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禄见她们来了,略显殷勤,有些严肃的脸瞬间被笑容挤占,明知故问道:“几位姑娘来衙门,是为了路石村的案子吧?” 容姲点点头:“听说报案的当日您就带着人搜完了失踪人家的屋子,只是如今那里被收拾齐整,我们实在是没有头目,才想来问问您当初是否有发现。”
陈禄抚上稀疏的几根胡须:“说来惭愧,本官当日也如往常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往常?”纪越天皱眉。
“是了,实在是不止我这一处,县城内失踪的案子也算不上少,只是大多数都是父母以为孩子贪玩叛逆,走丢了也不愿再回来,或许早就去了别的城市度日,偶尔走失个一两个的,实在是不算什么新鲜事啊!”陈禄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回路石村,“之前都不怎么在意,谁知道积久成灾,路石村这里突然出了这么个大问题。”
陈禄直呼自己失职失职,但动作上也没什么表示,好歹是在人家家里,纪越天没说风凉话,只是逮着重要的问:“那若我们不来,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陈禄顿时卡住,稍后才赔笑两声:“说什么玩笑话,这不是几位姑娘来了吗。”他推卸责任是一把好手,马上又开始夸赞在场的几个人,最后总结道:“相信几位女侠一定能窥得真相,还这里一个太平啊!”
柳离早就拉下脸来,陈禄也只当没看到,倒是步宁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轻轻摇摇头,这里若想要安定,还是赶紧换一个县令才好。
“陈县令,您好好想想,”纪越天实在是听不得此人废话了,“那群贼人真就把事情做的滴水不露,什么痕迹都未留下?”
陈禄做思考状,只是本来他带人搜查就是应付了事,连下面人的汇报都没听就草草收工,这个问题实在是令他犯了难,他想了想,勉强道:“我实在是不知,不过这事发生在路石村,我倒是想起来一事,这村子里大户孙家的姑娘孙二娘前几年就失踪过一次,没过几个月又自己跑回来了,我看呐,她指不定知道些什么,就是不对别人说罢了。”
纪越天回头望向容姲,二人确定陈禄这里实在得不出什么之后,果断地带着其她人离开了衙门,陈禄还在后面喊道:“几位常来啊!”样子很像一个酒楼的小二。
柳离叹为观止:“我以为自己已经够随便了,没想到这当官的人也是如此没个正形。” 尚若接上她的话茬:“你也够好了,好歹毒艺高超——要我说,肯卖力抓人的衙役都比刚刚那个县令要好些。”
二人聊着聊着,就忘了这是在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步宁走上前捂住尚若的嘴,对着侧目而来的过路人淡然一笑,她回头道:“咱们虽然说不上怕一个县令,但还是少说些惹祸上身的话吧。” 步宁瞄了瞄衙门的牌匾:“里头那位能坐到现在,八成有些背景。”
她们三个在后面聊着,容姲与纪越天也摸不着什么头绪,如今的切入口居然也只能是孙二娘。 “说起来是有些奇怪,那糕点不是给我们的,也不可能是赏下人的,那能是给谁的?”
容姲问出这句话时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但她瞅着纪越天的表情,还是不可置信,又抛出一个问题,只是音量极小,不知是说给她人的还是自己的:“她有什么理由对自己家人下手呢?”
纪越天拍拍她胳膊,提醒她别陷入独自思考的乱圈子,容姲自小没有父母抚养,她也差不多,无法共情的事只能交给其她人来做。
她转身问身后的三个:“假设你是孙二娘,得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家境容貌名声都姣好的你忍心对自己亲生父母下手?”
“啊,”步宁乍一听见这个问题还有些懵,奈何碧云峰上本来就都是孤儿,她勉强把父母代替成自己亲妹妹步旋,模棱两可道,“或许是她做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被我发现?” 柳离的答案很是简略:“她骗我说她很爱我,实际做出来的事却并不如此。” 尚若估计是一行人唯一一个父母在身边的,她努力想了想:“感觉就和柳离说的差不多,想一想如果他们对我是虚假的情感,那真的很容易就能把人给逼疯了,人一疯起来,做什么样的事便都有了解释。”
柳离瞥她一眼,眼神复杂,但没说话。
容姲若有所思,觉得三人说的都很有道理,而且正好与孙二娘的家里人对应上,因为她们并不知道药是给父母,亦或是她大哥下的。 纪越天见她愁眉不展,只当是安慰人道:“忧心这些只是徒增烦恼,我看我们可以直接去会会孙二娘,她应该不是个坏人。” 柳离闷闷地接上一句:“我也是。”
几个人走到城中街道上,发觉人比来时多了不少,不少小摊立刻吸引了纪越天的目光,她看上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刚要伸手去拿,另一只手伸过来,水袖微扬,拿起来她看上的那个东西。
纪越天侧目过去,此人戴着帷帽,但身形颇为熟悉,她见五个人都没认出来自己,便把帷帽拨开一个小缝,谢飞柏那张灵动俏媚的脸露了出来,她笑吟吟的,仿佛初见的样子,颇为自得。 容姲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人没出大问题才问:“怎么失踪了几日,大家都……”
一提失踪两个字,谢飞柏才复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从遇见熟人的欣喜中走出来,迅速拽着前面的人走到了两栋小楼之间的隐蔽地方。 再怎么隐蔽,几个人往这一站也就显眼不少,别人与谢飞柏也算不上熟识,很自然地说要出去逛逛,一会儿再回来。
等人走了谢飞柏也没将帷帽拿下,她神情严肃了些:“张立舟去了风城,我这些天被关着,也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谢飞柏不用再扮演公主的身份,便将从前故意端着的架子放了下来,苦哈哈的跟两人讲了一番自己被张立舟绑架的经历,小动作非常丰富,十分添油加醋,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你们是不知道,我躺在床上装个死人也就算了,张立舟还动不动进来看我,还动手动脚……” “打住,”纪越天还算了解谢飞柏性格,“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带着不少人去了风城,连我也带了出来,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这样十分窝囊,就打晕看管我的人逃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到平潭城来找我们?” “我不知道啊,”谢飞柏耸肩道,“这里离着风城很近,赤日楼在这里也有据点,我我想着先给则风报个信——我还想问你们呢,怎么几日不见,你们倒跑到这来了?”
