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娓娓道来, 那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安稳。 阮棠虽然听不懂她的话, 但听着听着,眼皮就重了起来, 不自知地阖上了眸子。 大祭司摸了摸她的头: “我如今所做的,也不过是帮她赔偿万一罢了。” 说着, 大祭司的声音逐渐悠远,慢慢的就听不清了。 阮棠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困, 意识根本不受控制, 不由自主地就睡着了。 直到听见瑶瑶唤自己: “阮姐姐,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嗯?” 阮棠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恍若隔世地望着身边的景象, 缓了好久,才稍微回神: “我怎么睡着了?” 她是来小摊上看望瑶瑶的,最近太累了, 本想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结果竟然睡熟了。 蓦然想起梦里的事, 阮棠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见一切如旧,连药布打的结也还是那个样子。 “阮姐姐最近这么累,在哪儿都能睡着,”瑶瑶笑道,又拽了拽她的袖口,“那边有人叫你呢。” 阮棠看过去,见是上次自己从校场里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找姐姐有什么事?” 她走过去,半蹲下身子问道。 小女孩有点羞涩,但并不怕她,从背后取出一包用药方子包着的药材交给她。 这孩子的中文说不利落,阮棠的帕夏语也是半吊子水平,两个人叽叽喳喳了半天,总算是交流成功了。 女孩说,她平日里在大祭司的神坛帮工。大祭司听说阮棠被毒虫咬了,于是开了一张方子,还亲自抓药,让她拿过来交给阮棠。 阮棠感激地收下: “那我得去向大祭司当面道谢才是。” 不料小女孩摇了摇头。 她说,今日一早,大祭司就说要出门云游,谁也挽留不住,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样啊……” 阮棠又想起自己那场奇怪的梦。 别的事情,女孩也不知道了。阮棠买了一把酥糖给她,拍了拍她的头: “辛苦啦,去玩吧。” 女孩没走远,又想起来一件事,跑了回来,把一颗药塞进阮棠的手里。 阮棠知道这又是别人拖她带过来的,但不知道是谁要给自己送药。 “是埃赛姐姐。” 女孩说道。 阮棠惊讶了。 女孩又连说带比划地帮埃赛传话: “姐姐说,这不是毒药,是毒虫的解药,让你放心用。她说是你上次说的,如果不是在战场上,你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阮棠微微一怔,但还是笑着收下了。 …… 阮棠应约而来的时候,见埃赛的脸上多了一块淤青,而瑶瑶正在给她上药。 “这是怎么了?” 阮棠皱着眉问道。这伤看着不像是在战场上弄的。 埃赛说起话来眉眼都拧在一起,满脸的不服气: “和我哥打架,输了。” 阮棠在她旁边坐了,帮她把冷毛巾递过去: “你哥……布达王子吗?为什么打架?” 埃赛用冷毛巾敷着脸,语气听起来还在生气,但没有多说: “没什么,家里的一点琐事罢了。” 家庭琐事让兄妹二人大打出手,还照着脸打,阮棠心说你们帕夏部真是民风彪悍,又听埃赛自顾自地嘟囔一句: “我的解药当然我想给谁就给谁,他管得着我吗?” 若不是阮棠听觉敏锐,这句话就顺着耳边风溜走了。她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也没有多问。 埃赛看了眼她的伤: “好得挺快的。” 如果不是用了自己送的解药,这伤不会好得这么快。埃赛明白,所以笑了: “你还真敢用,不怕我毒死你啊?” “帕夏部的公主说不定会毒死我,但我的朋友埃赛不会,”阮棠说道,“这么贵的药,糟蹋了也是可惜。” 埃赛越发喜欢她的脾气,笑了一阵,又问道: “你今天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话的吧?” 阮棠也不遮掩,直接问道: “大祭司的女儿怎么了?” 埃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 “大祭司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个汉人相爱,生下了一个女儿。那汉人是路过帕夏部,虽然与大祭司相爱,但也不得不回到你们祁国去。那个女儿,原本是由大祭司养在身边的,后来在孩子十岁的时候,帕夏部闹起时疫来,为了女儿的安全,大祭司就把她送走了。” “送走?”阮棠一怔,“送到哪里去了?” 埃赛摇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就像如今大祭司自己也消失了一样,那孩子也是悄无声息地就被送走了。有人猜测,说是送到孩子的父亲那里去了,毕竟你们祁国当时没有时疫,气候也好。” 阮棠的思绪很乱,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又恢复了笑容: “好,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一回大营,李二就迎了上来,偷偷摸摸地把她拉到一边: “我看见明弋偷偷送信出去了。” 如果报告军情的信,那就不用“偷偷”送出去,这封信一定是给英王的。 但阮棠提前叮嘱过李二,不要打草惊蛇。