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暴怒无常,凭着一点皮毛功夫,伤了我娘和魏姨。她们拿不出那么多钱,她们恨他。于是,她们走了一条绝路。” “我娘借着先前从商的关系,将我和叶巍送上了璀错谷。临走前,她再三叮嘱我好生修行,不得有丝毫懈怠。” “我们走后没多久,那男人又找上门。我娘假意应允,与他周旋。魏姨则趁机点燃了事先备好的,浇了酒水的柴草。” “她们和那男人同归于尽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曾在坍塌的房舍下寻得两个步摇,分别属于她们二人。我和我哥一并将其埋入土中,权且当作坟茔。” “如今,他居然也走了。那便将他安置在魏姨的坟茔边吧。” 叶笙说完,勉强笑了笑。收起僵硬的弧度,她长舒了一口气。 若禹默默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叶笙怅然道:“我与他虽是亲兄妹,多年来形同陌路。日后祭拜我娘时,也不会短了他那一份。希望他能投个好胎吧。” 凤倾芸柔声道:“因果循环,他们皆为良善之人,会有好报的。” 叶笙轻轻嗯了一声。 其她几人纷纷劝慰了几句,易初也轻声道了句“节哀”。 只有汐裳安静地听着,未置一词。 第63章 人间烟火 “陌伊,陌伊!”姫泠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回荡在忘川河畔。 片刻过后,眼前红艳艳的彼岸花摇身一变,一个容貌昳丽的红衣女子出现在姫泠面前。 陌伊烦躁地吼道:“怎么了?叫什么魂!” 她揉揉眼睛,这才发现姫泠揽着一个昏过去的女子。 姫泠肃然道:“她中毒了。” 陌伊打量着那女子的模样,面堂发黑,七窍流血,四肢痉挛。 她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幽摛草?” “是。” 陌伊啧一声:“那你还搂着这具尸体做甚?” 姫泠正色道:“她还没死。” “快了。”陌伊懒洋洋的。 “救得。” “救不得。”陌伊打了个哈欠。 “你能救她。” 陌伊嗤笑一声:“我可没有那能耐。” “幽摛草的毒性在于其草汁。你可用笛音驱之离开。草汁离开她的身体后,她便无事了。” 听了姫泠有些着急的解释,陌伊哦一声,转身便走。 “你去哪?” “补觉。” “你先救她!” “不救,我又不认识她,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陌伊回过头,“再者说,你怎知她活下来会比死了好?兴许她的下一世会很幸福呢。二小姐,少耽误人家轮回。” 她嘴角勾出一个不羁的笑,像是在高傲地俯瞰尘埃。 那副模样如今姫泠想起来都牙痒痒。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踹了汐裳一脚。 汐裳瞪她一眼,果断踹了回去。 二人打闹一番过后,汐裳垂着头,神色有些黯然。 姫泠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我是不是不该让你救她。” “救都救了,现在后悔也没用。” “那倒是。”姫泠复叹气,道:“我是真的想不到,她居然会用幽摛草害人。” 汐裳冷笑道:“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的。” 她也叹口气:“若是我们早来一步,我便能救叶巍了。” 姫泠挖苦她:“怎么,你也想耽误人家轮回?” 汐裳白她一眼,看向不远处的蔫蔫的叶笙,没吭声。 微弱的金光漾在汐裳的脸上,她柔媚含水的眼眸有些黯然。 外人看来,她只有18岁的年纪,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她的魂魄没有进入忘川内源,她保留着自己作为陌伊时数千万年的记忆。 汐裳是陌伊,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又不是陌伊。 成长环境的不同,造就了她对待世事时不一样的心境。 陌伊是不顾世人死活的。旁人性命,在她眼中不过草芥。她独自长在忘川,冷眼旁观世事风云,睥睨苍生。 所以如果不是姫泠一味坚持,她被磨得不行,是不会救南书的。 哪怕这于她只是举手之劳。 但是汐裳不同。 陌伊是高高在上的神,汐裳是充斥烟火的人。 汐裳有些后悔。但凡她早到片刻,叶巍就可以活着了。 奈何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汐裳揉了揉眉心,对姫泠道:“回去罢。” 回到另外几人坐着的地方,正好若禹问道:“那边在做什么?” 微生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答:“天璇门在破解机关。” 姫泠接住话头:“我瞧他们忙活许久了,怎地还没完成。” 汐裳不置可否地笑一声:“微生,你要去帮帮忙吗?” 微生沅摇摇头:“不必。” 若禹也道:“的确不可太露锋芒,还是藏拙些为好。” 汐裳歪歪头低声问凤倾芸:“我可是有些锋芒毕露了?” 凤倾芸反问:“你以为呢?” 汐裳若有所思:“还成。” 比起陌伊的所作所为,她已然很低调了。 她这般想着,忽轻笑一声,万般阴霾尽数扫去。 她随意地倚在凤倾芸身上,拉过凤倾芸的手摆弄着。 汐裳皱了皱眉。 有人在看她。 以一种阴毒、怨恨的目光。 她状似无心地向四周瞟去,很快锁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宽大的袍服,看不清身形何如。 容貌平平,没什么特点,只一双眼睛瞪圆了,满是恼怒和杀气。 汐裳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她是霜飔阁的人,自己应该从未招惹过她才是。 实在想不起结过什么仇怨,汐裳悄悄示意凤倾芸。 凤倾芸视线扫过去的瞬间,汐裳发现那女子明显一怔,随后目光变得缱绻粘腻了起来。 汐裳:“……” 她盯着凤倾芸:“说,哪来的桃花?” 凤倾芸困惑不已:“我不知,我从未见过她。” 