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引玉仰头看莲升,懒声说:“你先去歇。” 柯广原拱手,扶桌椅又扶墙,千辛万苦才迈到廊上。 店小二眼珠狂转,匆匆往外跑,回来时带上了一把扫帚,把“掌柜”留下的灰烬扫了出去。 屋里没有别人了,引玉手臂往桌上一支,撑着下颌说:“没想到,无嫌真要把晦雪天变作鬼窟。” 莲升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把房门关上了。 引玉抓起莲升的手,就是这只手,一挥一弹间,将厉鬼变作飞灰。她眼皮一掀,眼底满是兴味,说:“你杀他杀得干脆利落,是为我出头?” 莲升“嗯”了一声,眼底本来无甚波澜,可被引玉那么盯着,才一瞬便丢盔卸甲,微微别开目光。 引玉坐着倾身,侧颊贴上莲升的手背,眼神是撺掇,开口也是在撺掇,说:“莲升,我想喝酒,你陪我喝。” 作者有话说: 等号噘嘴等号
第73章 引玉耽溺的哪里是酒, 她心知莲升一口酒也喝不得,分明是要莲升琼浆入腹,欲念灼心。 这明晃晃的撩拨叫人一看即懂、一听即明,莲升惯会装聋作哑, 此番也顾不上重拾伪装, 一颗心已是热燥燥的, 干脆说:“约我吃酒,你怕是不能尽兴。” 引玉直白, 还未躺到榻上,已说起床笫情话, “我要尽的又不是酒兴。” 莲升低头看引玉那双兴味十足的眼, 知晓自己又着了道。 什么太上经籍和清规都被打成无序的字, 在她的心头乱撞,撞得最野最烈的, 还属“欲”那一字。 说来, 小荒渚的邬引玉才不爱喝酒,只是离不得烟杆, 好像那烟杆是续命的玩意。 不过,护佑晦雪天的引玉却是无酒不欢,她偷摸着喝,还要把凡间的酒悄悄带进白玉京。 凡间的酒又香又烈,光是闻着那味,就叫人酒酣意乱, 找不着南北。她在白玉京上,只要把壶口一敞, 百里外的神仙都能闻到味儿。 那时, 哪还有什么偷偷摸摸的说法, 大家心知肚明,知而不言罢了。 引玉好客,看见有人路过,甭管那人是谁,认不认识,都会招手说:“来尝尝么,晦雪天的酒,香的。” 一些神仙是不敢往白玉京带凡俗物的,但又想尝酒,假意推却后,便装作无可奈何,醉醺醺地和引玉谈天说地。 只是,与引玉共饮的仙神屈指可数,其他仙神忙于职务,只她连个闲职也不挂,成日四处走动,好似无拘无束的逍遥客。 在白玉京中,除她外人人都有职位,乍一看好似她位居下等,但只要见过仙辰匣的,都知晓她的名字可是位于仙辰匣匣首,就连小悟墟的灵命尊,也不及她。 仙辰匣,承的是天道的志,旁人再是费解,也不敢对着天道打破砂锅问到底。 四下寻不到答案,只好将疑虑咽进肚子里,作罢。 倒会有人看不惯她,毕竟她生性散漫浪荡,快活得叫人艳羡。 做神仙的,要无情,又要守义,偏她眼里总是春情横生,什么爱与痴好像浸满了她的皮肉,她光是一个眼神,便能叫人耽溺其中,陷入天罗地网。 若非知道引玉就是那匣首,一众泥古不化的老神仙怕是早呈请天道,将她逐出白玉京了。 那日,水流咕噜入杯,直勾勾盯着酒樽的仙问:“大人哪来的酒,怎好似取之不竭?” “不是说了么,晦雪天的。”引玉侧卧着支起头,说:“我庇佑晦雪天,取点儿酒作为报偿,应当是合规矩的吧?” 那仙支支吾吾不好开口。 引玉就当这是合规矩的,把盛满酒液的银樽往对方面前一推,说:“我在晦雪天遍地都分有神思,想拿酒,自然轻而易举。” “遍地?”那仙大惊,“角角落落发生的事,岂不是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自然。”引玉说。 那得分出多少神思,才能将晦雪天整个覆及?在慧水赤山中,晦雪天那地方可是一等一的大! 寻常神佛顶多能分出三五神思,再多些怕是就管顾不上,观引玉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还能再分出来一些。 “大人厉害。”那仙拱手。 仙辰匣匣首,怎能不算厉害?可引玉的法力到底有无边际,至今无人知晓。 同别人喝上三两杯,再聊上个三五句,引玉就乏了,将酒壶往对方手里一塞,笑说:“还有半壶,你想和谁共饮便邀谁过来,我先走了。” 那仙会意,抱着酒壶乐不可支,被酒气熏得话音含糊,问道:“又去小悟墟啊?” “看来我想去小悟墟的心思,是人尽皆知。”引玉低头一哂,摆手说:“走了,我要去见莲升。” 穿过冰廊,越过生花的飞檐,便见远处高矮不一的塔刹。她步入其中,听着满是禅意的钟声,轻车熟路地找到莲池。 池中众莲已歇,莲升坐在圆石上,往池里撒了一把鱼食。金红二色的鲤追着鱼食而去,撞得池面涟漪圈圈。 “吃酒去么,莲升。”引玉走至莲升身后,近要贴上莲升后背。虽是没往上贴,可她吐出唇畔的气息,却在湿淋淋地搔着莲升的耳。 她酒意上头,说话黏黏糊糊:“和别人喝酒,总是不得劲。” “和我喝更不得劲。”莲升淡声。 “我想要的又不是喝酒的劲,你懂什么。”引玉嗔笑。 …… 在冷得天凝地闭的晦雪天里,引玉侧颊贴着莲升的手,说:“就喝一口,你点头了,我便去找掌柜要。” 莲升回神,那时引玉说她不懂,如今她已是应懂尽懂。 “你又想起一些事了,否则怎会忽然想喝酒。”她笃定道。 “你好了解我。”引玉挨着那只手说。 “你在小荒渚时,不曾邀我喝酒。”莲升淡声。 明明她唇上齿间是滴酒未沾,却好像被酒意冲昏了头,灵台不复清明。 引玉一节节地捏莲升的手指,顺着指节,搔向手心,问:“喝么?” 只凭这两字,莲升好像已尝到酒香。那酣畅热意从心头撞上灵台,她神识立马钝住,差些就全凭对方摆布。 “有多想喝?”莲升挤出浸满欲念的酥哑声音问。 引玉亲她的手指,将稍显干燥的唇印了上去,说:“要是不能喝上一口,我的唇就要干坏了。” “昨儿不就坏了。”莲升摸到引玉唇上结的痂,是她咬破的。 “莲升。”引玉笑说:“你好俗。” 此俗非彼俗,是俗欲的“俗”,是五欲六尘。 莲升的手被那若有若无的气息熏潮了,心也跟着潮,她反驳不得,说:“我当不了圣人,便只能做庸人,庸人怎能不俗。” “再俗些。”引玉放轻声,“我喜欢。” 莲升一顿,不自然地说:“喝酒能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寻点别的法子润唇,你不是最会了么。” 引玉明明是知道的,偏还要装模作样地问:“什么法子,你教教我么。” 莲升气息微乱,俯身按住引玉唇角,连质问都好似带了床笫间的捉闹调谑,什么威严厉色全成了迷/情香,说:“究竟是谁教谁?” 引玉笑了,撑身逐了上去,潮腻气息将莲升唇角熏热,说:“像这样打湿我啊,哪用得着我教,你才是最会。” 莲升亲得她眼梢酡红,亲得她心驰神荡,哪还需要喝酒,两人撞在一块,交/缠的气息就是最醇的酒。 可引玉是喜烈酒的,这还不够烈。她扣住莲升的后背,五指作梳一滑而下,将莲升那系发的红绳抓到了掌中。 莲升乌黑的发披散开来,被她一绺一绺揪着,情至浓时,扯得越紧。 她下摆全乱,散开的衣襟只撘在肘上,也去拨莲升层层叠叠的衣裳,好似在将莲瓣一一掰开。 莲升当即抓住引玉蓄意撩拨的手,齿合轻咬,令她掌心发痒,只能一个劲收拢五指。 “只准你玩儿我,不能我玩儿你?”引玉笑问。 “总得有个先后。”莲升说。 引玉说:“那你将我的手捆起来,否则我可不讲什么次序。” 她两指捏着从对方发上抓下来的红绳,微微一晃,晃的哪是绳,是要将莲升的欲全从心瓮里摇出。 莲升眼底不余凛意,她的欲不是涓涓细流,是溃堤的江河,翻涌着想将面前人捣碎。 不能捣碎,要让她哭,不是喊着要打湿么,那就更彻底些。 细细一根绳其实根本捆不牢引玉的手,是引玉心愿如此。她圈住莲升的脖子,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往前送,说:“我要去床褥上。” 溃堤的情潮淹没引玉眉眼,她眼尾好像化作泉眼,哭是哭了,却也痛快。 到最后哪还有什么先后,她乏得连指尖也不堪一动。 什么天道和白玉京,哪当得了那绝情断欲的铜墙铁壁,两颗心一撞,便能叫墙倒屋倾。 做神仙么,可不就是要恣意潇洒。 晦雪天的风雪本就大,望仙山更甚。若非传言中望仙山山巅能见到天宫,在飞雪化白前此地又算得上景色优美,康家怎会把宅子建在此处。 风雪中,一人缓步踏来,她一身僧尼长袍干燥如初,发上不落丝雪,好似风雪都绕着她走。 是无嫌。 却见无嫌背后还鬼鬼祟祟跟着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又鼻青脸肿的,像是挨了一顿痛打。 那张脸其实已被揍得看不出原样,不过眼神倒是未变,贼眉鼠眼的,可不就是钟雨田。 钟雨田跟了无嫌一路,这荒雪上屋舍极少,四处又白茫茫的,他那身影其实极其明显,但更明显的,还属他那粗粗的喘气声,还有越发沉重的步伐。 无嫌怎会觉察不到有人跟在身后,不过她不曾回头,而钟雨田仗着她不出声,也越跟越近。 钟雨田本是想去客栈找引玉和莲升的,他想捞钱不假,但也不想和摇钱树闹掰。只是在他赶到客栈时,便见有一人早他一步进去了。 店小二本是守在门外的,站得好端端,突然被一股力掀了老远。 这动静属实大,边上没有其他人,能使出这等“神力”的,怕是只有进门的女修了! 钟雨田不敢现身,抱头贴着墙藏好。他朝店小二看去,却见店小二嗖的就没影了。 太快了。 钟雨田愣住,狂揉眼睛,又见雪上的确有店小二压出来的痕迹,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寻常人哪能嗖一下就没影啊,那店小二怕是鬼变的吧! 想到自己曾在这客栈里住过几日,钟雨田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心想,店小二都不是人了,那掌柜还能是么,铁定不是。 钟雨田冻得牙齿嘎吱作响,生怕被大堂里站着的女修听见,只好把嘴闭紧了。 屋里忽然传来哐当咚隆的一阵响,门窗齐齐被劲风撞坏,钟雨田心叫不好,那女修来意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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