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也回不去了。 “含儿,我们也玩扔雪球吧。” “现在?” 只见夜卿歌手中已经开始搓起雪球,夜墨含不甘示弱,赶紧抓起路旁积雪。 “我们就拿奏折作赌注,谁若是输了,今日的奏折便都归谁。再有,今日是我生辰,你可懂?” “皇姐,我……我可以不懂吗?” 说着,姐弟两人疯闹起来。你来我往间,玄色的衣袍上沾满了不少雪屑。 “皇姐,小心了!” 夜卿歌见夜墨含将他那个攒着的大雪球扔了过来,本想避闪,可就在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她半边的身子开始虚浮无力,握着雪球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不受控制。 见夜卿歌半跪在地上,夜墨含知道,这是又发作了。 “快传太医!” 他一边疾呼着命宫人传召太医,一边冲过去搀起夜卿歌,将人扶回紫宸殿中。 经太医扎了针,服了药,夜卿歌身上的症状终于得以缓解。 “这些日子发作得愈加频繁,你与朕说实话,朕究竟还能活多久。” “这……” 太医看着夜卿歌,神色复杂,欲说还休, “朕赐你无罪。” “回陛下……长则一年,短则……短则半年。” “退下吧。” 早知自己是这般结局,本也坦然。可如今再见了她,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夜卿歌再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她双眼放空,抚着万俟龙悦回京时披在她身上的那件斗篷,任泪水滑落,其中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夜墨含看着担忧,本想劝解几分,却被夜卿歌打发了回去。他站在紫宸殿外,只能心揪。 夜间,作为主角的夜卿歌并未出现在万寿宴上,但这不妨碍群臣庆贺女帝寿辰,宴席照常进行。 酉时末了,夜卿歌艰难起身,屏退了宫人,独自走出紫宸殿。见宴堂内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舞乐之声,她并不露面打扰,只是默默经过,去了观星台。 那观星台是整个帝都的最高处,也是夜卿歌每年生辰都会去的地方。登至台顶,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坐着。夜卿歌并不意外,从前,她们便是如此。 “陛下。” 万俟龙悦感受到身后动静,不用看,她就知定是夜卿歌来了。 “现在没有旁人,你当真还要唤我‘陛下’?” “卿歌。” 万俟龙悦伫立良久,尽管万分挣扎,终是无法回避心中情愫,换回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今夜天上并无星辰。” 夜卿歌缓缓走近万俟龙悦。 “但你眼中星河浩瀚。” 万俟龙悦看着夜卿歌,而夜卿歌亦是看着她。 “我眼中是你。你说过……” “你若为皎月,我便为星辰,漫天星光只为你闪烁,终此一生,不离……” “……不弃。” 两人哽咽,眼前早已模糊不清。 夜卿歌靠入万俟龙悦怀中,不愿放手,而万俟龙悦亦抱着怀里之人不愿松开。 戌时,宴堂内曲终人散,宫门也落了锁。 “卿歌,我该走了。” 万俟龙悦虽说要离开,可身体却迟迟未有行动。 “我知道宫门拦不住你,但你当真愿意走吗?” 夜卿歌抬头看着万俟龙悦,眼中带着些许乞求。 又是一阵挣扎,万俟龙悦叹着气,她终究是无法放下夜卿歌。 紫宸殿内,夜卿歌披散着长发,一身素衣,又变回了从前模样。万俟龙悦将夜卿歌的碎发挽于耳后,眼中难掩情愫。再见夜卿歌已然靠了上来,什么承诺,什么嘱托,她早已抛诸脑后。 万俟龙悦不再控制自己,任由情(欲)宣泄。她吻着夜卿歌,将人横抱回床上,落下床幔,里面便是无限春光。两人脸上皆是绯色,万俟龙悦情迷,粗喘着气在夜卿歌耳边喃语。 “歌儿,我好想你。” 夜卿歌身子微怔,泪水再次止不住地滑落。 “歌儿,别哭。” 万俟龙悦心疼,动作也越发柔和,轻轻吻去夜卿歌眼角的泪。 半解罗裳朱唇启,佳人轻吟笑春色。 帐中风光无限好,情到浓时意犹长。 尽管昨夜疯狂耗去不少精力,夜卿歌还是如往常醒来,但见身边人睡颜,她下了决心,轻声命人去昭阳殿传信,今日早朝,就由夜墨含一人前去,就当是提前适应。 朝堂之上,群臣皆以为夜卿歌身体抱恙,唯独万俟泓昭知道,万俟龙悦昨日彻夜未归,她二人必是厮混一处。 辰时,身边人终于有了响动。 “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 万俟龙悦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一起身,头皮却是一阵刺痛。 “嘶——辰时。” 不只是万俟龙悦,夜卿歌的头皮也传来刺痛。她原以为只是被万俟龙悦压住了头发,没想到她二人的长发竟还纠缠在了一起。 “你不是还要上朝吗?” “你觉得我这样子能上吗?” 看着彼此纠缠的头发,万俟龙悦赶紧伸手去解。 “你慢些解吧,有含儿在也是一样,这会儿估摸着都已经下朝了。” 话说着,床幔外宫人来禀,说是万俟泓昭求见。 “你看,我说都结束了吧。” 万俟龙悦面色紧张,而夜卿歌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便见人,让宫人将万俟泓昭打发了回去。 “既然你母亲已经知道你在我这,不如就再多待上几日吧。不然你若是回去了,我们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见夜卿歌起身半露风华,靠在自己肩头,万俟龙悦忍不住答应了。 “陛下,该喝药了。” “喝药?卿歌,你怎么了?” “不过是调养身子罢了。” 夜卿歌伸手,将药碗端进床幔,一饮而尽,但将药碗送出时,右手却突然无力。她迅速抽出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腕处,才勉强未将药碗打碎。 “卿歌,你的手……” “抽筋而已。”夜卿歌身子一顿,火速找了个借口,“你解开了吗?” “还没有。” “人家都说结发夫妻,真希望我们也能如此。我情愿你这辈子都解不开。” 万俟龙悦听着这话,心中苦涩,手上动作不觉慢了下来。她自然也希望两人这辈子能像普通夫妻那般平静地相守一生,可事实却不能如她们所愿。 之后的那段日子里,夜卿歌依旧不朝。两人总黏在一处,那耳鬓厮磨的场景又让人不由得脸红心跳。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夕。夜卿歌终是恋恋不舍地将万俟龙悦送出宫去,她望着空荡的紫宸殿,心中不由落寞。 将军府,万俟泓昭见“失踪”多日的女儿终于出现,一开始并未多言,只是暗自下定了决心。万俟龙悦见母亲没有过多言语,不免慌乱起来,哪怕是责罚打骂,都比如今场面要来得好些。而她的这种不安,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4、奈何缘断陌路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宫中盛宴,群臣及亲眷皆至。 夜卿歌虽身在首座,可心思却全在万俟龙悦那儿。而万俟龙悦似乎有意回避夜卿歌视线,神情不安。见她如此反应,夜卿歌心忧。 正当酒酣之时,万俟泓昭突然捧着先帝圣旨跪在夜卿歌面前。 原来,当年先帝为阻断万俟龙悦与夜卿歌之间的“孽缘”,特意下旨将右相陆清远之子陆熙尧指给万俟龙悦为夫。待万俟龙悦戍边归京后,择日完婚。而今日重提,便是想请夜卿歌做个见证。 夜卿歌看着万俟泓昭捧着的那道圣旨,手中酒杯滑落。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痛苦不止,但幸而她在高位,除了夜墨含,群臣皆是不知其失态模样。 夜墨含知道此举无疑是在生剜夜卿歌的心,他命宫人将圣旨取来,验明真假。 “皇姐,这确实是母皇亲笔。” 夜墨含看着圣旨上的字迹,很是为难。 夜卿歌清楚,万俟泓昭绝不会大胆到假传圣旨。可她心中仍抱着希冀,乞求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当她从夜墨含手中接过先帝圣旨,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真实实的利刃,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 不知过去多久,夜卿歌深吸着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万俟龙悦,朕问你,你当真愿意……娶……陆熙尧为夫?” 万俟龙悦跪到万俟泓昭身旁,她看着万俟泓昭,也看着陆熙尧,唯独不敢看夜卿歌。她挣扎了许久,但想着昨天夜里,万俟泓昭在万俟家的宗祠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向她跪下,声泪俱下地求她娶陆熙尧以保万俟家和夜家名声,她还是含泪点了头。 “臣……愿意。” 话说出口,万俟龙悦后悔不已,却也覆水难收。 夜卿歌听闻此言,心中绞痛越发的厉害起来,她只觉自己已痛到无法呼吸。 “陆熙尧,你……愿意嫁给……万俟龙悦吗?” 陆熙尧也是今日宴上初知他与万俟龙悦有婚约,甚是错愕。趁夜墨含与夜卿歌确认之时,他亦向其母陆清远求证过。原是当年先帝写下这道圣旨时,御书房中只有她们三人,今日之前再无第四人知晓。而陆熙尧也知即使他心中不愿,但先帝旨意不可违,他注定要嫁与万俟龙悦。 “熙尧……愿意。” 他看向夜卿歌,眼中却没有丝毫情愿,他多希望夜卿歌能为他拒绝这门婚事。七岁那年,他以皇女伴读的身份入宫,初见夜卿歌,就被她的温雅有礼吸引了去。他不求做什么凤君,只希望能陪在她身边,而如今,一切都不过是妄想。 “好。既有先帝圣旨,你二人又……两厢情愿,朕……便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见夜卿歌已送上祝福,其他大臣亦纷纷恭喜两家结成姻缘亲家,但除了旁观者,当局者们没有一个是发自真心地在笑。 夜卿歌兴致恹恹,悄然退出了宴堂。凛冽的寒气包裹着全身,她清醒着,也痛着。 “让朕一个人待会儿。” 退去左右,夜卿歌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 或许,这样更好。她注定无法陪伴万俟龙悦一生一世,她二人也注定无法生儿育女,而陆熙尧却可以替她做到。可一想起从此以后陪万俟龙悦立看黄昏之人不再是自己,她犹如身堕地狱,受着无尽烈火的折磨。 悲至极点,夜卿歌喉间涌上一阵腥热,衬着莹莹月光的白雪之上,深红的血液再次醒目地刺痛着她。她脑中昏沉,眼中黑暗过后,便再无知觉。 待夜卿歌清醒之时已过去了七天,正是除夕佳节。一直守在床边的夜墨含见她醒来,自然是欣喜不已。 “皇姐,你终于醒了。” 夜墨含神情激动,赶紧抹去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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