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缓缓地旋转着刀柄,“你造孽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啊?” 压抑的痛吟从孟武惨白的唇间溢出。 “你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吗?你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寒止说着,将刀柄转了半圈,“我不信因果报应的,苍天无眼啊,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呃啊……” 孟武倒在地上抽搐,越说越急促,“我可以赎罪、我可以赔他们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你赔不起。” 寒止站起身,她又拿起一匹丝绸,“我美吗?” 将软布缠在孟武油粗的脖颈上,寒止打了个可以越勒越紧的活扣。 孟武隐约猜到她的意图,吓得失禁了。 “美……美、美!。” 腥臊刺鼻的气味充斥在房间里,寒止又问:“我做错了什么?” 孟武不想死,急切地讨好着,“没错!没错!” 寒止踩住他的脸,“那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武乌紫的唇瓣颤抖,接不上话。 “生来美艳就活该受人轻薄?生来低贫就活该受人践踏?生来与众不同就活该受人议论?” 她狠踹了孟武一脚。 寒止怒极时,也只是脖颈上经脉微张,神情并未扭曲癫狂。 “你让那个孩子没了爹!他们父女二人,本可以过得很幸福!就是因为你!一切都毁了,你这条贱命,死不足惜!” 她将丝绸一圈圈缠绕在自己手上,然后猛地拉紧。 “去死吧。” 孟武不停地挣扎,寒止眼前浮现出时璎漠然的眼神。 这些时日的融洽与和谐,难道都是假象吗?你不是说过要为我出头吗?为什么如今又要亲手把我推入险境? 我隐瞒在先,你有疑心,我理解,可是,一定要用这般冷酷的法子来逼我开口吗? 寒止用很费劲的方法了结了孟武的性命。 爱很难得的,求而不得的人最清楚。 寒止厌恶一切践踏情爱的人。 但是,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贱皮贱肉就是学不会珍惜。 那些真正渴望被爱的人珍重情爱,却自此一生,从未如愿,而那些已经得到情爱的人,却弃如敝屣,肆意挥霍。 寒止站在阴仄的光影里,满目恹色。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第41章周全 一门相隔,屋里血腥狼藉,屋外北风萧瑟。 时璎在雪地里站了半个时辰,忽然清醒过来。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半身一晃,险些没站稳。 时璎知晓自己多疑,但今夜是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疑心已经深重到了难以自控的地步,她第一次觉得恐慌。 她无意之中伤害了寒止。 从前没有人如寒止一般亲近,即便早已被疑心操控,即便伤到了旁人,时璎也没有觉察到。 可如今,寒止不是旁人,是她的爱人,等时璎意识到自己鬼迷心窍时,为时已晚。 她没有在寒止被带走时出手,就已经迟了,她的疑心试探,寒止也不会不明白。 风雪扑打在面上,时璎捂着心口,突然喘不上气。 怎么办? 怎么面对寒止? 时璎生出了逃跑的心思,仿佛只要她永远不推开那扇门,永远不直面寒止动手杀人的事实,就能掩盖试探之意,掩盖她的性格有缺陷,就还能与寒止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自欺欺人。 可门突然被打开了。 时璎浑身僵硬,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几乎要握不住剑,狡辩已然到了嘴边,但她心神俱乱,无法撒谎了。 寒止这是要坦诚相见了吗? 热血冲涌上头,时璎也短暂地生出了冲动。 那就相互坦白吧!不要再这样试探来,猜忌去了。 可—— 房门大敞,却不见人影。 时璎深深瞅了眼漆黑空荡的屋子,猝然回神般,转身藏到了院墙后。 紧紧贴在门上的寒止呼吸急促,推门的一瞬间,冷风就将她吹醒了。 别发疯! 时璎不信你!坦白了又有什么用! 寒止逐渐稳住呼吸,她朝门外伸出头。 灰蒙蒙一片。 雪实在太大了,风扇得脸生疼。 寒止看了好几眼,眸光彻底黯淡下来。 时璎还没有来。 寒止不知道,时璎就在院墙后,更不知道,她刚把头收回去,时璎就再次走了出来。 冲动最终战胜了理智,她抬步朝屋里走去。 寒止,不要装了。 我也不装了,也不再试探你了,我们说清楚,不要再相互欺瞒了。 时璎越走越快,突然,无数道鬼影从四面八方跃起,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将她死死罩住。 他们不伤时璎,只为拖住时璎。 横剑抵住劈砍而下的千斤斧,时璎在刀光中看见已有人先她一步,闯进了屋里。 糟糕! 寒止还在里面! 时璎顿生杀意,可同她周旋的,也都是高手。 以一敌多,时璎仍占上风,只是她没法迅速破解围阵,只能眼瞧房门,不得入。 时璎体内涌动的真气全倾注到了剑尖,她将长剑朝地上一撞,四溢的纯烈真气震倒了一大片人。 拔出楔进石砖里的长剑,时璎一招封喉,了结了掌控阵心的人。 