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凛川府远在边陲,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就是土皇帝。修建学堂、请先生,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何况在阮知府看来,女人都几千年不读书了,不也过得挺好么?读书岂不是违背祖训。 因此凛川府的女子学堂只是稀稀拉拉开了几座,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停办了。 看着自己破烂的袖口,阮棠心中一动。 光靠现在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熬出头来? 若我分化成乾元,再想办法进学堂,那岂不是也能…… 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遥远。阮棠摇了摇头,恍然间那副眉眼又浮现在眼前。 明玉姐姐,她也是从京城来的。那我能不能借助她…… 阮棠觉得内疚,她居然对救命恩人起了算计的心思。 不可以这样。阮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说等下次见面就直接把礼物送给明玉姐姐,然后再也不纠缠她了。明玉姐姐已经帮自己太多了。 还有最后几副药要抓。阮棠昨晚刚凑够了银子,正要让晚云出去抓药,不料堪堪走出几步,晚云居然被几个下人扭住了手腕,像押解犯人一般控制住。 “老爷有令,今天,你们这房的一步都不准出房间!” 为首的下人命令道,几个人连拖带拽将晚云关进了房间,又从外面锁住。 阮棠忙上前扶住晚云,正要问是什么情况,却听门外还有说话声,忙示意晚云噤声。 原来是下人趁着看门的空闲嚼舌根: “你又趁机摸晚云的手!上次那个占晚云便宜的,可是因为那个煞星一句话就被打死了,你不怕?” 另一人道: “上次庶小姐是因为仗了摄政王师爷的势,如今大公子马上就要和摄政王结亲了,今日寿宴就是为了谈婚事的,那一个师爷的话还管什么用啊?再说了……” 这人神秘兮兮地接着道: “嫡母的意思是,等今日寿宴结束,就把厢房的娘俩处理了,防止她们再干扰大公子的婚事!” ……处理? 阮棠不知道嫡母到底要怎么处理她们,但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同样都在阮府,前院的阮家主母高兴得快疯了。 阮庐已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衣裳,正对镜整理着衣襟。阮知府也在一旁看着,满意地拈起胡须笑了笑,已经想象出宝贝儿子一身新装嫁入王府的样子了。 王爷午膳时过来。离约定的时辰还有几刻钟,全府上下已准备就绪。 门外迎接的仪仗都排到了巷口,生怕别人看不出来阮府今日要宴请贵客。不多时,一个下人气喘吁吁跑进来: “来、来了!” 阮知府忙撩衣跪倒在门口,阮庐和阮夫人跟着跪在后面,再加上满院奴仆,整个院子跪了黑压压一片。 听得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阮知府激动不已,颤声大喊: “臣叩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谢摄政……” 阮知府谢恩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奇怪。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他偷偷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上次那个师爷吗?怎么只有她?王爷呢? 扫视着院中的一群人,柳明玉款款踱步下石阶,也不急着亮明身份,只是悠然开口道: “阮大人家中那位黑皮肤的姑娘呢,为何不出来迎驾?”
第十一章 裹挟着雪粒的风还很冷,柳明玉却不急着进院子,就站在门口等待阮知府的回答。 阮知府生怕阮棠抢了他家庐儿的风头,因此说道: “师爷,那不过是偏房一个庶女罢了,相貌丑陋,微臣不敢污了王爷的眼。” 说罢,又递给阮庐一个眼神。阮庐示意,立刻恭迎上去: “请师爷转达摄政王老人家,微臣阮庐必当尽心竭力伺候王爷,不敢有……” “哦?” 话音未落,柳明玉已挑起阮庐的下巴,蹙眉打量一番才放下: “王爷要晚上才来,我只是来提前安排的。” 说着,又当众在阮庐的腰上掐了一把,好像在把玩一件商品。 阮庐心中不悦,心说不就是个师爷么,就敢这样折辱我?罢了罢了,我这不是谄媚上位,而是为了成就大业暂且忍辱。 他在心里把自己好一顿宽慰,那边柳明玉已拂袖进院,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先让我看看你有多会伺候人,能不能伺候好摄政王。” 就凭你,也敢直呼“摄政王”这三个字?我堂堂知府都得喊一声“老人家”!阮知府颇为不满,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师爷还能更过分。 “叫那个庶女也来伺候,”见下人递上了净手的帕子,柳明玉转头向阮庐道,“过来伺候我净手。” 一介师爷,也敢如此!阮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却也只能跪下,为她端着盛满水的玉盆。 那边,阮知府让嫡夫人亲自去把阮棠拽来,因为有很多必要的话得叮嘱给阮棠。 得知消息的时候,阮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主母不由分说,让两个下人扭着阮棠的手往外扯,又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不老实的话,我就活埋了你们这一房的人!