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烬雪带上帷帽,想着要去何处。 回头看了鸳鸯帐暖一眼,她有了主意。 既然已经见过老朋友,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人都可以再去见见,就当是提前告别了。好歹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做一个好收尾。 都见完之后,就找个安静地方彻底隐居吧。 做好计划,云烬雪开始上路。而她想去的第一站,是之前住在深山中,院里埋葬着小兔子的人家。 对不起和谢谢两个字最没重量,她想去买点东西送过去,正好也去看看兔琦。 不过,当时是误打误撞去到那里,具体方位她也不清楚,所以也只能慢慢去找,耗费些时间。好在她不缺时间。 走出明台,往来时方向去。 她并不着急,所以速度不快。沿途欣赏好景,遇到酒楼就停下尝尝风味,偶然看看戏,凑凑热闹,买些零碎的装饰品。 颂仙给她拿的那叠巨额银票,够她花上非常久。而没有钱财的后顾之忧,这趟出门真就成了纯旅行。 登山临水,沁人心脾。 一切都好,唯有一处不和谐,那就是身后始终不远不近坠着的人。 被她跟了许久,云烬雪起初还能无视。可稍微走到热闹集市上,那死小孩总是吸引许多目光,导致引起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人非常头疼。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云烬雪揉揉眉心,意识到这事得说清楚。 前方恰有一家小店,要进门,再顺着细窄楼梯上到二楼,门上挂着蓝色方形布帘,要低头过去,或者掀起来才不会碰到脸。 云烬雪进入门内,上了两三级台阶,背靠楼梯墙壁,手指捏起那蓝色方帘,静默等待着。 没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而后鲜红身影拐入楼梯间,身后披满阳光,让云烬雪眯了眯眼。 江炎玉正要往上冲,没想到她会在楼梯口停下,差点撞上去,好在及时刹闸。 不过,虽说身体停下,但魂已经吓飞了。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她扭头就想跑,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这人,江炎玉转了半身又缓缓转回来。 踩着楼梯的女人比她高一些,她于是仰望,眼中波光星点。 云烬雪手指还捏着布帘,侧首看着她:“你总是这样一言不发的跟踪我,会让我觉得你是想暗杀我。” 江炎玉急道:“不是这样的!”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唯有慌张浮于言表。 云烬雪打量她脸色,近日来估计没好好吃也没好好睡,瘦了一圈,人都有些没精神了。 她错开视线:“不要跟着我了。” 江炎玉眼眶瞬间红了,热液顺着脸颊滑下,无措轻叫道:“师姐...” 原书中没提过,之前那么多年也没发现,倒是第一次见她掉眼泪。 云烬雪闭上眼,又睁开,随手将布帘甩下,扑在那女人脸上:“说了别这么叫我。” 她径直转身上楼,吃了顿饭,戴好帷帽,问过店家后,从另一道后门离开。 想要去之前那处深山中,绕近路的话,需要渡过一道宽阔江水。 云烬雪站在岸边,拨开面纱,江风拂面,带来潮气,极开阔之地让人心情也为之放松。 江面平静无澜,又泛着粼光。往远处眺望,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线陆地,还常常被光晕晃的瞧不见。 距离不算近,得找艘船才行。 沿着岸边走了大约一刻钟,瞧见位艄公扮相的黑汉子躺在大石上休息,他面前的江边停着艘木质帆船。 云烬雪走上前,问道:“请问可否渡江?” 艄公掀开脸上斗笠,被阳光刺的眯眼:“渡,一百文。” 云烬雪道:“好。” 艄公问:“姑娘一个人吗?” 云烬雪道:“是。” 艄公似乎抬头往她身后看了眼,有些不解,但也没出口问。 将斗笠往头上一扣,黑泥鳅般滑下大石,艄公利索上船:“姑娘过来吧,船有些晃,要慢些。” 云烬雪道了谢,踩上船尾。方才远远瞧就觉得这船似乎不大,凑近看后发现比想象中还小,忍不住问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些。请问这种小船也可以渡江吗?” 这船体的小身板不怕被浪打翻吗?感觉经不起晃荡,稍微不稳就要一个倒栽连人翻进水里。 艄公已解开绳子,站在船头,拿着桨抵在岸边借力:“姑娘放心且好,这片江面虽然宽,但是非常静,风也是顺的,没问题。而且俺都在这多少年了,给俺片木筏也能划过去,所以足够了。” 江面一片静谧,的确如他所言。云烬雪放了心,挪位置到船边,想伸手感受下江水寒凉,就见船身吃水线上移,有另外一人上了船。 云烬雪回眸,看见那红色身影小心翼翼蹲在船尾,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艄公道:“那位姑娘也是要渡江?” 江炎玉道:“啊对,是要。” 艄公道:“一百文。” 江炎玉似乎不敢高声一般,细声道:“好,我待会给钱。” 云烬雪这下明白,为什么方才艄公会问自己是不是一个人了。只怕是看见她,想着是不是一路,但距离又有些远,就没深问。 收回视线,云烬雪曲指抵在太阳穴,揉了揉。 船缓缓离开江边,艄公道:“那位姑娘你往船中间坐坐,当心掉下去。” 江炎玉嘴上答应着,动作却是极慢,从船尾挪下来,在最后一排两个位置中间的船底板坐定。 云烬雪倚靠船沿,撑着额,双腿交叠,把玩着之前购买的铁质罗盘小玩具。 江面上阳光太浓烈,她没有摘下帷帽,避免眼睛会疼。 