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旁差点被灯箱砸的时候是这样,在单位楼下走路差点被玻璃窗砸在身上的时候也是这样。 从小到大,我大大小小的灾难真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那位宝座上的君王一直看顾怜悯我,可我经常忘记他。 姨夫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呢?我怎么晓得? 我姨夫是一个特别抵挡神的人,在我家是出了名的。 我印象特别深,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人过年吃团圆饭。不晓得说到什么问题,我外公就在饭桌上很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真的要信耶稣,不要不相信。” “耶稣耶稣,整天三句离不开耶稣!我不信耶稣怎么了?耶稣能叫我下地狱吗?” 外公脸都红了,他结巴着说:“耶稣当然能叫你下地狱,但是他并不想叫你下地狱。他希望你悔改,这样就可以靠着他上天堂。他很爱你,为你死了。” “又不是我叫他死的!我叫他死了吗?要人下地狱的也是他,叫人上天堂的也是他,你所信的神就是个暴君,想怎样就怎样!” “你不要说这种话,就算你不信神,也不要这样说话。” “我就说了怎么了?叫你的神出来一个雷劈死我呀!” 这就是我的家族。当时姨夫说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餐桌上面笑,只有我外公,涨红着脸不知所措。 我当时觉得外公特别可怜,也觉得他们这样对待一个长者非常不尊重。 但我哥又“教育”我:“你看看,你别跟外公走得很近,到时候你也变这样。” 现在我经历了神的鞭打,我知道真有神。我们全家人都错了,包括我,只有我那个只读了五年小学的外公说的是对的,神恩待怜悯没有学问的他,却任凭我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高学历的人自欺欺人。 上帝是轻慢不得的。 我经历了神,认识了神,悔改得救了,可我的家人怎么办?除了祷告我还能怎么办? 我跟主祷告:“主啊,我很害怕我姨夫,不敢给他传福音。如果是你的意思,求你帮助我,因为我不晓得究竟要怎么传。” 那一周的周六,原本我和我妈约了要去滨江步道玩,可就在想要出门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催促我:不要去滨江了,再不去看看姨夫,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觉得这话是严肃的,于是临走时候改变主意,跟我妈讲:“今天不去玩了,我要去医院。” 我妈当然很诧异,她问我:“不用这么急的呀!姨夫一直都住在医院,怎么也得有半年呢,以后每个周末你有得是时间去看他。” “不行,今天必须要去。” “你既然这么坚持的话那就去吧。不过咱可说好了,下周可能会下雨啊。你要是这礼拜不去滨江,下周下雨我可不陪你了。” 我挺想去玩的,但这时候打定主意了,没有接受诱惑,我说:“我要去医院。” “那行吧。” 在车上,我在想一个问题: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能够让我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姨夫了呢?不会的吧?难道是我想多了?嗨,要是不这么神经兮兮就好了,不过现在话也出口,没得反悔。 哪个健康人乐意去医院啊? 满屋子的病人,不是脚吊在床架子上,就是肚子破开流出脓液,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四处一片死寂。 姨夫就这样躺在病床上。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我结婚时候跟王煊寰一起去姨夫家里住。没有想到,这一次相见,已经到了他人生的尽头。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想哭,但为了不影响病人情绪,硬生生忍住了。 姨妈本想给我们笑着打个招呼,却眼眶一红哭了起来。我妈连忙上去安慰她,带她去走廊里哭。 这下子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姨夫两个人。 我该给他传福音了,可是说什么呢?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在教会里还被人抬举做讲道,可是在我家人病情危重的时候,我竟然不晓得怎么开口给他传福音。 还是姨夫先问:“林逍,最近好吗?” “挺好的。”我想了想就说,“我现在去了教会了。” “哦?”姨夫的表情很诧异,他躺在床上竭力想要看我,努着嘴巴问我,“怎么突然去那种地方?” “我想是上帝带我去的。”说到这里,我心里有了一些勇气,我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行,信耶稣挺好的。不过,你信你的,我反正是不相信。”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生病了,姨夫并没有像对待外公一样对待我,但是他的态度本身就不冷不热,再加上我又不晓得怎么主动跟人搭话,一下不知道怎么再把这个话题接下去。 冷场了几分钟,姨妈和我妈就进来了,她们开始搞别的事情,我就没有机会再和姨夫单独相处了。 听着病房里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呼喊,病房外面的人却在跟姨妈收钱:“这个架子你得给他先买了,这样等他病好了就能用上。” 