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让她误以为游知榆盯着她的目光都变得灼灼起来。 好一会。她听到游知榆松驰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喝了点酒,出来兜兜风,正好看到了这辆环海巴士。” “你也喝了酒?” 桑斯南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发现游知榆正望着车外的那一片海,表情被海色浸染得朦胧不清。 果然是酒精让她产生错觉,游知榆没有在看她。 “嗯。”游知榆答了一声,声音有些懒倦,接着又转头望过来,“你刚刚在给谁发短信?” 桑斯南心一跳。 像是小时候和人传纸条被抓包,抓包的人还正好是她想传纸条的人。 她干巴巴地答了一句,“你。” “我?”蔚蓝夜色下,游知榆的红唇似是肆意生长的凌霄花,娇媚又绚烂,“给我发的什么?” 桑斯南下意识攥紧手机,“我……我说,我想来把你的丝巾还给你。” 游知榆撑着侧脸打量了她一会,“那丝巾呢?” 桑斯南顿住,沉默了一会,只能吐出两个字,“没带。” 出门之前,她压根没想起要还丝巾的事情。 一阵风卷过来,裹着海水味道。游知榆笑了一声,懒漫的笑声和携带着花香的酒精味道弥漫, “我倒是带了一条。” 桑斯南有些好奇,以为又是一条五千四百块的丝巾,“做什么?” 游知榆随意地抬了抬手腕,“戴着玩。” 桑斯南这才注意到她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腕上,有条鲜红的丝巾在风里摇摇晃晃。 而且还是上次篝火晚会门口发的那条丝巾,右下角甚至还印着“北浦岛”三个大字。即使北浦岛想跟上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但在文化创意产品的设计这方面,还有着一定的欠缺。 例如丝巾上又大又笨重的logo,以及她们此时此刻坐着的这辆双层巴士,也远不及都市里双层巴士的高大时髦,车身上也还印着北浦岛三个大字,小巧中带着几分笨拙。 桑斯南差点说了“哦”,但幸好她把这个被她们视作炸弹的字吞了进去,“你喝了多少?” 游知榆身上的酒精味比她身上闻起来要浓烈,要刺激,要更适合这即将在双层巴士上的两个小时。 “没多少,差不多已经醒了。”游知榆简短地说,而后又侧眸望着她,指了指她手上的酒,饶有兴致地问,“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桑斯南搓了搓手里氤氲着水汽的啤酒罐,“今天试了一下。” 游知榆侧头望她,又笑了,这大概是一种觉得她好玩的笑,又或者是一种慵懒的,随意的笑,“我可以试试吗?” 桑斯南心一跳,“试什么?” 游知榆轻微地挑了下眉,夜色下,这个动作让她的眼看起来像是迷人的钩子。 而桑斯南便变成了厉夏花亲手给她钩的那条围巾,线头被勾了出来,剩下的部分便也变得散漫,变得摇摇欲坠,一扯就散成了满地细密的线。 桑斯南沉默了一会,把自己手里的啤酒罐递给了游知榆,“你好像不太介意,和别人同喝一罐酒?” 游知榆接酒的动作顿了顿,“你介意吗?” 原本要被接过去的酒罐停在空中。 不小心相触的手指隔着一直往下淌落的水汽抵在一起,原本要分开,却又因为这句话,持续地触碰到了彼此的体温。 谁都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分开。 风吹过桑斯南被啤酒水汽浸润过的手指,有些凉,有些突兀。又从她的指缝中溜走,滑落到游知榆的手指中。 温度和热度逐渐蔓延。 桑斯南缩了缩手指,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但这好像并不是空间距离,“不介意。” 酒到了游知榆的手上。她湿润的手指在易拉罐上面摩挲了一会,指腹因为冰凉的水汽泛了点粉。 “真的?”游知榆再次向她寻求确定。 “真的。”桑斯南忍住自己想摸鼻子的冲动,她害怕这会让对方误认为她在撒谎。于是她只能轻轻搓着自己湿润的手指,装作不在意地望向车外。 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她的视线之外。 轻轻咳了一声,说,“是你的话,我的确不太介意这件事。” 说完之后,她几乎是心惊地马上抿紧了自己的唇,好似里面有个她控制不住的魔女跑了出来。 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怕不是真的喝了半杯扎啤和一口进口啤酒就醉了? 双层巴士恰巧在这时发动,引擎声和海浪声冲撞,柔和的风袭来,前排情侣们开始为即将开始的两小时旅程欢呼,将她这句话淹没在细碎而聒噪的声流里。 游知榆应该没听见她这句话。 桑斯南忐忑地望向游知榆,发现对方果然正被巴士发动的动静所吸引,靠近车外的那只手微微敞开,感受着漂浮在她们身边的海风,清透的眼里是随着行驶的巴士车流动的光影。 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手里的酒,看起来像朵飘摇又慵懒的花儿。 桑斯南憋着的那口气泄了出去。可莫名的,湿润的海风拂在脸上,却又有些空荡。 她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 不然此时此刻,将那罐啤酒一口口灌进去的不是她,她为什么还觉得脸颊发烫和头晕目眩呢? 