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若是有其他人冒充灾民来骗粥吃,便就是赈灾的钱粮不足罢了,怎么钱粮有余,灾民们却慌不择路地逃往别处呢?
第22章 回到府中, 见苗苗正站在石榴树旁,歪着脑袋似乎在赏花,聚精会神的模样, 天地间仿佛就她一人。 江辞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在看蜜蜂采蜜, 便好意提醒道:“站远些, 小心蜂子蛰到你。” 苗苗回过头, 笑嘻嘻地说:“我不怕,苏昌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呀?” “去了一趟施粥铺子。” 苗苗的表情忽地变得慌张,她后退着摇头:“不能去粥铺的,不能去粥铺的。” 江辞一下子警醒起来, 觉得此事不简单,便蹲在地上, 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温柔地问她:“怎么了?告诉哥哥, 为什么不能去粥铺?” “粥里面有毒。”她小声道,“吃了会死人的。” 江辞皱眉,“有毒?怎么会有毒?” 苗苗绘声绘色地说:“那天, 张大娘为瞎婆婆端来了粥铺的粥, 瞎婆婆吃了后就死了,鼻子眼睛嘴巴全在出血。后来, 秦大婶吃了粥铺的粥, 觉得肚子痛, 当晚就没了,也是鼻子眼睛嘴巴全在出血。这样的事出了好几件, 大家都不敢吃粥铺的粥了。” 不对,若是粥有毒,吃粥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就几个人出了事?再说了,若真的出了毒死人的事件,怕不是一下子就传开了,哪里还有人敢在粥铺排队啊?可苗苗说得这么笃定,倒不像是子虚乌有的。 江辞立马去找了徐斌,拜托他调查一下此事。 时间还早,便组织了人马前往嘉州河,实地考察。 然而,却在山坡上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她问随行的本地官差:“这是何物啊?” “回禀大人,这是灵果。上一任太守引入种植的,据说三年一开花,五年一结果,结出来的果子可好吃了,还能延年益寿呢。” 杜松种的?延年益寿?灵果是北姜国的特产,原本只生于北姜,若真能延年益寿,他们怎么会好心把它送来?北姜国与东越生态环境不同,如此贸然引入他国特产,恐酿成大祸。 再者,她发现凡是种植了灵果的土地,只有灵果枝繁叶茂,周围完全寸草不生,土壤也变得贫瘠,这不是完全把其他植物的养分全吸干了吗? 嘉州河自景山而发,杜松却在景山和深谷满种灵果,破坏了景山原本的生态,再不能涵养水土。 想到魏廷辉上一世通敌叛国的操作,他又是杜松的门客。再加上上元节那日在客栈听到的美妇人与掌柜的谈话,江辞一下子就明了了:敌人不仅在外部,还在内部。 她不再说话,低头继续行进。既然李承贺要她主理赈灾之事,那肃清源头也是赈灾所必要的。 终于来到了嘉州河边,河水浩浩汤汤,格外壮观。江辞站在堤岸上,来不及感叹它的宏伟,只觉河堤过低,再加上灵果对环境的破坏,水土涵养能力降低,若再遇雨季,灾患必会再次降临。 现今,唯有把灵果完全清除,加固加高两岸堤坝,暂作缓兵之计。此外,嘉州地势复杂,她须得彻底摸清,方能设计出与惊鸿堰一样的河堰,雨季拦河储水,旱季放水惠民。 嘉州下一次水患是在明年,如今她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惊鸿堰是九个月才完善方案,再加上修建,足足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可嘉州等不起,必须在一年内连同着修建一起完成。 要赶紧把施粥之事妥善解决,她才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河堰的设计修建中。 而徐斌果然不孚众望,短短几天时间,便查明了真相。 原来是嘉州城里的一群无赖流氓,见灾民们有那么好的粥吃,自是不服气,也扮作灾民,每日死皮赖脸去领粥,还对真正的灾民拳打脚踢,不许他们去领粥,灾民们无法,只好逃出嘉州另寻生路。 渐渐地,嘉州城里的灾民越来越少,反而是“假灾民”越来越多,不少衣食无忧之人全部装作灾民去领粥,原本的粥铺子和饭馆都没人去吃了。 这些老板眼看着没了生意,又急又慌,便找了些人演戏,佯装是赈灾的粥出了问题。 谁知这些事件被潜伏在东越的北姜细作逮住,大肆宣扬,造谣说是嘉州灾民过多,朝廷负担不起,朝廷放弃了嘉州城,要老百姓们一同陪葬。 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人心惶惶的。 江辞思忖了一会,又亲自去牢房审问了几日,最终下了令:“严惩几个领头的浑水摸鱼的市井无赖,各打五十大板,牢房里关个十天半月再放出去。至于以讹传讹的,在市集当口,正午时分,派人掌嘴。抓住的北姜细作,全部送回京城,由大理寺审问。” 吩咐完毕后,江辞遣退了手下,却叫住了徐斌:“徐将军,这件事你办得极好,只是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出力。” “陛下既封大人为总赈灾官,吾等自听差遣。” “我要主理河堰之事,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施粥铺子上,我刚罚了生事之人,杀鸡儆猴,其余人想必会有所收敛。然受细作挑唆,朝廷已失信于民众,想要重获民众的信任,道阻且长,却不得不做。因此,将军目前需要做的,便是每日放粥时,在灾民面前亲自尝上一口,好让大家安心。将军能否办到?” “不过小事一桩,只是,我自受命护大人周全,岂能让大人独自前往嘉州河?” 江辞微笑摇头:“无妨,自有其他官差护我安全,将军且放心。” 徐斌听后沉思了一会,也不再多言,两人一拍即合,各司其职。 于是,江辞把安抚灾民的事交给徐斌,把灾后重建的任务交给赵行密,自己则揽尽了正本清源、未雨绸缪之责。 