我心里是觉得姨夫不会再好了,但这话又怎能当着病人说得出口呢? 姨妈抱着极大的希望,买了那一副架子,花了好几千。除了那以外,还有蛋□□、袜子等等,许许多多你根本想不到的东西。人都住在这里了,做什么都是听凭吩咐,如果不做,那就签字,生死不论。作为家属,谁又愿意签这样的字? 姨妈把架子拿回病房,她的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笑容:“你看,这是刚买的。” 姨夫很不乐意:“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医院说让买就买呗。等你好了就可以直接用它来恢复。” “我不需要那个。等我开了刀出了院,我还是回乡下挑扁担。我先拿十块砖挑,再慢慢加,这样一点点加量,到时候我身体会和以前一样壮。到时候我挑着扁担和你一起走路好不好?” 我听不下去这话,悄悄离开病房,趁着没人注意抹了抹眼泪。 第40章 第 40 章 传福音的担子一直在我心里,可是要怎么传?我一点谱也没有。 回到病房,我又一次鼓起勇气,来到他们面前。 周围全是病人,医生检查的时候就拉一下帘子,平时一点隐私也没有。那些面色发黄的人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一个小屏幕不停地跳动,一根是心跳,一组数是血压,其他的我都不懂。那些数据就是一个人的生命,它们没了这个人就没了。 这个小屏幕送走了我很多亲人,我见到它的时候总有点犯怵。 姨夫话里话外都是类似“等我好了要怎样怎样”的话,他对于他自己根本好不了这事一点都没有预感。 我拉了拉姨妈,把她拉到病房外面问她:“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吗?具体得了什么病他清楚吗?” “我们没有跟他讲。你哥哥说这事不要和他讲。你们一会都不要在他面前哭啊,他这个人其实很敏感,会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如果不知道实情,还不晓得着急。” “他着急还有什么用吗?难道他的病会好吗?你哥哥说,这事不需要让他知道,只要让他安安心心过好最后一段日子,该吃吃该喝喝,不需要为这事伤神。” 我并不同意他们的做法,这是欺骗,如果姨夫心里不紧张他自己的病情,甚至他压根不知道实情,还以为自己能好,那他根本不会向主求救,到时候他死了就是真死了。 但他们家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实情,他们愿意隐瞒,因为他们自己不信有神,也不信人死后灵魂会下地狱。他们以为人这一辈子没了就没了,没有灵魂,也没有永世,没有神的审判,不论这辈子做了再多的坏事,只要能挨到生命的终结,没人找这个人算账,他就幸运地躲过去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事情上。 这是非常愚昧的! 但他们不信神,也不信我。 我又找了一次机会,趁着姨夫在的时候,对姨妈一起作见证,我说:“我真的听到神对我说话。” 姨夫立刻把头别过去了。 但我姨妈很好奇地问:“你听到什么?怎么听到的?” “他说:他们的灵在黑暗的国度里运行。地狱是真的,我亲耳听见,不是幻想。” “你现在信那个了?为什么?”姨妈也是一样的反应。 哎!你们管我为什么去教会呢?你们都快要死了,管我为什么要去教会呢?我竭力想要让你们明白救恩的道理,你们为什么不肯好好听呢? 那天说了很多,怎么也说不到点子上,他们比起自己要下地狱的事情,更关心我婚后过得好不好、工作怎样之类无关痛痒的琐事,我也没有能力把他们引入那一条正路上。 那天回家以后我真的非常非常失望,我以为神既然叫我去,可能姨夫今天就会得救了,但我忘了,我自己得救的时候多么艰辛。我忘了我那两个月一下子见了多少神迹,神怎么拼命叫我回转。我忘了我查了多少资料才相信进化论是假的。我忘了我对自己多么有耐心,却盼望姨夫可以一下子回转心意。 看到我的样子,我妈跟我说:“你就别忙活了。你姨夫是不会信的。” 听我妈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突然我心里一喜,问她:“如果姨夫信了耶稣,你觉得是不是神迹?” 我妈想了想说:“他要是能信,那真是神迹。” “这可是你说的!你给我记住啊!” “记住就记住。但你别想了,他不可能信的。” 我哪里晓得姨夫能不能信耶稣?他都快死了。这半年之内他如果真的信不了耶稣,到时候他就会一辈子待在那个我曾经待过的地狱,而且永远也出不来了。为了这缘故,我还是盼望他能信主。 游雁曾经也叫过我一次,她说:“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医院看望姨夫呢?” 我妈立马就在旁边说:“你跟他们又不熟,他们是不会叫你去的。而且现在还是疫情期间,你们两个不要到处乱跑。” 游雁有点生气,她对我小声说:“不要听你妈妈的,你自己好好祷告。” 对这件事我真是没有什么信心。后来我跟游雁说:“现在进医院要测核酸,而且一个病人好像只能有一两个探访的,到时候姨妈还得出来替我们,真麻烦,算了吧。” “好吧。”事已至此,游雁也只好放弃了。 可是我心里并不平安。那半年里我时常想起姨夫,就跟主祷告:“主啊,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得救呢?我当时是不是应该要去医院呢?可是疫情这样严重,我又没有把握他能不能得救,我甚至都不晓得跟他怎么传福音。” 我一直为他祷告,但我自己却不敢去,一方面是那时候医院确实看得比较严,另外一方面是我自己的软弱,想到他如此恶劣地对待外公,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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