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残损的二十三年,实在太苦了。 不是吃糖就能掩盖的苦。 寒止需要更多的爱,她阖上眼眸,在凌乱的呼吸间随心所欲地念着时璎的名字。 “时璎……” “我在。” “时……璎……” “我在。”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情话,就已然餍足了。 *** 日上三竿,蜷窝在怀里的人羽睫轻抖,哼声软得能掐出水来。 时璎心都化了,她捏着寒止的耳尖,把玩着那点红痣。 “醒了?” 寒止还是昏昏沉沉的,她蹭了蹭时璎的臂弯,好一会儿才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时璎温柔的笑颜,她觉得时璎比寻常还要温柔。 怔怔瞧了几瞬,寒止忽然将被子拉高,一把罩住了自己的脑袋。 “没醒。” 时璎失笑,她隔着被子揉了揉寒止的脑袋,“我不要了,你出来吧。” 滑进被褥里的人被骗了太多次,当即想逃,腰身被一把箍住。 “不许跑。” 身下的床褥干燥,显然是时璎换过的,但酸软无力的感觉还是让寒止想起了昨夜自己失控的模样。 她真的要羞死了。 “平素一张小嘴不是很能说吗?现下是怎么了?” 时璎明知故问,圈在身前的人又挣扎了两下,许是真被折腾狠了,只这几下扭动,呼吸就乱了。 将被子掀开,寒止白皙的后颈随即展露。 时璎看了一眼,又重新用被子罩住她。 冷静!不能再来了! 刚呼吸了半口新鲜空气的寒止:“?” 昨夜太激烈,两人来不及温存,寒止就睡死了,时璎帮她擦洗时,在她侧腰和后背上发现了许多极为浅淡的疤痕。 别说触摸,若是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 时璎一道一道地打量,她敢肯定这些都是锐器所伤。 翻过寒止的手臂,时璎摩挲着她臂弯里那道疤,两人敞开心扉那日,这伤还未痊愈,现下疤痕已然淡散成了薄粉色。 寒止定是在擦祛疤的药膏,如此推算,她脊背腰侧的伤也不过是八九月前伤的。 约是两人相遇前不久。 谁能将寒止伤成这副模样? 时璎再一次想到了寒无恤。 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寒止长发卷蓬,像是被揉昏头的小狗,只知乖乖贴在主人身边。 她眼角薄红,一双眸子仍旧潋散着水光。 隐忍的喘息,涣散的瞳仁,颤抖的身体…… 时璎垂眼看着她,寒止觉察到她的眼神,弯唇一笑。 “掌门,你想要什么,都写在眼睛里了。” 寒止探出手,掐住时璎的脖颈,“这样很危险。” 时璎任由她捏着自己的命脉,“所以,我在想什么?” 带着凉意的指腹摩挲过喉骨,时璎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却又克制着自己不要反抗。 寒止愉悦极了,她主动吻住时璎。 点到为止,像是奖励,从始至终,她才是主人。 “掌门想亲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第68章败局 “掌门想亲我。” 两人双双滚在榻上,昨夜的温存捱到翌日正午才开始。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寒止面色潮红,她趴在时璎身上,揪着她的衣裳不肯松,“不要再欺负我了……” 时璎对她自讨苦吃的行为,暂且选择了放过,“寒止,你昨夜睡得很安稳。” 她是寒止的枕边人,这人不常说梦话,凡说必提到三个字眼。 残废、爹爹和娘亲。 “你想知道我的过往。” 不是问句,寒止很平静地陈述。 多疑的人必定敏感,时璎应该早有察觉,一直没问该是怕冒犯,但方才开了口,想必是忍不住了。 寒止没想过要隐瞒,但是也没想过要主动提。 “我看到你身上没散干净的痕迹了。”时璎一五一十地讲,“你爹……是不是待你不好?” 时璎想到了船上那次,寒止哭得肝肠寸断,显然是受了委屈。 “他恨我。” 寒止敞开了心扉。 “我娘亲还怀着我的时候,被天鹰门、真清门、落苔教以及蜇海派追杀,她受了重伤,还是执意要把我生下来,我刚出生,娘亲就去世了,许是生我伤了元气吧。” 时璎心里一紧。 “我五岁以前,寒无恤待我还算好,至少像个父亲,可我五岁半时,有一天夜里,他忽然闯进我的寝殿,想要掐死我,我那时候压根反抗不了他,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从那夜起,一切都变了,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份恨意的由来。” 寒止没称呼寒无恤为“爹”,一直唤的是大名。 “他逼我练武,我这手残废,起先学得很慢,他就拳打脚踢,后来我再长大些,他就直接上刑了。” 寒止本想略过刑罚的内容,她怕时璎太揪心。 “什么刑罚?” 寒止顿了顿,眼神几变。 踩钉板、滚烙铁、割膝跪冰……① 她有一瞬想要将这些花样说出口,光是听着便觉得血腥恐怖,定会博得时璎同情。 但是寒止没有,她要的是时璎爱她,而不是可怜她。 不仅仅是时璎,天下所有人都一样。 寒止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没事的。” 