双层巴士行驶的速度恰当,衬得从视野见流动的景色漂亮又极具层次,海滩边融成火光的篝火闪烁,暖光和冷光将这个夏夜分割成鲜亮又五彩斑斓的色彩。 裹着几分热意的夜风风速不快,柔柔地刮过车顶,翻动着空气中缠绕交织的香味。 在这样特别的夜,就算是头晕目眩,也不是恼人的头晕目眩,而是一种迷幻的,享受的,懒怠的感觉。 车开了一会。 游知榆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侧头望向她,鼻侧那颗棕色小痣在跳跃的光影下有些明显。 桑斯南这才发现,游知榆的耳朵里一直戴着耳机,还是上次那对白色的蓝牙耳机。 注意到她的视线,游知榆主动解释,“刚刚看到你之前我在听,但现在没听了。” 桑斯南觉得风把自己的脸吹得越来越烫,她不知道游知榆为什么要和她解释这一点,只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要听歌吗?”晃动的双层巴士上,游知榆提出邀请。 桑斯南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呼出一口气,却还是给出了失常的回答,“可以。” 游知榆惊讶地挑眉,“我以为你会拒绝。” 桑斯南抿唇,“这有什么好拒绝的。” 游知榆又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因为你一直在拒绝我”,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啤酒罐递给她, “拿着。” 桑斯南听话地接过啤酒罐。 然后看到游知榆将戴在右侧耳朵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那在夜色里有些显眼的白色耳机便从女人耳朵里,跑到了女人的手指上,接着,距离在那一瞬间拉近,那股舒缓的花香味酒精便瞬间将周围裹成粘稠的网。 该说密不透风吗? 可又不是,因为她还能感觉到女人夹杂着酒精的呼吸,以及缠绕着海风的发丝,柔柔地擦过她的鼻尖。 桑斯南下意识地僵住背脊。 直到那个白色耳机被女人裹挟着热意的手指,轻轻地戴到了桑斯南发烫的耳朵里。 而后。 很缓慢地离开,带淡了那股花香味。 桑斯南极为紧促地呼出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她的确是喝醉了,但愿游知榆刚刚没有注意到。 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很意外的举动。 比如说,等游知榆拉开距离后,桑斯南竟然下意识地端起手里已经空了一半的啤酒罐,灌了一大口进去,似是要靠酒精让她发烫的脸颊和耳尖冷却下来。 啤酒已经没了绵密的气泡,也不刚刚那么凉爽。 桑斯南灌了一口便放下,这时候,她眼尖地发现了啤酒罐罐口,那隐隐若现的口红印。 显然,这并不属于她。 心脏猛烈地一跳。 鼻尖那股萦绕着的花香味,仿佛随着这个暧昧的动作变得浓醇起来。 她愣住。 耳机里没有声音。于是,她能很明显地听到,游知榆在她耳边笑了一声。 她看到了她喝酒,并且还在笑。 桑斯南慌张地望向游知榆,果不其然,游知榆正在看着她笑,红唇微微勾起,甚至还沾着啤酒湿润的水汽,想必,和她此时此刻的唇,浸润了同样的液体。 行驶的车辆不会因为这样的动作放慢。手里啤酒罐里的液体正在随着车辆行驶而燥热地晃动,以及游知榆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容,和飘摇慵懒的嗓音, “你不是说,是我的话,你的确不太介意同喝一罐酒吗?” 她听到了那句话! 并且还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让桑斯南没有了辩驳的机会。她紧绷的背脊冒了些薄汗,黏黏糊糊的。 她该说些什么,来阻挡从身体里溢出来的汗意。 以及游知榆此刻望着她的眼神,还有游知榆嘴角隐隐若现的弧度,和回荡在她耳边的轻懒笑声。 “你要听什么歌?”最终,她选了一个较为保险的话题。毕竟这么久了,她们的耳机里还没有放出歌声。 游知榆望了她一会,好心地最终收回了视线,在手机屏幕上翻了翻,手指又忽然顿住。 桑斯南呼出一口气,却还没从耳机里听到歌,“怎么了?” 游知榆眯了眯狭长的眼,修长的手指在手机背部敲了敲,而后很果断地伸手,将亮着光的屏幕敞在了她面前,“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桑斯南愣住。 双层巴士这时正巧经过一棵棵高大的椰树,于是树影便被光线投着,如一浪一浪地海浪,在游知榆高挺的五官上翻滚。 “你不应该也和我分享你最喜欢的歌吗。”光影里,游知榆的视线缠绕住她的眼,“毕竟我已经和你分享过了。” 桑斯南的背脊紧了一秒。 这个夏夜生动而热燥,仿佛一切都乱了套。在她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坐在一辆属于北浦岛的双层巴士上,在空气稀薄的海岸线外,在流动而明亮的树影下…… 和一个女人并排坐着,同喝一罐冰啤酒,同吹一阵海风,交换着双方最喜爱的歌曲。对于社交距离来说,这的确会有些模棱两可。 但她的确这么做了。 酒精总是会让人做一些平时不愿意做的事情,这简称为——上头,也简称为:一旦酒醒之后就再没机会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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