围阵破了。 只听一声哨响,尚且活着的黑衣人纷纷撤散,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时璎懵怔在原地,她环顾四周,须臾提剑朝屋里冲去。 “寒止!” 拉扯纱帘的手太用力,时璎顺势带倒了花架,碎瓷四溅,遍地湿泥。 “寒止!” 时璎冲着昏黑的屋子喊了好几声。 没人应她。 屋里全是翻找的痕迹。 方才那伙人,是想找什么? 桌案边是孟武的尸体。 时璎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散落在一旁的,变形的丝绸。 她肯定人是寒止杀的。 她人呢? 时璎茫然地在屋里打转。 两人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错过了彼此,莫名生出的勇气被耗尽,也未等到坦白的时机。 *** 跃出高墙的寒止头脑混乱,她也不用内力,一个劲儿地逆着风雪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只是当她听到第一道脚步声时,人就如惊弓之鸟般逃到了屋外。 到底还是无法直面时璎啊。 喘息间全是霜雪味,寒止从未这般疲累过,她昏昏沉沉地跑到了小巷里。 “姐姐?” 朝云的声音稚嫩而又发闷,是才哭过的缘故。 寒止终于停下来,她单手撑着膝盖,咽喉干疼。 “不是让你藏起来吗?怎么跑出来了?你不要命了?” 责备的言语激切,朝云早就哭肿的眼睛眨巴两下,又变得泪汪汪了。 “姐姐,我错了。” 小手轻轻抓住寒止的衣角,朝云将她往屋里领,“我只是……只是想给爹爹掰两个冰溜子下来,他生前最喜欢嚼这个了。” 生前…… 寒止心里一紧,“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没事。”朝云踮起脚抱住了寒止的腰,“姐姐是担心我,我明白。” 她扬起脸,挤出笑的同时也挤出了眼泪。 寒止帮她揩掉脸颊上的泪珠,皲裂的皮肤大片泛红。 “疼不疼?” 她眼里的疼惜很浓,但更多的是悲伤和无奈。 朝云不明所以,她不懂寒止眼里的情愫,只是单纯地摇了摇头。 “我不疼的,天儿热起来,就好了。” 寒止眼眶一酸,她霍然扬起头,藏住了眸中的水光。 少时,她的脸颊和手脚也常常被冻伤。 其实熬到春三月,天回暖就好了。 可摘月峰的峰顶整整二十三年都没有春日,只有茫茫不尽的冰冷。 “都会好起来的。” 寒止像是在同朝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两人手拉手走到漏风的棚下并排坐。 “姐姐,等等我。” 朝云熟练地搬开两缸酒坛,钻进了地下,须臾,她就将寒止赠予她的大氅抱了出来。 “我听这镇中的大夫讲,手太凉的人不好养,万不能惹上风寒。”朝云把氅衣搭在寒止身上,“姐姐快披上。” 寒止宠溺一笑,“你坐我身前,我罩着你。” “哈哈……” 朝云笑得纯粹,也没拂寒止的心意,只是坐下时,稍稍有些羞涩。 姐姐生得……实在太漂亮。 她不是稚子了,当即就觉察出自己在害羞。 这种没由来的羞劲儿很快就散了,被寒止裹起来,她只觉得暖融融的。 多少个寒夜,她都会被冻醒,可只要握住父亲粗糙宽厚的手,她就不会觉得冷。 但那双曾将她高高举起,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手已然冷透了,她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也再无归处了。 低低的抽泣让寒止心疼,她挠了挠朝云,惹得身前人哭着笑。 朝云也不敢反抗,只是软声说:“姐姐……不要。” “别哭了。”寒止轻轻哄她,“仔细眼睛疼。” “我……我没有亲人了。”朝云耷拉着脑袋,“我从此,就是没人可以依靠的孤儿了。” “我也是。” “啊!”朝云一惊。 屋外来了人。 乍漏的脚步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太熟悉了。 寒止当即听出来人就是时璎。 她默然片刻才说:“我娘生我时遭了难,人就扛不住了,我爹一直想要个强壮健康的孩子,但我自幼就体弱多病,他越来越厌恶我。” “直到——” 寒止咬了咬牙。 “他亲口提出不再认我这个女儿,我就再也没有爹娘了。每当有人问我的家世,我都难以启齿,我该如何告诉他们,我是个克死娘,又被爹抛弃的扫把星呢?” 朝云自责道:“姐姐,是我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不是的,是我一直都未曾忘记,是我一直都耿耿于怀。” 寒止浅淡一笑,无可奈何。 “可是……”朝云转过头,“姐姐为什么愿意告诉我呢?” “许是同病相怜吧,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挺羡慕你的,至少,你爹爹很爱你。” 寒止眸光艳羡。 “所以,即使从今往后无人依靠,你也不能寻短见,独自一人也要好好生活,学会依靠自己。” 朝云鼻酸,转过脸抿唇忍住了泪,她哽咽道:“我答应了爹爹,就一定会做到。” “姐姐。” 朝云握住寒止的手,“你也不能寻短见哦。” 掌心里的手太凉了,比她方才掰下来的冰溜子还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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