时璎不再追问,只是摸上她的脊骨,“后来呢。” “寒无恤没有预料到我有些天赋,我十四岁时,宗门上下,就鲜有人能胜过我了。” 时璎轻轻松了口气,“争气,你比我争气。” 她曾经嫉妒有天赋的人,譬如她的师兄师姐,可当寒止这样说时,她只觉得庆幸。 还好。 还好她的爱人不是和她一样的朽木。 寒止笑了一下。 “年岁再长些,寒无恤发觉控制不了我了,就想杀我,应该说,他一直都想杀我,只是一直没亲自下手,他先是派我去接一些过分危险的任务,又在全宗门内立下规矩,谁能杀了少主,谁就是新的少主。” 时璎恍然大悟,“所以那日伤你手臂的人,都是魔教中人。” 寒止点头认了。 时璎满脑子都是:刑罚、血潭试炼、追杀…… 尽管寒止没有细说,她也能想象得到。 从五岁到她如今二十三岁,整整十八年,这人都是在血腥肮脏的环境里长大的。 分明受尽苦楚,却还反过来宽慰自己。 时璎捧着她的脸,心中大痛,她呼出的气都在颤抖。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呀。” 寒止从头到尾,语气都不曾起伏过,可当她听到时璎这话时,瞬间红了眼眶。 时璎心疼她,珍重她,她在这一瞬才是真的觉得难受了。 寒止偏头吻住时璎的掌心,又转回来,她缓缓勾起唇。 “旁人杀不死我的。” 只有我自己能杀死自己。 她许是又冷了,笑颜里掺着清浅的恹色。 寒止是脆弱的,本是无根无依,偏又倔强地活着,自己长成了参天大树。 时璎懂了,她笑道:“你不需要依靠我,也不会依靠我。” 她们是可以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寒止默认了,须臾又说:“不过,你的偏袒我很受用啊。” “我要收好处了啊。” 时璎的手又不老实了。 寒止左右躲不掉。 “真要没法下榻了!” “让我歇一歇!” “救命……唔!” *** 摘月峰峰顶。 凛风肆虐,寒无恤在一片苍茫间远远瞧着寒止的寝殿。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积雪已经堆到了膝头,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他的相貌仍旧与二十出头的年纪相差无几。 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似朗星。 唯一的不同,只是再不见曾经的少年意气。 风雪几乎要将他埋没了,一双手被冻得乌青发紫,他迟缓地晃了晃身子,却还是静静地站在大雪里。 寒无恤穿戴华贵,冠发得当,常年习武的人,肩背却都垮了,他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像是行将就木的等死之人,更像是这天地间的一缕残魂,没有牵挂,也没有归处。 他早就死了,寒止的娘亲去世时,就带走了他。 “寒无恤!” 尖利的吼声搅扰了静谧的雪景。 寒无恤像是没听见女人的声音,也没有转头。 “寒无恤,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女人踩着积雪,三两步绕到他身前,“她好女色!你知不知道啊?” 寒无恤愣了片刻,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女儿寒止,喜欢女人!她喜欢女人!” 苍穹布满了阴霾,寒无恤苍白的脸色更沉冷下来。 “别胡说八道!” 女人咬牙切齿地说,“她和时璎在一起了。” 一切都毁了!她的设想,她的计划,通通都落空了! 时璎想突破内力大关已久,女人本想把寒止送到她身边,刺激她去寻找《百秘籍》。 这典籍里记载最多的就是药方,女人想要得到制作药人的古方。 只要服下传说中的丹丸,世间便无药可解,药效发作时痛不欲生,只能每月服食一次缓解的药来镇痛,如此反复两月,直到被彻底掏空,成为真正的药人。 女人想借此彻底统治折松派。 但《百秘籍》在何处,只有历代折松派掌门知晓。 “什么都算计了!唯独没算到你女儿能同时璎厮混在一处!时璎起先问我要治手疾的秘术,我就生了疑!她怎么会知道这莫须有的东西!肯定是寒止跟她坦白了呀!” 女人简直气疯了。 “我将寒止私闯小祠堂的事情告诉了重华,她本是要挨鞭子的,可果真不出我所料!时璎对她是百般包庇!” 女人恶狠狠地盯着寒无恤。 “时璎从前很听话的,她连我都不曾反抗过,可她为了寒止,居然同门中诸多长老当众撕烂了脸皮!她好生爱护你女儿!简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寒无恤听着女人的控诉,他想的压根不是《百秘籍》,不是失败的算计。 他想的只有寒止。 我女儿竟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今天还有一更,晚上21:00~ —— ①踩钉板、滚烙铁、割膝跪冰引自百度百科。
第69章野种 我女儿竟喜欢女人? 寒无恤一时无法接受,他压着嗓子道:“你闭嘴。” 女人一哂,“时璎知道寒止接近她的目的,却还留着她不杀,两人如今是形影不离,眼神骗不了人的,你不接受,这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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