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谁能保证这里就一定是书中?万一我生活的那个现代社会才是书里呢?没准我也只是谁谁写出来的虚构角色罢了。我自己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但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可以生活的很快乐。因为我有非常爱我的家人,志同道合的朋友,和虽然乱遭但只要努力拼搏也会有希望的未来。无论活在哪个世界,想要的不都是这些吗?” “你要知道,你可以是虚假的角色,但你能够创造出真实的人生意义。你活着,不管在哪里,你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不影响你的生活,太过在意反而痛苦,不要钻牛角尖,放平心态。” 抛开过往一切不谈,无论是哪个角色面对这种人生崩塌的认知,都会让云烬雪心疼。 她想要从头整理,便也将此囊括在内。她的初始希望是江炎玉能够好好的,虽然现在知道剧情不可更改,但这个想法未曾变过。 江炎玉手指揉着臂弯的衣料,擦擦眼泪。 云烬雪继续道:“不过,怎么去安慰自己都行,但有一点你需要清楚,我们的确属于两个完全不同且不相交的世界。而我不管在这里经历过什么,拥有着什么,最终都要回去,这点我不会放弃的。你明白吗?” 她就看着那红山越塌越矮,像是一点点被磋磨掉身体。湿漉漉的长发往下滴水,睫毛也是。 云烬雪心中酸涩,但依然微笑道:“还有,你说想要和我道歉,想要弥补我,这些我的确不需要。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我知道你是局中人,真相在你的视角盲区。” “在你眼里,我之前的行为确实可恶。居然那样抛弃你,况且你已经被伤害过一次,所以你会愤怒不解,会憎恨我,都是正常的。因为我无法给你解释,而你又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我有这种苦衷。” “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我也知道你很挣扎很痛苦,所以那些我也愿意承受,并且可以不追究。” 说到这里,云烬雪顿了一会,嗓音发颤:“但另外....我也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微微展开五指:“在眼盲的那段时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走再熟悉的路,都要伸手在前方确认一下。而想知道一个东西是什么,也要用手去摸,什么形状,什么触感,再去猜测。” 她收拢五指,掌根揉揉眼角,轻笑道:“我现在眼睛好了,但这个习惯我依然没能改变。我已经看到那是什么东西,却还是要用手摸摸,就像条件反射一样。”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人是容易被过往经历所塑造的,那些习惯和感受没有那么容易去改变。同样的道理,尽管我可以稍微控制,但我只要看到你,我依然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些。” 云烬雪眼眶热起来:“我也很痛苦,难以磨灭。我理解你,你也谅解一下我好吗?” 江炎玉肩膀颤的厉害,终于听见了心心念念之人的温柔话语,却比所有愤怒与憎恨情绪累加起来还要锋利割人,让她疼的喘不上气。 屋里的空气似乎都能拧出水迹,云烬雪抬头,飞速眨眨眼,吞下一口冷气,而后垂眸温声道:“总而言之。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我都放弃过你,而你也...报复过我。谁都有错,谁又都没错,都是受害者,所以我们两清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停在此处是正好,你不觉得吗?” 傍晚的风有些冷,还带着江边潮气,从窗缝渗进来,吹在坐于地面中央的女人身上。她身下晕开一滩江水,沉默着,如同凝固。 天彻底暗下来,黑暗吞吃她大部分身躯。面容也藏在垂下的长发中,瞧不清楚。 唯有飘忽不定的烛火为她播撒些光。红刀被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在那探出肩膀的刀柄处,微微反光,零碎的亮。 云烬雪轻声道:“你过来一些。” 红山挛动,江炎玉极其僵硬的缓慢挪去,衣衫在地上摩擦滑动,拖出一道水迹。她最终停坐在云烬雪腿前。 她依然低着头,像是被压得直不起来似的。 云烬雪抬起手,摸摸她冰冷潮湿的脸颊,柔声道:“今天把心萤扔进江里,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是我冲动了。” 不顾身下人在缓缓摇头,云烬雪继续道:“我不问你要了,心萤你可以拿着,拨浪鼓也拿着,都是你的。然后你回颠红堂,继续做一个不受限制,自由自在,也不用看谁脸色的江堂主,我们就此别过好吗?” 江炎玉终于开口,声音哑的厉害:“我不要...我不想做江堂主,我不想回去,我只想跟着你...” 她说话时嘴唇嗡动,明明刚从江里出来,却还是干裂起皮了,像是被焦火燎烤,蹭过云烬雪掌心,又麻又痒。 云烬雪看着她头顶的小小发旋,问道:“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结局,你何必如此执着。况且你跟着我,我也很苦恼。” 江炎玉轻声道:“我远远跟着,不会被你发现的,我可以藏起来。” 云烬雪道:“那这样的意义是什么呢?” 江炎玉沉默许久,抬起颤巍巍的手,只敢用指尖轻轻点着云烬雪手背,即触即离。 