容姲叹了口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谢飞柏听着眉头越皱越深:“这事蹊跷,确实是不好办。” “对了,”容姲忆起从前的一件事,“你曾和我说过,张立舟现在不能死,这话是为什么?”
谢飞柏想打个哈哈过去,没想到一抬头,两个人都直盯着她看,十分具有威慑力,哪怕她知道她们对她构不成威胁,却还是在心里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才下定决心。
“你们也知道,赤日楼主要做的就是情报和消息贩卖的生意,”她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自小与两位公主相识,心悦于姬环,只是长大后要接手赤日楼,才又回了西北,待了好几年,等我再回皇宫去看她们,却听到张立舟求娶姬钰的消息。”
“皇帝昏庸,姬环姬钰自然不肯,我正好无趣,便提出先去会会张立舟,争取让他身败名裂,到那时候大臣都得出来拦了皇帝的意思,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关注张立舟,从楼里拿了不少他和明月山庄的消息,却发现张集,也就是明月山庄的庄主与魔教教主有旧。”
“所以你才得了我们的消息,当日在缘灭客栈是故意与我们想见?”容姲回忆起当时的初遇,果不其然,哪有那么多巧合,让她们刚一出门就碰上大人物。
“是也不是,在客栈见面是必然,那日翻窗是偶然,”她苦笑一声,“也确实有人想夺我的权,则风便与他们纠缠了许久。”
那日客栈楼下的血腥味,便是想要夺谢飞柏楼主之位的人,她正好顺手把那几个人当做诱饵,尸体埋得浅,雨一冲便露了出来,让武林大比的各门派人心惶惶,只可惜还是没激出张立舟来。
“张集和张立舟这么多年的经营,明月山庄确实与不少人都牵扯上了利益关系,无论他现在在做什么,”谢飞柏顿了顿,显然是想起邪功一事,“都得让其他人彻底不在意他的存在,才能让明月山庄真的消失。” 她直直望过去,盯着纪越天:“包括魔教。”
纪越天听了半天别人的故事,这才发觉话题又引回了自己,她看了眼容姲的笑容,立即答道:“必要时候,我会果断与魔教割席。”
谢飞柏绕着她们俩走了一圈才停下,笑容捉摸不透,但眉目间又带着点伤感,让人看了只想离她远些。
她停下:“容姲和丹鼎山庄的关系,我会去查,你们先把现在的案子解决了再说吧,就算没有你们,姬环姬钰那边也不可能放过明月山庄,只是她们碍于身份很多事情不能当面做,容易落人口舌。” 容姲诧异道:“你还要去哪?”
“回去啊,”谢飞柏眼睛似有微光流动,“我身份还没暴露,等我来来回回,折腾死张立舟。” 她走到两人身后,笑得像看透了一切:“你们俩也赶紧有点进展啊。”
谢飞柏这人今天说了许多话,可就这一句话没说清,让人平白生出许多遐想,容姲与纪越天对视一眼,又仿佛对视会灼伤到人似的,马上移开。
只剩下她们两人,容姲不知如何是好,纪越天倒是故作沉吟,而后说:“我觉得她说的不错。” 容姲惊讶地抬眼,却见谢飞柏拿起的那个玉佩慌乱间又回到了她手上,对面的人轻咳了一声:“这东西成色还不错,你先留着。”
纪越天故作平静,实则两个人都差不多的心慌意乱,可此处又只有她们两个人,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气氛,她往前近了一步,却见容姲的耳根都变红不少,眼如水杏,睫毛抖啊抖,好像要抖出清晨的露珠来。
可她的眼中连雾气都没有,只有一个红衣高马尾的姑娘越靠越近,那人眼里也只有她,层层叠叠,两个人的眼中互相映衬出绚丽的光彩,愈发闪耀,让她不得不闭上了眼。
纪越天轻轻揽住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把初春的阳光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她好像一棵小草,春心萌动。 容姲只觉得一股暖流快速划过了她的额头,她惊地睁开眼睛,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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