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将军,少将军,是位(小)姐。” 稳公将小心包裹好的女婴送到万俟泓昭与万俟龙悦面前。万俟泓昭抱着孙女,神情激动,感叹万俟家终于后继有人,而万俟龙悦眼中泪水流转,并未多言。 “悦儿,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念卿。” 今日是夜卿歌的生辰,也是她的忌日。万俟龙悦看着孩子许久,终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万俟泓昭身子微顿,她知道万俟龙悦还是忘不了夜卿歌。也罢,斯人已逝,自己又何苦相逼。 送走前来贺喜的宾客已是未时,正堂内重新归于宁静。 “悦儿,你这是做什么?” 见万俟龙悦跪在地上,神色异常,万俟泓昭心中不安。 “女儿感激母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如今应允之事已然做到。但母亲也知,这些年来,女儿心中所念之人究竟是谁。从此往后,还请母亲恕女儿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 说罢,万俟龙悦当堂向万俟泓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去。而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万俟泓昭怔怔望着万俟龙悦的背影,她的心怎会不痛。若非君臣有别,她也想女儿过得开心。可惜,她二人偏偏生错了人家。 帝陵之中,万俟龙悦打开夜卿歌陵寝的机关,她靠着夜卿歌的棺椁,独自流泪许久。这三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卿歌……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在那边受苦了……我这就去陪你……” 万俟龙悦取出她曾赠与夜卿歌的匕首,终是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感受着生命正在不断流逝,眼前逐渐出现幻觉,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靖宁十年春 那是两人初见之时。 因为钦天监说她二人八字契合,万俟龙悦不情不愿地来到了夜卿歌面前。 “你就是万俟龙悦?我叫夜卿歌,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谁跟你是朋友。” 想着做太女伴读定是件枯燥无味的事,万俟龙悦心中愤懑。而夜卿歌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温雅有礼。 一开始,万俟龙悦根本不搭理夜卿歌,因为她整日不是读书写字,就是琴棋书画,民间游戏更是一概不知,着实无趣。 后来,太傅授课时,见夜朝歌她们时不时捉弄夜卿歌,看不惯的万俟龙悦还是忍不住出手相助。自然,她也因扰乱课堂被罚出了书房。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夜卿歌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你出来干什么?” “你是太女伴读,你犯了错,我与你同罚。” 那时的万俟龙悦不知,夜卿歌早已把她当作朋友。在她心中,万俟龙悦与那些阿谀奉承、暗中耍手段的人不同。 “她们经常这样吗?” 反正在外罚站也是无趣,而身边只有夜卿歌一人可以说话,她也只能将就了。 “嗯。” 夜卿歌神色淡然,似乎早已习惯。 “你是太女,你都不知道反击吗?” “就因为我是太女,更是姐姐,我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万俟龙悦的信条。当她第一次听夜卿歌这番言语,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谁教你的歪理?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就有我罩着了,谁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 “啊?” “虽然我根本不情愿做你的什么伴读,但既然有这个名头在,你要是被别人欺负,我的面子往哪放。” 于是,凡有夜朝歌等人出现的场合,万俟龙悦从不与他们客气。两方的吵闹也总惹得太傅生气,以至于书房外无论四季,总有几个身影在那站着。 因为万俟龙悦的出现,即使是受罚,夜卿歌也觉得开心。每次见她为自己出手,夜卿歌心中总是暖意。 靖宁十年冬腊月初五 这天,夜卿歌大病初愈。彼时万俟龙悦已经答应与她做朋友,夜卿歌欣喜,想请她参加自己的生辰宴。 而万俟龙悦虽不想参加这无趣的宴会,但自己偏偏头脑发热,一早答应同人家做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得讲点义气。无奈,万俟龙悦只好点头,并在初六这天搜罗了不少民间玩意儿带进宫去。 那天宴上,因为有万俟龙悦在,夜卿歌格外高兴。宴席末了,她拉着万俟龙悦悄悄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 见夜卿歌如此神秘,万俟龙悦以为她这是开窍了,总算有点乐趣,顿时欣慰起来。 “去了就知道了。” …… “我说,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来这里?” 观星台上,万俟龙悦再次换回那副嫌弃的表情。看来,还是太高估她了。 “对呀。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 “不就是星星嘛,只要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都是星河浩瀚。” “喜欢的人?为什么?你有吗?” 夜卿歌那时不懂,为何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璀璨星辰。 “我才多大,哪有什么喜欢的人。你呢,你有吗?” “父君和弟弟算吗?” “算是吧。