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十分体贴地问石冬: “请问石大人,朝暮如今可管得了你么?” 石冬点头如癫痫: “管得了,管得了……” 柳明玉温柔地说道: “那就好,孤生怕压坏了石大人呢。” 她也不管石冬的反应,只跟宋朝暮说话: “去把那几个卷宗拿来,孤看看。” 宋朝暮赶忙亲自去取,双手捧到她手里。 柳明玉翻了翻,见失踪的人果然都是些最平常的庶民,有木匠、砖瓦工、小贩,甚至还有连家人都没有的小混混。 若是那些所谓上层人物失踪,柳明玉都不会奇怪。毕竟那些人的花花肠子多,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可这些寻常的小民百姓怎会同时失踪呢…… 柳明玉心中存着疑影,往后翻看着,忽然眉心一跳。 最后一个失踪人口,是个奴隶。 叫阮棠。
第五十章 一丝凶光从柳明玉眼中掠过。再次看向石冬, 她的眼神却温柔了许多。 “石大人,”她温和地笑道,“你顶撞上级, 本应罢你的官。” 她语气一转: “不过念你是初犯, 也是无心之过, 孤这一次就饶了你。” 她高高在上,仿佛是悲悯的神: “孤就赦免了你这一次,只要你往后好生辅佐宋尚书, 如何?” 石冬赶紧磕头谢恩, 生怕她改了主意: “臣遵旨!” “嗯, ”柳明玉满意地点点头, 又看向宋朝暮, “宋尚书也大人大量,饶了他这次。” 宋朝暮躬下身子: “谨遵摄政王谕令。那么那些失踪人口……” 柳明玉一挥手: “罢了, 小民百姓的命而已,就那么算了吧。” 宋朝暮震惊不已, 下意识地想进言: “可是王爷……” 柳明玉目光一冷: “你想抗命?” 宋朝暮打了个寒颤,只好退下: “不敢……” “这才是听话的好官, ”柳明玉笑眯眯地站起身来, “知道你们忙,不耽误你们办大事了, 孤回府了。” 一时间, 大堂里响彻了山呼海啸的呼声: “恭送摄政王!” 回去的路上,离开户部很远了,柳明玉才问李素商: “李公子, 这次孤办得可对?” 李素商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赔笑附和: “当然, 您是最英明的。” 柳明玉有些遗憾地说道: “本想留公子好生吃顿饭的,不料出了这样的插曲。这样吧——” 她吩咐下人: “将西院的房间收拾出来一间,留李公子住两日。” 说罢,又看着李素商笑道: “如此,让孤好好款待公子,以弥补今日的不周,如何?” 李素商又惊又喜,行了个大礼: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不要这样见外,”柳明玉的语气十分随和,“都是要做王夫的人了,不需要动不得就行礼。” “是!” 李素商激动地说道。 摄政王亲口下的令,谁敢怠慢。管家将西院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布置得富丽堂皇。如果李素商进过摄政王的房间,就会发现自己的房间竟比柳明玉的还要奢侈。 此刻,他却在这样奢华的房间里坐立不安。 “王爷出门了,还没回来呢,是不是?” 他问门廊上当值的下人。 下人说道: “是,王爷要晚上才能回来呢。” 李素商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吩咐他们: “我要休息了,你们谁也不要进来。” 柳明玉早吩咐过下人,要他们对这位李公子有求必应。李素商这样说,下人们自然都听他的话。 他将房间门反锁起来,确认没有人在监视自己后,才铺开信纸,奋笔疾书。 上次在户部,石冬离得远,看不见,他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柳明玉瞬间的眼神变换。 那个生意不能干了,起码近几日要停一停。他不敢亲自去找石冬,只好写信。 片刻,有人叩门道: “李公子,您家的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李素商将信折好,这才过去开门。 只见家里的下人抬着一扇紫檀木和琉璃做的雕花屏风过来。这是李素商从前花钱定做的,专门送给柳明玉的礼物。 定做礼物的钱,自然就是从那个赌场上挣来的。 “好,放那吧,”他吩咐道,又叫住带头的下人,“阿大,你等一下。” 他折回房间,取出一包衣物,交给阿大: “这些东西,你捎回去吧。” 递交东西的时候,他的手撞了阿大一下。阿大明白了,拿了东西退下。 把东西拿回到李府,阿大打开包裹,果然见里面藏着一封密信,上书: 户部石冬启。 半个时辰之后。 “户部石冬……启,是这几个字吧?” 柳明玉皱着眉,举着玻璃镜片,颠来倒去地看着手里的这封信。 李素商的字写得太潦草,而她却是出了名的一手好字。看惯了书法,忽然看这种狗爬字,难免有些生疏了。 她把信交给一旁的白骨: “你帮孤看看。” 这里其实是白骨的府宅。但因为今日摄政王来访,因此她也不敢坐着,只能侍立在摄政王左右。 见摄政王递信过来,白骨赶紧接下,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太懂,只好附和道: “应该……是吧。” 她俩在这边研究着,那边的下人还在请示摄政王: “那个送信的人如何处置?” “让他永远闭嘴。” 柳明玉回答得有些敷衍,因为她有比这更重要的话要说—— 她摆弄着信纸,微微嫌弃: “阮棠的字可比这好看多了。” 孤亲手交的,能不好看么。 把这句夸小狗的话说出口,她觉得舒心多了。 