汐裳不高兴地看向那女子,那女子对上她的目光,竟丝毫不回避,眸中的恨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汐裳磨了磨牙。 下一刻那女子被别人叫走了,走前还恋恋不舍的望一眼凤倾芸,并恶狠狠地瞪向汐裳。 汐裳气得几乎火冒三丈。 凤倾芸一脸无辜:“这可与我无干。” “与你无干?难道与我有干?” 凤倾芸不敢再多嘴,妥协道:“是我不好。” “你没有不好,你是太好了。”汐裳幽幽道。 几人正随意地聊着天,东一句西一句的,气氛颇为融洽。 叶笙也活泛了些,不再那般怏怏不乐。 这时,言恺领着几个人走到附近,一边假意检查周围情况,一边开始指桑骂槐。 他一脚踹到了一个男子,骂道:“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方才已纵你闲适许久,如今竟还不专心!” 此言一出,几人都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一时面色都难看得很。 姫泠的脾气可忍不了,当即冷笑道:“某些人啊,真是窝囊又多舌。自己没什么能耐,偏喜欢管教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字字句句清晰地传遍各个角落,一时无数视线齐刷刷投射过来。 言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也不指桑骂槐借题发挥了,直奔姫泠而来:“你敢挑衅……” 话未说完,澹月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冒出森森的寒气。 姫泠幽深的眸子仿佛结了冰,她缓缓移动澹月,道:“这世上可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微生沅仰头,恰好看见她锋利的下颌。 她很相信她说的话。 这个可以只身破除诛灵阵的女人,这个神秘莫测不知来路的女人,似乎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那边汐裳狠狠翻了个白眼。 二小姐真能装。 不过既然二小姐勇猛地站出来了,她正好不必掺和了,可以短暂地藏一下拙。 汐裳四下张望一番,言恺和他手下的那些人明显是吃硬不吃软的主,这会儿安分的不得了。 其他或近或远的人都暗自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很快,风隐同尺素一起来说和了。 姫泠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收起了澹月,没说什么。 言恺随二人悻悻离去。 汐裳懒洋洋地看向姫泠:“威吓气势见长啊。” 姫泠哼一声:“您的脾气也见好不少。” 经过这一番闹剧,众人都大感没趣。 若禹抱着双臂,无语道:“一共只有三个机关,我们已除了两个,若去料理最后一个,未免风头过盛;如今不去,却又成了偷懒了。” 叶笙也很不满,愤愤道:“这群没用的家伙,真不要脸!” 凤倾芸道:“莫睬他们,且待天璇门除了机关再做打算。” 微生沅这时道:“怕是要许久。他们寻错了方向,将那机关越解反而越复杂了。” 凤倾芸:“……” 几人遂继续闲坐。 这回没人敢来打搅她们了,只是总有细碎的议论声传来。 有人在分析姫泠是何方神圣,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功法有多深。 有人在讥讽叶笙刚死了兄长却不甚悲痛,看起来性格那么好的人,怎么如此无情凉薄。 有人在疑惑汐裳与凤倾芸的关系,猜测汐裳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凤倾芸不再为陌伊“守寡”。 一男子面露不屑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是狐媚子勾引的,瞧她的模样,便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汐裳耳朵别提多好了:“……” 她眼波流转,看向一无所知的凤倾芸,清了清嗓子,媚兮兮地叫道:“倾芸姐姐~” 凤倾芸一个哆嗦,向后闪了闪。 汐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到。 姫泠被她这一声恶心得想吐,叶笙虽然不想吐,但被惊得目光呆滞。 若禹默默远离,微生沅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连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易初也不禁抬起了头。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包括方才议论的那人。 汐裳对这一切毫不理会,而是娇笑着,一双蕴满春水的眸子愈发勾人,红唇轻启,又媚声唤道:“倾芸姐姐~” 凤倾芸呆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汐裳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于是慢悠悠起身,拧着腰肢,一步三摇地来到那男子面前,一举一动顾盼生姿。 凤倾芸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 汐裳对那看得痴呆的男子道:“这位公子,你刚才说我什么?” 那男子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当时清醒过来:“没……没什么。” “是嘛。”汐裳轻声道。顷刻间,她脸上的媚态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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