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乱如麻,连忙问:“她来找什么?” 引玉往房间走,闻声扭头:“找我。” 谢聆更是心惊难掩,一时间联想颇多,可他还没得及多问一句,便又被一道气劲撞进屋内。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莲升面色不善,自打觉察到那依稀的禅意,眉头至今未展。 谢聆早猜到这两人身份非同一般,但事情还是出乎他所料,未等莲升替他关门,他自己将房门锁上,盘腿凝神去了。 回了房,引玉长呼一口气说:“无嫌怕是还会再来,这地方我们还待得住么?” “你那画不是挺好待的。”莲升脚步一顿,看向脚边的火盆,火也不知是何时续上的,盆中炭烧得噼啪响。 她抬腿,往盆沿轻踢,淡声:“出来。” 烧得正旺的炭火顿时熄灭,一只鬼从里边连滚带爬地现身,模样丑得惊人,可不就是夺了店小二躯壳的那只鬼。 店小二瑟瑟发抖,见两人安然无恙,才像是吃了定心丸。 他本是想去抱莲升的腿,扑了个空,索性伏在地上说:“就是她,我起先跟踪掌柜到望仙山下,就是差点被她弄死的,幸好有了前一回的经历,这次我也使劲儿跑,我把活躯埋到雪下,来了一计金蝉脱壳,堪堪躲过一劫!” 引玉坐着,好整以暇地看向脚边,说:“得亏你嘴严。” “严!”店小二磕头说:“小的嘴巴严着呢,二位仙姑可千万别把小的卖了!” “你躯壳在哪?”引玉把木人放到桌上,这玩意梆硬,一直抱着怪硌手的,“你这张丑脸,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店小二连忙说:“在雪里呢,我这就去挖出来!” 他刚要穿墙出去,扭头为难地说:“掌柜若是回来,这、这我该如何交代,二位仙姑还、还住这么?” “实话实说便是,其他用不着你操心。”莲升弹指,金光落在盆中,焦黑的木炭顿时烧得通红。 也就半刻,店小二还真把埋在雪里的活躯挖了出来,那躯壳差点被其他鬼占走,幸好他快上一步,往壳上一躺,把魂塞进去了。 刚从雪里挖出来的身子,那叫一个惨烈,周身全白,身上没有哪处是不结冰霜的,身上衣裤变得梆硬,活像是死人诈尸。 路上有不少人匆忙路过,个个都是慌手慌脚。 有人说:“今年封城也太突然了,比往年早了许多,我本还想出去避避难的,如今避都避不开了!” “可不是么,今年不知是哪家倒霉,得离那厉坛远些才是,姑且先在庙里待上一日!” 那些人好似落荒而逃,又因店小二周身雪白,差点没看见他,就要从他身上踏过去! 店小二挤眉弄眼,脸上薄薄一层冰霜登时碎开,露出有血色的脸面来。 差点从他身上踏过去的人陡然顿住,脚是收了,上半身没稳住,一个倾身便扑了出去,那人惨叫:“诈尸了,诈尸了!” 店小二扶住那人,说:“我是活人!” 那人见鬼般,爬起来就跑,哪信他的话。 店小二方才耳朵也被冻住了,听声音稍显模糊,如今一回味,猛爬起身也开始跑。 封城,那可是大事!他得快些回去告诉仙姑。 快要到客栈时,他和一庞眉皓发的老人迎面撞上,那老者颤颤巍巍,一步一抖,当场被撞翻在地。 店小二无心管顾其他,只想快些把消息告诉仙姑,正要走,余光瞧见老头的脸有些熟悉,再看,可不就是他的掌柜么! 掌柜龇牙咧嘴地爬起,也火烧火燎往客栈赶,进门便撞见那一地狼藉。 他急红双眼,心知事情不妙,怒而不敢言地站着。 店小二知道掌柜和康家串通一气,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试探:“有个女修来过,把客栈砸了,掌柜的,这该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说: =3=
第72章 掌柜胆战心惊, 样子比前夜更干瘦。他一听到“女修”二字,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急慌慌四下张望。 店小二见识过那女修的厉害,并不会觉得掌柜这惊怕的模样过于夸张, 说:“那位女修也不说她来做什么, 到处翻找打砸, 掌柜你和她……莫非有什么旧仇?” 掌柜回神,喉头呼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一把拉住店小二的胳膊,说:“我知道, 她来找人!” 店小二吓了一跳, 干脆噤口不言, 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对,找人, 都怪那钟雨田!”掌柜愤愤, 手捏得紧,哪是怕店小二跑, 分明是像抓稻草一样将他抓着。 这语气挟恨,是怨钟雨田四处宣扬两位仙姑所在,害得设坛的人被引来。 店小二观察入微,心想难不成掌柜另有图谋,这可更不好随便说话了,讷讷道:“那钟雨田的确不是东西, 仙姑救他,他一心只想捞好处!” “乱套了, 一团乱!”掌柜环视一圈, 眼里全是破椅子破桌, 什么东西都被毁得看不出原样,唯独……唯独墙上那幅画还是完好无损! “楼上,楼上她去过了么?”他猛地仰头,枯瘦脖子上一层皮松松垮垮。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跑了么,才刚回来,否则怎能在外边碰着您呢。”店小二说。 就这么眨眼间,掌柜又瘪瘦了几分。 