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变聪明了一些。” “我不想说。” “这个灯,它不能移动,”她主动展示,用左手去挪动灯泡,它纹丝不动,只随着李好好摇头晃脑的动作而动弹,和她的相对位置保持不变,“但可以关掉。” 她右手食指一屈,灵感灯泡啪叽灭了,再竖起来,灯泡发出闪耀的光,它带来一种怪异的感觉:足够明亮到能照亮整个走廊,但完全不会晃到李好好和我的眼睛,仿佛释放出一圈细线代表着它发挥着亮闪闪的作用。 “好。” “好?”李好好不相信我的反应这么平淡,“我现在变聪明了,你今天给我讲点生字认一认好不好?” “我在想,四楼有一个房间似乎是管道接触不良,一直没办法接通循环机……你这个灯亮着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试着修一下。” 李好好眨巴着眼睛:“拿我当灯泡啊?” 她今天本来就是灯泡,却表现出一副我压榨童工的表情。 “那个房间之前我们用来培育新鲜蔬菜,如果能接通循环机……” “现在,你去洗漱,要上楼,快快快!”李好好推着我的后背,我倒吸一口凉气,她立马松开,意识到刚刚碰到我的伤处了。 她似乎想起昨天不小心把我拍在墙上的事,又心虚又着急,想催又不敢催,抿着嘴巴表情复杂。 我故意走慢了一些。 “你今天好慢。”她还是会抱怨。 “有点疼。” 她没声了,认命地拖着步子走在前面。
第11章 灯泡02 循环机,是一个庞然大物。 它是哨所的心脏,本体在四楼,密密麻麻的管道结构穿过所有房间,供给能源,在之前,有一个专门的机械员负责看管它的正常运转,毕竟循环机出了问题,整个哨所的屏蔽装置都会失灵,我们会像没有穿防护服一样暴露荒野,没有空气与水的净化系统,没有电力—— 但,机械员赵辛衍死了。 我的机械知识只有皮毛,让我看管循环机就像把超级武器的按钮交给一只狗一样离谱,于是前段时间,我关闭了绝大多数房间的开关,只留下少部分房间正在运转。 但也没能阻挡它的自然朽坏,比如温室。 庞大的循环机挤压了四楼的绝大多数空间,温室像是给哈利波特住一般,狭小漆黑,和战前常规意义上的温室很是不同,它是我们另一位同伴:后勤员多次申请下来的。 所长大手一挥,在四楼的犄角旮旯,最贴近循环机的房间中开辟出一个梯形的空间给他,他用来培育蔬菜和水果。 我没有掌握种植技术,对种菜的唯一认识就是需要种子。 毕竟战争中,没有什么完好的土地可以拿来耕种。 后勤员也负责给我们做饭,他做出来的麦片粥就比我做的好吃很多。如果他活着,李好好一定每天对他献媚,我冷言冷语,想来也不是很好相处。 李好好站在门口张望,一时间没有踏进这个屋子。 现在这间屋子一片漆黑,因为管道受损,我也无法开灯,只好推推李好好。 她比了个“1”,灯泡亮了,明明能照亮整个三楼走廊,却照不亮这四楼的小屋子,眼前亮着的范围,半径比手臂略长,能看清我摸着什么东西,再远了,就不知道了。 走廊里的灯仿佛也照不进来,脚踩着黑暗,我看看李好好:“还是别进去了。” “种菜?”李好好有点不死心,抓着我的胳膊劝说,“我亮着。” “只能亮你一个,我这里黑的。”我就要出去,李好好把我抓住了,哼哼了几声,自己跑去把门关上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李好好一转身,照亮了一个生锈的铁牌:根茎类。 她往前一探头,照亮了牌子后面。 是一条架子,像秋千似的垂吊着一个长方体篮子,篮子中间分为两格,左边空空的,右边是干燥的土壤,上面趴着一条湿淋淋的红色线条。 李好好伸出左手去捏,我拍掉她的手:“别乱动。” “那是什么?” 那湿淋淋的东西,好像缓缓蠕动着,末梢渐渐流出血,染红了土壤。 “像蚯蚓。”李好好说。 其实那东西更像血管,缓缓蠕动着,我有种诡异的感觉,好像那确实是血管,从土里长了出来,它是活的……而且,土壤里,我看见了类似指甲盖一样的东西,只被薄薄一层土遮掩。 我抓住李好好的胳膊:“不行,我们得出去,这里不太对劲。” “不正常?” “是的,不正常。” “但是能种菜诶。” 李好好挣脱我的手,转身走了几步,她旺盛的求知欲和好奇心被灯泡放大了几倍,莽撞而令人不安。 我在黑暗中看她的光,像极其遥远的一个光点,她的小灯泡又照亮了一个铁牌子,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上面还是用黑体字写着:“根茎类。” “和刚刚的字一样,根……” “根茎类。” 李好好走回来,再照亮刚刚的架子,转身对我说:“一样的架子,刚刚那个,也有这么多蚯蚓,蚯蚓能松土,这儿真的能种菜。” 我很想说那不是蚯蚓,但我无法把我的推断说出来。 李好好也不正常,我不想当着她的面挑明这种东西,我们都在装糊涂——偏偏那个灯泡作怪,让李好好觉得自己不傻,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清楚。 等一下。 “这么多?