说到这,她今日来找白骨,本就是为了阮棠的事。 信封被她随手放在一边。她的神色很是漫不经心,手中却飞速地捻着那串紫檀佛珠。 “前几日孤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吧,”柳明玉的语气仿佛是在随口问些闲事,“可有什么线索?” 白骨谨慎地禀报道: “地点和活动时间都已探知了,只是还没有您的命令,不敢妄动。” 那些人到底将小狗怎么样了?一想到最可怕的那种可能性,柳明玉这双杀人如麻的手就恐惧得几乎要冒冷汗。 但摄政王的身份又在时刻提醒她:要冷静,要理智,哪怕理智得近乎无情。 她眉头紧蹙地阖上了眸子,手中的佛珠转得更快了,口中喃喃自语: “没有什么诅咒,没有……就算有,也不该应在那孩子身上……” …… 这里没有窗子,分不清白天黑夜,更数不出是过了几天。 阮棠始终被囚禁在这个狭窄逼仄的铁笼里,偶尔有人来送饭。说是饭,也不过是些清澈如水的粥,若有几根咸菜丝,那简直是开恩了。 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她很饿,饿得睡不着觉。每日的粥饭根本吃不饱,或许也因为她其实没来多长时间,阮棠得以免除一些拉撒琐事的困扰。 笼外的世界看不清楚,但她能听见其他人痛苦的哀嚎,也能闻到那些难闻的气味。 她觉得,这里仿佛是一个仓库,仓库里堆满装着货物的箱子,只不过这些“货物”都是活生生的人。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大概是送饭的来了。她想往外看一眼,却忽然发现这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 下一秒,铁笼的门被唰啦一下拽开。紧接着好几只大手就伸了进来,把她拖到笼子外面。 依照其他被拖走的人的经验,阮棠知道挣扎是没有用的,干脆任由他们拖拽自己,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她的举动太反常,以至于走出好远,这些人怀疑起来。 “老大,”一个声音说道,“这个不会死了吧?” 接着是一个阮棠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确实奇怪了些……灯笼呢?看看。” 话落,一个灯笼凑过来,照亮阮棠的脸。 黑暗中,这光线太过刺眼,阮棠没有忍住,下意识地转了转头,却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 这次她看清了。 为首的,正是户部那个姓石的官员。 她和这人打过交道,自然觉得声音耳熟。 将她的脸颊□□出两道红痕,石冬笑了: “果然是命贱的人好养活,咱们的阮小姐虽然命如草芥,却也如野草般那样顽强,都这样了还是活得好好的。” 阮棠也笑了: “比不得石大人,做这么多缺德事还没遭报应。” 石冬的笑容阴狠起来: “现在可不是你卖弄口舌的时候。” 说罢,一挥手,就有人粗暴地将一块烂布塞进她的嘴里。 这些人将阮棠带到一个很亮堂的房间里,竟拿出了软尺,就是裁缝铺里丈量身材的那种东西。 阮棠从未定制过衣裳,说来还有点神奇,她第一次测量身体,居然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下。 很多双手忙来忙去,把她的身高、腰围、臂展等等都测出来,还一样一样地记录下来。 最后,石冬撩开她半长不长的黑发,看了看她埋在后颈的腺体,笑道: “看你的体型,还以为是个多么难得的乾元,没想到竟被人毒坏了。” 对,还是当朝摄政王干的呢。阮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怼完又有点回过味来: 好像也不能怪柳明玉,明明是我自己主动喝的。 生死当头,她的思绪却忽然跑偏了,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直到今日,柳明玉还为此事感到内疚? 就好像一个人快要死了,忽然想起这辈子还没有弥补的遗憾和亏欠一样。 我还有机会告诉柳明玉,让她不要再内疚了么?若是我死在这里,那个女人是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上次虽然那女人把她从身边赶走,但阮棠总是隐隐地察觉到,那个女人的嘴要比心硬得多。 很奇怪,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当口,柳明玉的身影就这样在她脑海中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走。 这边石冬也忙完了,吩咐那负责记录的人: “放出消息去,就说三日后的赌局,是顶级乾元对阵刚生产完的母狼。来现场看要另外再交五十两银子。” 只这一句,阮棠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他们让人和野兽搏斗,用这种把戏取乐那些沉醉于声色犬马的“上层人物”,而真正赚大头的是那些赌金。 明明是个被毒废了、还饿得半死的乾元,却被说成是“顶级”,依次来诱导赌徒们错误下注,这些人好从中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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