店小二看得心惊,其实他身上生气也少,跟在掌柜身边,连生魂的残渣都吃不到,之所以能保持躯壳生机,是因他平日里除了做饭打扫,便没别的事要做。 他这掌柜么,为康家做事,怕是要不断耗费鬼力和生气,这一趟出门,定被那女修压榨了一番! “她一定上去了。”掌柜扯着嘴角,像是在笑,但模样有些狰狞。 店小二的胳膊还被抓着,擒着他的五根手指好像老树盘虬的茎。 掌柜忽然盯向店小二,哑声问:“她找着人了吗?” 店小二憋住气,被盯得发怵,他的道行可不及这夺舍柯广原的鬼,若是对方真要动手,他只能逃。 他那眼珠子一转,已想好逃跑的方向,磕磕巴巴说:“我人都跑了,怎么知道她找没找着,您老要是想知道,何不亲自问她!” “不,可不能问她!”掌柜松开店小二,说:“我亲自找找。” 他不走楼梯,一个腾身便跃了起来,年迈的身躯飞到楼上,像蟾蜍般双手双脚齐齐落地,砸出咚隆巨响。 店小二吓得忙往窗外望,省得被人看见。 看来掌柜是真急,急疯了!装都不装,直接露出了真面目。 店小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看着掌柜身影渐远,一鼓作气爬到楼上,紧赶慢赶跟了过去。 掌柜过处,门窗齐开,就连谢聆那门也被鬼气撞开。 谢聆本还盘腿坐着,在觉察到鬼气的一瞬,立马握剑起身,眼里现出杀意。他是除魔卫道的修士,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说:“你果然是鬼祟夺舍了生人。” 掌柜不惧,看谢聆安然无恙,问:“你也见到那女修了?” “并未。”谢聆抽剑出鞘,劈上前去,冷声问:“你如今鬼相全露,康家指使你来?” 掌柜驭着柯广原年迈的身躯,灵巧避过剑锋,咬牙切齿说:“康家!康家!康家也配指使我?我不满康家久矣!” 他抬掌抵住谢聆的剑,掌中有鬼气溢出,剑尖徐徐向前,刺不进他手掌,他扬声问:“定是她们二人保了你,我就知道!劝你收手,我有事要同两位仙姑商议,事关晦雪天!” 谢聆不信,剑意凛凛。 掌柜为抵御那剑气,耗费了不少鬼力,更是瘦得皮包骨,往后一个趔趄,好似树倒根摧,喊道:“那女修是二十三年前来设坛之人,当年四处搜寻,便也是为找二位仙姑!” 谢聆陡然收剑,左手还紧握着一只长命锁,趁掌柜动作一滞,猛又把剑抵向掌柜脖颈,说:“我怎知你不是在伺机潜逃。” “那你便拿剑抵着我过去!”掌柜喊。 谢聆还真用剑抵着掌柜的脖颈,将他送到引玉和莲升门前。 掌柜连忙把快竭尽的鬼气全收了回去,脸上颓色尽显,抬手敲门说:“二位仙姑,有事商议!” 店小二一路跟在后边,也不知掌柜到底想做什么,连那女修都奈何不了二位仙姑,掌柜总不该是来帮着灭口的,就算是为表诚心,也不必上跟着寻死啊。 他思来想去不得结果,察觉谢聆在看他,连忙抬头挤出讨好的笑。 引玉和莲升就在屋中,自然听得见门外的动静。 耳报神躺在桌上,转着眼珠说:“又有人来找你俩了,总不该是邬嫌那欺师灭祖的派来打探消息的吧,可要谨慎些为好!那坏胚子,心眼多着去了,别以为她助你恢复,是她要改邪归正的意思!” 引玉当然不会那么想,她抱着莲升给的手炉,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打量手中画卷,正是盛了柯广原魂魄的那一幅。 回来时,她将耳报神丢进这画中,等耳报神一出来,得知那里面才是未着色的天地,也确实连通着晦雪天各处。 楼下那幅,分明不一样。 “晾他也不敢如何,无嫌知道我就在画里,大可不必再让此鬼来寻。”引玉说。 莲升一勾手,门便砰地打开,贴在门上的掌柜差点跌上一跤。 掌柜见到这二人,当即一个叩头,惊得谢聆小退一步。 谢聆已知晓这两人的能耐,心想她们不会轻易将此鬼放走才是,于是冲屋里一点头,收剑离开。 掌柜跪在地上,当二位还不知道他是鬼,装回活人的样子拿腔拿调说:“幸好二位没有出事,那女修作恶多端,把我客栈弄得遍地狼藉,还差点将我店中伙计伤着,看来还得二位出手!” 店小二掩面,当真是开了眼,他何时见过掌柜这低眉敛目的样子,就连在康家人面前时,掌柜都不曾露出这样的神色。 “你这大礼,我受了怕是要折寿。”引玉怀抱手炉,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外邦邦磕头的人,只觉得掌柜那前后态度活像又换了个魂。 “二位受得起!”掌柜说。 引玉慢声:“掌柜言重了,还是我们害得客栈被糟践,我合该给您赔一句不是。” “不、不,二位在此处歇脚,是我的福气,我等二位贵人到来,已等了许久!”掌柜低着头,他目光闪躲,分明还是鬼鬼祟祟,包藏贼心,说:“晦雪天也该迎来它的贵人,好赶走此地横行霸道的恶人,把那些设坛的邪修通通灭去!” “你知道我要来?”引玉听得一哧,想打量掌柜神色,可惜掌柜头低得厉害,面容全被遮住了,“还是说,凡能除得康家,能与那女修一搏的,都是你要等的?” 掌柜:“自然——”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说真话。”莲升睨去,掌中莲花绽开,那金光足以让所有鬼祟嚎哭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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