悬着的心有大半落地了。 莲瓷与寒止情谊深厚,她怕寒止的离世会给莲瓷带来太大的伤害。 “好什么?”莲瓷猜得缘由,却还是一脸傲娇地等答案。 “小瓷好,就是最好。” 叶棠知道她的小心思,于是说得一本正经、字正腔圆。 她生怕莲瓷没听见,还想重复,可嘴还没张开,就被捂住了。 “唔——” 莲瓷脸都被她臊红了,“你闭嘴!” 叶棠歪过头,看了眼坐在马车里的花茗。 莲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身后是她的师姐和同门,身前全是叶棠的人,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就在这时,叶棠抓住了她的手,拽着她就往人潮里跑。 “做什么!” 莲瓷回握住她,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 “我带你走!” 身侧掠过无数人影,莲瓷却只看得见叶棠腰间悬的小玉玦。 那是当年临行前,她送给叶棠的。 而叶棠送给她的串珠正系在她的手腕上。 花茗瞧着消失的小师妹,脑海中倏然回荡起寒止的话。 “她许是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女人!? *** 寒止一行人午后到了鹰刀派,老掌门亲自在门口迎接。 寒暄陪笑,寒止做足了表面功夫,很快便也没她的事情了,老掌门拉着老太,老友相见,是有说不够的体己话。 忽然一辆马车从长街飞驰而来,寒止一眼就认出那是时璎的马车,她当即转身就要走,远远站在树荫下的黎蘼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姐姐。” 一道温润柔软的声音叫住了寒止。 她一偏头,入目是个模样水灵,身量欣长的姑娘。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短短几瞬,寒止就想起来了,是在柳云镇帮助过的那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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