正午日头毒辣,江辞戴着一顶草帽,站在半坡,眯着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不过站了片刻,已是汗流浃背。她伸出袖子拂了拂下巴上的汗,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蹲下身来,在上面铺好纸笔,嘴里嘟囔道:“这个位置要是有块巨石就好了,便能起到缓冲的作用,还能回流些许,河水也不会那么湍急。” 说完后,她便在纸上画着示意图。 云桃也戴着草帽,她刚到农户家借了水,看江辞这么辛苦,自己都舍不得喝,便急忙地为她拿来了。远远地便看到她在地上涂涂画画的,也忍不住跑过去,气喘吁吁道:“大人,我要了水,你喝一口吧。” “你喝。”江辞头也不抬地说,“我在忙。” 云桃皱了眉,嘟囔道:“你再忙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 “那放地上吧,我一会再喝。”江辞依旧没有抬头,“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得赶紧设计出方案,尽早开工,早日竣工。” 云桃无法,只得将水壶放在地上,蹲在一旁看她画图。 她从小同江辞一起长大,表面上是主仆,实际上却是情如姐妹。江辞总是这么固执,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为了设计嘉河堰,巴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干脆在河边扎营,整日整夜受蚊虫炎热所扰,却还怡然自乐。又觉得人多烦躁,便遣散了护卫的人马,让他们去清理灵果树残余,只留两三个官兵打下手。如今正午休息时分,更是自己一人就上了山,压根没有通知守卫官兵。 画完了图,江辞为防猛然起身头晕,便慢慢站起,垂首检查着手中图纸,又抬起头,看了看蜿蜒的河道,满意地点头。 正打算离开此处时,耳边传来“嗖嗖”的两声,似乎是箭矢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闪,护住云桃。 无事发生,急忙回首望去。 不远处的地上,横躺着一支折成两段的箭矢。 她走过去捡起了那支断成两半的箭,摩挲着截断部分,像是利器所致,再加上她刚才明明听到的是前后两道“嗖”声,那必定还有另外一支箭。 她四下看了看,果然在左手方发现了另一支箭矢,只是这支箭的箭身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圆圈。 进行箭头比对后,更加确定这支折成两半的箭便是为另一支刻着圆圈的箭所伤。 她站在原地,聚集着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发现人影,想必始作俑者已经逃之夭夭了。 “小姐。”云桃惊魂未定,凑到江辞身边,小声地问:“是有人要暗杀我们吗?” 江辞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她并没有招谁惹谁,更别说树立仇人,怎么还会有人想要她的命?上一世她来嘉州河治理水患也并未遇见刺杀之事,这一世不过比上一世早了一年来到嘉州而已,怎么就惹上杀身之祸了? 云桃环顾了一下四周,瑟瑟道:“那这两支箭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江辞看着那支刻着圆圈的、完整的箭矢,眉心微蹙,得出了结论:“有人要杀我,同样,也有人要保我。” 云桃瞪大双眼,惊恐道:“是谁要杀你?” “不知道,敌人在暗我在明。但……”她停顿了片刻,看向远处一棵茂密的杨梅树,目不转睛地道:“我知道谁在保我。” “谁?” 江辞把手中的断箭递给云桃,轻声道:“长公主。”然后,拿着另一支刻着圆圈的、完好无损的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笃定射出这支箭的人一定是长公主的手下,因为,几个月前,她曾得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箭矢。 那是会试结束当天,江辞询问云桃为什么没有纵火,云桃说她的浴火之箭还没射到贡院,便被其他人拦下了,她怕露馅,急忙逃之大吉。 后来江辞便着力去寻找云桃射往贡院的那支箭,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除了找到云桃的断箭以外,还找到了一支刻着圆圈的箭矢,跟今天这支箭毫无二致。 而那天到达贡院的大人物,除了长公主,再无其他。 江辞回到了营帐中,继续完善嘉河堰的设计图。既然有人要杀她,往后更是要处处小心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对她如此仇深,竟想要她的性命,走着瞧便是。 夜深,长乐宫。 芸香将一张信纸呈到李姝跟前,“殿下,嘉州那边传来了飞书,请您过目。” 李姝打开信纸,略微看了一眼,便就气得将它捏成一团,咬牙切齿道:“废物!全是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通知他们,赶紧收手,短期内不要再现身,免得姑姑起疑。” “是。”
第23章 一年后。 汛期已至, 嘉州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嘉州河边依旧人声嘈杂。 嘉州河孕育着嘉州的每一个村县, 可这几年却是水旱频发,尤其是去年, 不少房屋、农作物和牲畜都折损其中, 甚至还出了数条人命! 想到此, 总赈灾官江辞不由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觑着眼估量着堤坝的高度,费了一年的心, 成败只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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