有多少?” 李好好四处乱走,我看着她的灯泡绕着圈,像被狂风吹过的蜜蜂不知道怎么绕八字,晃悠了好一会儿让我出声,才艰难地找到了我,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去照牌子。 在第二个“根茎类”的牌子后面,有着一模一样的三层架子,每层上面有两格,一格是空的,另一格是土壤,上面种着一根暗红色的“血管”,孱弱地贴在土壤上,微微颤抖着。李好好的脸紧紧贴上去,松开我的手,指着那旁边的一撮细弱的,藏在土里更隐蔽的青色蠕虫,更加缓慢地往外吐着血。 李好好慢慢蹲下,在居中的第二层,一格是土壤,另一格,汪着浅浅一层血,在我们蹲下的瞬间,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格血中间,蠕动着数条青红相间的小虫,缓缓地吸出血,再吐出来,翻滚出细微的小泡泡。 “没有土也能种菜?”李好好有点好奇,还想用手指去摸血,被我抓住了手指。 这不是“没有土”的程度,这连水也说不上。 “我们是来修管道的,接通能源机之后就能看清楚了。”我说,李好好恍然回神,噢了一声,顶着灯泡扭过头,眼睛里忽然掉出一条血红的虫子来。 我愣了愣,她也揉了揉眼睛,又揉出一条,她在指尖端详了一下,还没等我说什么,忽然把它在手指尖碾碎了。 “熬夜都熬出血眼屎了。”她说。 “你熬夜做什么了?” “看漫画。” 果然。 chzl “那眼睛疼应该不太容易找管道。”我说。 李好好点头:“但我想看种菜。” “也不着急在这会儿。” 我忽然觉得眼睛非常痒,但直觉告诉我还是别揉了,抓住李好好的手腕,循着记忆摸着黑朝门口走去。 她的灯泡太过鸡肋了,只能照亮我们两个,完全照不到周边的环境,这小小的屋子像是走不到尽头,我觉得眼睛里几乎长满了血红色的东西,看李好好都是血红的,只好闭着眼睛被她牵着,走了好长时间,我们在“根茎类”的牌子旁边停下。 “好像这里都是根茎类,”她指着我们不知道看了几次的牌子,继续顶着她的灯泡,“好像迷路了,诶,何染,你眼睛里有东西。” “没有吧。” “有,你别动哦,我帮你弄出来。” “是什么啊?” “你别动。” 我想要去揉眼睛,被李好好按下了,她让我稍微蹲下一点,视线与我平齐,盯着我的眼睛。 我好像被什么灼痛了,下意识地想闭眼,李好好忽然伸出舌头,舔向我的眼球。 我拽住她的肩膀:“李好好,不卫生——” 眼球能感觉到冰凉的活物剐蹭在它表面,血红的东西像是被吮走了——李好好抿住嘴,呸出一口血,又去舔我的右眼球。 左眼明亮了一些,李好好的舌尖冰凉,但并没有直接碰到我的眼球,像一块绒布,先抹过球面上的污渍,把它们卷在舌尖,我感觉到她的舌头再次裂为两半,血从她的下巴流下来,顺着嘴角,像一条线,划过脖颈。 裂开的舌头卷走了我眼球上的东西,她又抿住嘴巴,背对着我吐了下口水。 再回过头,像是吃了一顿饭一样擦擦嘴巴,我看见下巴上的血痕欲言又止,最后我从兜里摸出手帕,捂在了她脖子上胡乱地擦了擦。 “脏不脏啊你,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呢,就舔啊舔的。”我一边擦一边数落,李好好的脑袋被我擦得摇摇晃晃,脑袋旁边的灯也跟着摇晃。 她张大嘴巴,我看见她的舌头恢复正常,她卷起舌头玩了下,我说玩舌头的小姑娘没有出息,伸手装作要去把她舌头揪下来,她才捂住嘴巴乖了。 但也没有太乖:“迷路了,出不去。” “是谁关的门?”我兴师问罪。 “是你答应带我来的。”她惯会推卸责任,我也顺当地背了,没有说什么,借着她微弱的光环顾“四周”,确信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片污染区域,但整个哨所,无论哪片区域的污染不会对我影响太大,这次走不出去,可能是因为旁边来了个外人:李好好。 污染,意味着不正常。 但越是在这种不正常的地方,就越要做正常的事。 我闭了闭眼,想起这是温室。 “李好好,我们是进来找管道的,温室离循环机很近,管道应该在地面和墙面……大概是某个墙角,我们要找到墙角。” “但这儿只有一排又一排的架子,还都是根茎类,你们不种别的吗?”李好好捏了个牌子看,啪嗒一下把它扣回去,有点恼火。 “他想种土豆。” “土豆……哦,我知道。” “你知道?” “我吃过土豆泥,据说人一年只吃土豆也不会营养不良,土豆很好。” “是的,我们也有一小包战前的冷冻薯条储备,就是用土豆做的,它口味很好,产量很高,也能饱腹,所以在饥荒年间,很多人靠土豆过活,土豆是重要的储备。我能理解他想要把土豆种出来。” 李好好听见我说有储备,就瘪起嘴:“有又怎么样,也不给我吃。” “出去之后就给你吃,但是……我们没有太多食用油,所以我只会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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