船桨破水声一阵阵传来,船上很安静,没有人发出声音。 如此这般行进一段时间,大约到江心位置,云烬雪冷不丁开口:“我不是说了不要过来。” 艄公划桨的动作一顿:“啥?” 云烬雪微微起身:“没事,不好意思,不是再和您说话,您继续。” 艄公道:“哦哦哦,吓俺一跳。” 那边沉默片刻,弱声道:“这船小,我怕师姐遇到危险...” 云烬雪蹙眉:“别叫我师姐。” 江炎玉找补:“我怕你遇到危险。” 云烬雪道:“和酌月堂主没关系。” 这四个字生疏至极,江炎玉眸光波动,抱着心萤蹲在船中,默了会才道:“我就是...恰好也有事要去对面办的。” 云烬雪道:“那挺好。” 又是一阵沉默,艄公看看她们,问道:“姑娘俩认识。” 云烬雪道:“不太熟。” 艄公道:“哦哦,看出来了。” 飞鸟从船边掠过,翅膀扑腾,江炎玉蹭着这声音道:“很熟的,我特别喜欢师...” 云烬雪侧过头,眼珠滑到眼尾处,目光微冷:“什么?” 江炎玉噎住,转头看江面:“没。” 鸟儿离开,船上恢复寂静。 云烬雪却心绪烦乱起来,她算是领教这人到底有多执着。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气闷凝成一股,此刻顶起来,让她心火沸腾。 终究忍不住,她站起来,转身道:“你到底要跟我多久?” 这陡变的气氛让艄公一怔,往船中看去。那黑袍女人本生着温柔清雅相,但要凶起来,气场真不小,就往那一站,压迫感极强。 艄公又往船头捎捎,摇桨动作都小了些。 江炎玉背靠船尾,眼神飘忽:“我刚刚,有说,我就是去对面...” “别扯这些。”云烬雪打断她,嗓音冰冷:“江炎玉,你要是对我再说任何一句假话,我敢保证你此生结束都别想再看见我。” 江炎玉发着抖,飘忽视线颤巍巍与女人对视:“对不起...” 云烬雪蹙眉道:“你心里清楚这种话没什么用,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要跟我多久。” 红镜山那时她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每一句都绝对真心,只想让伤害行为停止,她真的承受不住。可没有哪句有过效用,这人甚至就是想听,才更加作弄她。 江炎玉蹲坐在船底,只能仰视她,颤声道:“我...我想弥补你。” 云烬雪语气微重:“我有没有说过我不需要。” 江炎玉张张口,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云烬雪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化那么大,也不想去猜你想法。我只是再次明确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任何道歉或者弥补,并且我现在很反感你这种跟踪行为,你明白吗?” 听风殿内最后那场争吵明明不欢而散,那时江炎玉还是疯疯癫癫的状态,看起来对她可以下死手。怎么她一跑,中间也没发生过什么,重新见面后这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弯了? 要说是因为心疼自己满身伤所以改变,云烬雪一点都不信。她看到这些应该只会更兴奋,只可惜那些伤不是出自她手吧。 仅仅是触碰回忆,浑身上下似乎又疼起来,从未泯灭的委屈再次翻江倒海,让云烬雪鼻尖酸涩。 她右手掌心下意识盖上左手手背,盖着曾经被毫不留情戳穿的伤口。愈合后也依然是冷伤。 为什么就是挥之不去呢? 云烬雪道:“还有,你问我仇人是谁是想做什么呢?帮我报仇?” 江炎玉正想说什么,又被云烬雪提高嗓音截断:“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想帮我报仇?你是觉得只要杀了那些人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过往问题都一笔勾销吗?” 江炎玉着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真没有。”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以我个人经验来劝你,做人不要有侥幸心理,也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顿了瞬,云烬雪看着那抹鲜红,一字一句道:“我天真过,你也天真吗?” 明明发现不对劲,还骗自己她不是重生的,只是有些奇怪而已。以为那么多年真心相处,就算憎恨也不至于多狠去折磨。以为真的遇到好人,而非她的另一次耍弄。太多太多。 永远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否则只会输的一塌糊涂。 江炎玉嘴唇苍白颤抖,只是轻轻摇头:“不...” 云烬雪深吸口气,温暖江风入肺腑却冷。 她嗓音不稳,似乎精疲力尽,逐渐弱下去:“你不要仗着我打不过你,现在还来...欺负我。” 江炎玉从船尾跳起来,走过来又半途停住,脸色白的如鬼,眼眶红湿:“我没有想这样的,我真的只是...” 云烬雪不想听这些,视线下滑到她怀中抱着的心萤上,心头猛疼,又冷笑道:“你不是有天灾了,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她伸出手:“而且,不是说要还给我?” 那会图一时口快,说出要去拿更好的武器,将心心萤还给她。江炎玉真想劈嘴给自己两巴掌,将刀抱的更紧:“不,我还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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