她不必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只需要李二能偷瞄一眼信封就好。 李二已经把信封的样子画了下来,交给她: “那封信就长这个样子。” 阮棠连声感谢,望着这一幅图画,陷入沉思。 …… “明将军的伤今日怎么样?” 阮棠来中军帐看望明弋,见这人完全不复自己初来时那般意气风发,心里倒有些唏嘘。 见她来,明弋也不再那么傲慢了,有些羞愧地拱手: “劳阮监军挂心,我这不过是一点小伤。” 明弋身上的伤虽然有好几处,但只是普通的刀剑伤,而且伤得也不光彩,他可不敢把自己的伤和阮棠那处毒虫咬伤相提并论。 “您坐,客气什么。” 阮棠笑着说道,又看了看侍立在他周围的亲兵。 明弋会意,一挥手,这些人就退了下去。 “阮监军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明弋问道。 阮棠从衣怀里取出一封信。 见到信封的时瞬间,明弋就变了脸色。 这是他给英王爷送的那封信! 他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抢,但阮棠的手腕灵巧一动,就把信封给藏到身后去了。 “明将军拿回去也没有用了,”阮棠笑得非常和善,“里面的内容,我都看过了。” 她看似胸有成竹,其实攥着信纸的那只手的手心里已经浸满冷汗。 这不过是她伪造的一个信封罢了,里面根本没有信。 明弋却不知道这些,十分紧张地盯着她,手都按在了刀鞘上: “你想怎么样?” 阮棠把信揣好,悠哉游哉地营帐里踱步: “明将军别紧张,我若真想怎么样,就不会拿着这封信来找你。” 她盯着明弋的眼睛,不容许他的视线有一丝躲闪: “我若把这封信交给皇上,你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安心养伤了。” 明弋的手稍微放松了些,但仍十分警惕: “阮监军到底想怎么样,不如直说。” 阮棠却偏偏不直说,将那个假信封扔进篝火里烧了,又取出一个信封: “我有东西要给明将军。” 从这个信封看来,是英王给明弋的信。 见她把手伸了过来,明弋立刻上前一步,抢过信封,三两下撕开。 读着读着,明弋的脸色就变了。 这封信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的亲兵队长的。 在信中,英王怒斥他这次战事失利,被阮棠出尽了风头,如今朝廷里都知道了阮棠的战功。英王的意思,居然是嫌明弋没有用,教唆亲兵队长杀了明弋,取而代之。 明弋脸色惨白,连信都掉在地上。 阮棠用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口吻说道: “明将军,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话音未落,明弋已经浑身是汗地跪在地上: “求阮监军救我!” 这就吓得跪下了?阮棠心中惊讶,心说就你这心理素质,要是知道这封信是我伪造的,还不得疯啊? 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就不告诉你这封信也是我模仿笔迹写的了。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明弋: “我可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一个人。” 明弋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谁?” “摄政王。” 阮棠掷地有声地回答。 她解释道: “凭我的能耐,怎么有能力截下这两封信?是摄政王发现英王要对你不利,她不忍看见你效命沙场却被自己人背叛,因此才把信给截下来。” 她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柳明玉根本不知道这事。 明弋大呼: “谢摄政王救命之恩!” 阮棠慈悲地俯视着他,好像真的要度化他: “你若有心,就跟着我说。” 她用十分庄重的语气说道: “我明弋愿追随摄政王,若有背叛,灭族而死!” 明弋立刻跟着重复了一遍。 好听话呀,阮棠有种戏弄人玩的恶趣味,想了想,又说道: “接着跟我念:摄政王英明!” 明弋也跟着说: “摄政王英明!” “摄政王人美心善!摄政王是大祁最最最好的人!” 阮棠脱口而出。 明弋怔怔地望着她,心说这话明明是你自己想说吧?
第七十八章 在胡云塞的这段时间内, 阮棠不仅忙着操练平西大营的兵,更重要的,是组织人重修了那些破损的城墙。 这种矗立在沙漠里的城墙, 即使石料再坚硬, 也抵不过这漫天的风沙, 因此往往修了一段时间就碎了,没有多大用。也正因此,明弋之前一直没怎么管城墙这事。 阮棠也知道, 但她以为, 城墙还有别的用处。 百姓是不明白城墙腐蚀这种专业性的东西的, 他们只知道, 亲眼看见城墙被修复得高大坚固, 他们心里踏实,不再会因为害怕帕夏部忽然打来, 半夜里翻来覆去不敢睡觉,连孩子哭都要捂住嘴。 阮棠此举, 就是在告诉他们: 没关系,城墙已经修好了, 不用怕。 而且, 她自己就是胡云塞真正的城墙。 只要她在一日,就绝对不会让帕夏部侵扰到大祁的百姓。 她命军队里的大夫好生研究了埃赛送给自己的解药, 虽然不能百分百地明白里面都加了什么, 但至少研究出了七七八八,然后依此重新配置。这种重新配置出的药,药效必然不如原版, 解不了埃赛毒虫的毒,但治沙漠中其他野生毒虫的咬伤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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