仿佛是被谁扼住喉咙,她出声困难,细弱蚊吟:“我知道我已经不配你了,我只是还想...” 她哽了下,缓解着胸腔越发强烈的阵痛。续上的话语颠三倒四,破碎不堪。 “我是自私的喜欢你,无药可救,是这样的我明白。我知道我这种感情没有价值,像我这种垃圾人不配,我也知道师姐早就不喜欢我了。我可以去死的这没什么,我不是惜命才不愿意去弄坏咒法。我不想让你痛苦了,师姐想回家我也知道,我,我...” 江炎玉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双哭到干涸的眼眸:“师姐,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那个什么反派。我生来就不是好人,是最坏的那个,我又笨又蠢,总是做错事。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就远远跟着你,我不会打扰你的...” 她头昏脑胀,突然又惊惶道:“要不然,等你好些,身体好很多了,我就取消咒法,这样行不行?” 云烬雪眸中似有悲悯,轻声道:“我已经很好了。” 江炎玉急道:“那个心脏状态还不稳定,你不是经常还会疼吗?” 云烬雪道:“你现在让我去死,我所有疼都不见了。” 一刀豁在致命处,江炎玉脸色惨白,上不来气。 云烬雪揉着她耳尖,动动喉咙,故作轻松笑道:“那这样吧,我答应你不会立刻去死,你让我待几年我就待几年,但你现在就要把咒法弄没,可以吗?” 江炎玉只是看着她,嘴唇轻颤,碎发贴在脸边,格外破碎脆弱。 云烬雪道:“看吧,你不信任我,就像我不信任你。” 江炎玉深深呼吸着:“我不是不信任你,我真的不想让你再疼了,可是...” 极度悲痛让她想要呕吐,也几乎合着血一起吐出那句话:“可是你要去的地方好远啊,我过不去。” 梦境里陌生的一切,无法跨过的位面天堑。她只是微末的蝼蚁,师姐是书外人,是对她而言只要离开,就再也没可能触及的神。 云烬雪问道:“为什么要纠结过不过去呢?留在你自己的世界不是更好吗?” 她描绘着那可能的美好未来:“恢复你的魔物本相,做最强的那位。谁也不敢再背叛你,伤害你。何必跟在我身边受累,看一个凡人的脸色,还把自己折磨的那么凄惨。” 江炎玉颤声道:“我不能看不见你。” 云烬雪沉默须臾,说道:“可你早晚会看不见我。” 话已出口,她又惊讶于自己能这么狠心。丢出去的刀子没有柄,似乎也划伤了她。 江炎玉仿佛被放干血,精疲力尽,气若游丝:“至少,至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那个咒法虽然共享生命,但是反噬特别厉害。我们的寿命都不会超过十五年,也可能十年都没有。就这段时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云烬雪帮她撩开前额碎发,叹道:“你刚刚还说我身体好了就放我走。” “我咳咳咳....”江炎玉剧烈咳嗽起来,眉头紧蹙,肺都要从嘴里吐出。 云烬雪帮她拍拍背,她身上冰凉的可怕,简直如一具尸体。 江炎玉呼吸急促,缓了好一会,一手捂住胃部,另一手撑在床边,额头靠上臂弯。 许久,她才攒起力气,虚弱道:“我在雪山里活了好多年,太漫长了,太孤独了,我受不了那种日子,所以才来人间。而后...我好像轮回了好多次,我也记不清楚了,最后一世就是现在。” 她撑着床边的手收拢,抓紧床单:“我一开始...只是看人间有趣,才想去体验一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茫然无措,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不是被设定好的角色吗?为什么书里最大的坏蛋要喜欢一个人呢?这也是注定吗?我想听师姐的话,可我们没有两清,我永远欠你。” 云烬雪胸中一片麻木钝痛,抬眸看向女人脊背,流泻着长发,微光烛火铺在上面,跃起零碎金色。 她梦呓般呢喃道:“我也没什么特殊的,你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之后多去一些地方,还可以遇到很多很多人,什么样的都有,她们比我更好。” 江炎玉道:“师姐最好。” 云烬雪道:“不许叫我师姐。” 江炎玉道:“道韵仙君最好。” 云烬雪道:“我名字三个字,不比这四个字好念吗?” 江炎玉道:“道韵最好。” “......” 云烬雪泄了气。 算了,这死小孩说不通。 所有话该说的都说了,云烬雪怕这气氛再继续下去,身下这女人真要活活哭死了,她自以为心硬如铁,却还是见不得这人颓败至此。 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明明只要放自己走。以她漫长的生命,什么会放不下? 非要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倔孩子,看到喜欢的就要牢牢抓到手里。怎么也不愿意松开,疼了也不放手。 连续宣泄情绪很累,仿佛把自己刮空了似的。云烬雪想想今天说的内容和她的回答,感觉说了好像又白说。 唉,先到此为止吧。 胸口的不适似乎加重了,云烬雪微微蹙眉。 江炎玉忽然抬头:“你不舒服吗?” 云烬雪敛眉:“...你头上装摄像头了?” 江炎玉擦擦眼泪:“那是什么?” “没什么。”云烬雪揉揉胸前,别开脸,叹道:“跟你说话说不通,气的我难受。” 江炎玉伸手,想要搭上云烬雪搁在膝头的左手,传送灵力。 刚碰上,被云烬雪翻掌拨开:“不用。” 江炎玉抿紧苍白的唇,再次伸出两手,一起轻轻捏住了云烬雪左手的食指指尖,只碰到极短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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