不过,我说的喜欢不是亲人间的喜欢,而是……唉,算了,现在和你这个小傻子也说不明白,以后你就懂了。” 夜卿歌笑着回过头,坐在观星台上静静看着满天星辰。 “你怎么了?” 万俟龙悦见夜卿歌似有心事,默默坐回她身边。 “在宫里,没人愿意真心与我做朋友,弟弟还小,父君教我隐忍。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到观星台来。无论我说什么,星星们都只是静静地听着,陪着,从不会告诉别人,在我心里它们就是我的朋友。”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你朋友吗?” 万俟龙悦从未想到眼前这个小傻子居然这么可怜,惹得她也差点想哭。 “就因为你也是我朋友,所以我才带你来这里。” 从那以后,两人间形成了无言的默契。万俟龙悦负责打闹,而夜卿歌继续她的温雅有礼。看着夜卿歌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多了起来,万俟龙悦总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7、情深缘浅 靖宁十八年冬 “龙悦,听说宫外的灯会很热闹,是真的吗?” “当然啦。怎么,你想看?” “嗯。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 说着,夜卿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带你出去也行。不过……今日的功课……” “我帮你做。” “成交。” 酉时,万俟龙悦带着夜卿歌避开宫中耳目,成功出现在灯会长街上。看着夜卿歌目不转睛地盯着各色彩灯,万俟龙悦不得不感叹皇家孩子的童年真是凄惨。 两人走过长街,来到另一边。街道两旁摆满了琳琅器物,夜卿歌就像是初生的孩童,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龙悦,那个是什么?” 万俟龙悦顺着夜卿歌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她说的是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啊,这你都不知道。” 万俟龙悦嘴上嫌弃着,身子却很诚实地过去买了一串。见万俟龙悦回来,夜卿歌以为那是给她的,原想伸手,却被万俟龙悦塞回自己嘴里。 “想吃?” “嗯。” 夜卿歌立刻乖巧地点头。 “那……你喊我一声姐姐。” “可你我同岁啊。” “同岁没错,但我比你早生了几个月,自然是你姐姐。”说着,万俟龙悦又咬下一颗山楂,口齿含糊,“你可想好了……再不喊……我就都吃了。” “姐姐。” 夜卿歌是嫡长女,从来只有别人喊她“姐姐”。这一声“姐姐”喊得她自己也颇是意外。 万俟龙悦听夜卿歌如此乖巧地唤她,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电到了那般。再见夜卿歌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浑身莫名有些不自在。 “拿去吧。” 将还剩大半的冰糖葫芦塞到夜卿歌手中,万俟龙悦迅速转身就走。 “龙悦,你去哪?” “别跟着我。” “可是……” “我回家。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回宫,丢不了。” 靖宁十九年春 陆熙尧终于鼓起勇气将亲手绣制的荷包送到夜卿歌手上。夜卿歌收到荷包甚是意外,但还是欣然接受,而就在身旁看着的万俟龙悦却生起气来。 “龙悦,你怎么啦?” 察觉万俟龙悦情绪异常,夜卿歌立刻关心道。 “你为什么要收下那个荷包?” “为什么?熙尧他是好意,我为什么不能收下?是不是因为他没有送你,所以你才生气了。要不,我把这个给你吧。” “你知道男子送女子荷包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夜卿歌当真不明白,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万俟龙悦。而万俟龙悦见此,更是气急。 “他喜欢你。” “他喜欢我?”夜卿歌低头看向手中的荷包,原来,男子送女子荷包竟是这个意思,“那……我是应该收下,还是……” “你若是不喜欢他,就把这个还给他,免得叫他误会了。” 看来,荷包这东西还真不能随便收。 听了万俟龙悦的话,夜卿歌立即走向陆熙尧,先是道谢,再是道歉,而后将荷包退还。 见夜卿歌此举,再看陆熙尧那失望的眼神,万俟龙悦竟是又高兴起来。 然而,虽说荷包表心意失败,陆熙尧却并不气馁。他换了法子,整日围在夜卿歌身边请教诗画琴曲。 万俟龙悦见不得夜卿歌对别人亦是温声细语,却又无可奈何。若强行将夜卿歌拽走,倒显得自己不是。一连几日皆是如此,万俟龙悦实在心烦不已。最后,她索性不再入宫。可这眼虽不见,心却不见得不烦。她不只是更加烦躁,也更是想念在夜卿歌身边的日子。 想着夜卿歌和别人卿卿我我,万俟龙悦一赌气,跑去花楼找风流。可见着贴上来的花楼倌人,万俟龙悦又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将人给推开。倌人见她是个不好伺候的主,也干脆换了路子,先与她喝酒说话。 几杯酒下肚,万俟龙悦开始絮叨起心中的不痛快。那倌人细细听着,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她这不过是嫉妒心作祟,在吃醋罢了。 听着倌人笑语,万俟龙悦心惊。她竟是在吃醋?这么说,她居然喜欢夜卿歌这个小傻子。可她们明明都是女子,而且夜卿歌是君,她只是臣。 见万俟龙悦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倌人继续笑说,感情便是如此奇妙,若是真心喜欢,就不妨大胆些承认。当她纠结着离开时,倌人攥着手中那一大叠银票,更是欢喜地让她常去坐坐。 她居然喜欢夜卿歌? 万俟龙悦一夜未睡,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上同是女子的夜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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