我平时对你够宽和了,待会儿你给我老实点,要是抢了庐儿一点点风头,你的那个病秧子娘亲就别想再看大夫了!” 令主母有点意外,这个孽种竟没有犟嘴,反而很听话地应承道: “是是是,嫡母的话女儿都记住了。” “你是那个贱婢的女儿,我可生不出你这样的贱种!”主母在她手腕上狠狠掐了一把,“别想耍花招!” 阮棠疼得眼眸都湿了,但只是默默用衣袖盖住了手腕,一声不吭。 来到会客的西花厅,阮棠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位的明玉姐姐。 只是今日,明玉姐姐的气质似乎不太一样。 姐姐……阮棠不由得微微失神,那个给姐姐打磨的项坠还藏在衣襟里。 阮庐正在柳明玉身边奉茶,见阮棠像个婢女一样站在下面,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就又出来作祟了。 这个微贱又丑陋的庶妹,当初居然以为她穿了双好鞋就能勾引摄政王?现如今伺候师爷的不还是我吗?她连被摄政王考察的资格都没有。 阮庐这样想着,主母也越发骄傲起来,满心都是儿子日后给自己带来的荣华富贵。 阮知府嫌恶地瞥了一眼阮棠: 明知是见贵客,居然穿着这样一身旧衣服就出来了,基本的礼仪呢?看看我们庐儿打扮得多齐整。 不过……王爷真的是派这师爷来验看府中情况的吗?阮知府觉得有些不对劲。摄政王她老人家特意要来阮府,应当很能看得起我才是,怎么区区一个师爷竟然这样使唤庐儿,难道不怕忤逆了柳王爷? 不对。王爷肯定是派这师爷来与我礼尚往来的,多半是这师爷仗势欺人,打着王爷的旗号作威作福。 想到这里,阮知府稍微直起伏在地上的身子,觑着时机插话道: “师爷大人,不知微臣可否再看一下您的腰牌?” 柳明玉放下茶杯,令阮庐退下。 阮庐捧着茶盘,与阮棠并肩站着,还故意暗中用身子将阮棠撞开,装作无意地挡住了阮棠。 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柳明玉这才缓缓抬眸道: “阮知府是怀疑我的身份?” “微、微臣不敢!”阮知府立刻慌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冷静下来,“只是王爷做寿一事实在重大,微臣不敢有一丝马虎。” “这样说来,阮知府还真是个好官啊。” 柳明玉微微一笑说道,又故意假装摸了摸腰迹: “今日走得匆忙,未曾携带腰牌。” 这……阮知府升起几分疑虑,没等他再问,只见这女人的目光在阮庐身上停留片刻,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暂时就闭上了嘴巴。 “过来,陪我坐下。” 柳明玉说道。 看来这师爷是验看完毕来了,要和阮家谈亲事了!阮知府欣喜若狂,主母也是满脸骄傲。 阮庐扭捏上前,就要坐到柳明玉身边的座子上。 哪知屁股还没挨着椅凳,他身边又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不是你。” 阮庐愣住了。 柳明玉目光中的冷峻敛起几分,重新望向阮棠: “你,过来。” 阖府上下的目光全都钉在了阮棠身上。 尤其是主母和阮庐的眼神,几乎像是两双透心的箭簇,狠狠地瞪着阮棠。 阮棠也微微一怔,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出头,却也没有别的退路。 正要硬着头皮上去,却见阮知府忽然站了起来,言语间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师爷,你我都是替柳王爷办事的,何必这样折辱我阮家?庐儿是柳王爷看中的人,您不该这样待他!” 见坐席上的女人还是那样笑眯眯的,阮知府有些被惹怒了,况且他很肯定,摄政王那样的人绝不会有这样温和的神态,于是又说道: “你连腰牌也没有,行为又这样反常,那就别怪我怀疑你的师爷身份了!” “哦?”柳明玉看着他,眉眼弯弯的,“那我还能是何人呢?总不会是摄政王本人吧?” 竟敢如此阴阳怪气!阮知府越发肯定她不是摄政王的人,勃然大怒: “你是冒名顶替之人!冒充官员,这可是死罪!” 一旁的阮棠也着急得很,心说明玉姐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不知道眼下的情势多危险吗? 小黑狗脸上的焦急,柳明玉都看在眼里,只是付之一笑。面对疯狗似的阮知府,她也并不急着回答,只是慢悠悠地把玩着茶杯。 就在阮知府要下令拿人的刹那,门外忽然响起整齐的仪仗列队声。等阮知府慌忙回头,就看见一个高级服制的太监从门外走来,手中还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这个太监阮知府可认得,每次圣旨下达,都是这位李公公前来传旨的。 阮知府一家唬得赶紧跪下接旨,唯有柳明玉仍坐在席间,自酌自饮。 阮棠也要跟着跪下,却被柳明玉伸手拦住: “你上次摔到了腰,就免礼吧。” 阮棠面色微红,心头咚咚乱跳。 那边李公公已展开了圣旨,尖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钦封摄政王为刺察御史,赴凛川府巡幸察看。爱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生杀任免,皆可便宜行事,钦此!” 阮知府吓得像一滩泥似的糊在地面,偷偷回头,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师爷”已跪了下来。 “臣接旨。” 柳明玉平静地从李公公手中接过了圣旨,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回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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