姫泠总结:“如果不是真的宅心仁厚,那定是另有所图。说起来,他现下对凤倾芸还和从前一样。好像你们二人的事没把他脸抽得生疼。” 汐裳叹口气:“凤族陛下,定是个厉害角色。我还是希望与他无关。好歹,凤倾芸这个妹妹,他确曾多加照料。” 姫泠赞同地点点头。 这样的敌人有些可怕。 汐裳话头一转:“对了,你近来可见过南书?” 姫泠一愣,然后答:“最近没有,怎地突然提起她?” 汐裳默了默,道:“雾林中的妖物,像是她的手笔。” “这……” 姫泠属实惊到了。 她回忆起上次见到南书的场景,犹豫片刻才到:“我察觉到她身上有魔气,且越来越重了。” 汐裳有些不敢置信:“她在修魔?” “十有八九。” 汐裳气得站起来:“荒唐!她修仙修了那么多年,突然修魔,要不要命了!” “先前我以为她只是豢养些妖物,被熏上了魔气。孰料魔气越发重。她向来听不进劝,我也无计可施。” “那就莫管她了!说到底,她命道何如与你我有何相关。反正,我可与她没什么瓜葛了。” 姫泠试探性地问:“如若她真的与雾林中的妖物有关,那你……” 汐裳微微眯眼,似在回忆。 “当初她身中幽摛草之毒,若非我一时心软,已不知去忘川河中走过几遭了。前番她竟企图左右我的感情,我已心生不满。今次她若再触碰我的底线,那就休怪我不顾旧情。” 姫泠正欲劝两句,忽发现汐裳的双眸不知何时起,映出危险与杀意。 她把话咽了下去,然后听见汐裳说:“要知道,露华宫也有幽摛草。” 说完,她转身离开。 姫泠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暗自替南书捏了把汗。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看在眼里的一切,她忍不住多嘴:“其实当初她不想你和凤倾芸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汐裳回过头:“什么?” “——因为她对你……对你心怀感恩,不想你有任何陷入危难的可能。” 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汐裳冷冷答了一句:“我不需要她这样的感恩。我喜欢谁,她管不了,也不配管。” 姫泠无话可说,只好为南书默哀。 眼看汐裳不高兴起来了,姫泠灵机一动:“临泽明日有祭祀,很是热闹,反正你没什么事,不如和凤倾芸一起去逛逛。” 她露出实在算不上好心的笑:“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是这般同你说的?”凤倾芸有些疑惑。 “是,有什么问题吗?” 思索片刻,凤倾芸摇摇头。 “你想去吗?” “还挺想,总是呆在露华宫多少有些无聊。” “那我便陪你去。” 临泽是距离群玉山最近的一座城,相去不足千里,一年有八个月都在飘雪。 而眼下临泽城中积雪甫融,正是举行祭祀的好时节。 临泽城不大,人口亦不多。 然每逢宫祭之时却是络绎不绝,万人空巷。 宫祭共一日一夜,这期间只禁舆马,无需斋戒,诸多娱乐活动之盛更胜往昔。 与其说是祭祀,倒不如称之为一个特殊的节日。 真正与祭祀相关的活动有二:一为乐祭,即寅时在城郊祠堂演奏雅乐;二为文祭,即城中文人墨客将所作祭文奉上,以示尊崇悼念。 乐祭之时,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乐祭结束之后,城中百姓自可入祠,或文祭,或参拜,或祈福,来来往往,言笑晏晏。 汐裳忍不住吐槽:“这祭祀未免草率了些,上元节灯会也没这般热闹,也不知道祠堂里是哪个倒霉鬼,要是知道别人祭祀她时那般欢欣,怕是要气活过来。” 凤倾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当发现市集中卖得最多的物件是蓝色长笛,路过的姑娘们额间不约而同画了彼岸花图案时,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上汐裳的心头。 “这个倒霉鬼……不会是我吧?” “你原是气活过来的吗?” 汐裳:“……” “等下,这宫祭二字,怎么跟我扯上关系的?” “或许是因着,清平调曲是以宫调为音阶起点的吧。” 汐裳无语望天。 凤倾芸露出十分真诚的惋惜之色:“可惜今日来晚了,听不了乐祭了。” 光是想象一下乐祭音调之悲壮,气氛之凄凉,汐裳便觉得庆幸极了。 见鬼的雅乐,谁爱听谁听去。 鉴于还有文祭这一环节,汐裳果断拒绝了凤倾芸祠堂一游的建议。 二人遂在街上闲逛。 沿路遍布商铺,所卖之物亦是五花八门,从锅碗瓢盆到夜壶恭桶可谓应有尽有。 店主时不时还会道上一句“多亏有陌伊仙尊我等才有今日之安逸”云云的溢美之词。 汐裳面无表情。 她就知道姫泠那狗东西没憋好,她一定会喜欢个屁! 对于汐裳肉眼可见的不高兴,凤倾芸安之若素,只牵着她的手信步闲走。 没过多久,汐裳的一脸怒容逐渐缓和,继而呈现出好奇,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事实上,姫泠的确很了解她的脾气秉性。 如若这场宫祭与她无关,她真的会很喜欢。 现下看来,即便有关,她也不是很在乎了。 汐裳自嘲地想:她又不是没参加过自己的祭祀。 这次起码不用背祭文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姫泠(to汐裳):老姐妹,放心去约会,这绝对举世无双。毕竟还有谁能参加自己的祭祀? (to南书):我真努力帮你了奥,她看不出来我也没辙(摊手) ps:陌伊是有点实在在身上的。凤青琰跟她说只有凤族的王或者王后才免受禁地的业火攻击,虽然她觉得有点扯,但是当她发现的确如此还真就信了(捂脸) 第25章 陌上凰曲 不远处一阵突然响起的鼓声,吸引了汐裳的注意力。 街道一侧搭了一个戏台,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人。台上,一个汉子正卖力击鼓。 汐裳扶额:“连戏都唱上了,这居然是祭祀时的活动。其实宫祭应该叫宫节才对吧。” 凤倾芸失笑:“你这般想也可以。” “……我并不想这般想。” 戏台前围的人愈发多了,凤倾芸笑问:“要不要去听听?” 汐裳摆摆手:“没兴趣。我娘便是个戏痴,回回听戏都带上我。凡是有些名声的戏,我俱听过了。” 凤倾芸闻此,本欲作罢。忽眼尖瞧见了戏台附近扮正旦的伶人。 她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这出戏你必然没听过。” “为何?” “这出戏只有临泽有,且很少唱。” 汐裳来了兴致:“这出戏叫什么?” 凤倾芸笑答:“《陌上凰》。” 未及汐裳想出这三个字是哪三个字,就被凤倾芸拉走了。 她们登上了街边一处酒楼,坐在一间雅室的靠窗位置,刚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整个戏台。 因为一头银发太过扎眼,凤倾芸一早施了障眼法。顺便给汐裳换了副模样平凡的脸和身段。 汐裳点了壶酒,边喝边打量着戏台上背对她们的正旦扮相。 一袭红衣,腰坠青笛。 正旦回身之时,汐裳意料之中地瞧见了她额间的彼岸花。 汐裳:“……” 好了,她大概知晓了。 她无可奈何问道:“这出戏你听过?” 凤倾芸笑得促狭:“听过几次。” 想了想,她补充说:“这出戏几年才会唱一次,颇为难得。” 物以稀为贵,汐裳忽然觉得这出戏值得一听。 “讲的是什么?” “你自己去看。” 汐裳撇嘴。 没过多久,台上的正旦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先是一段独白,正旦睥睨着台下,将陌伊的目中无人表现地淋漓尽致。 随后小生上场,向正旦求娶。 汐裳认出小生扮的是凤青琰。 第一折的戏份完全出乎汐裳的意料。 更让她震惊的是,正旦纠结唱了几句后同意了。 汐裳:“?” 什么东西? 凤倾芸被她骤变的脸色逗笑了:“稍安勿躁。” 汐裳安静下来继续看,只听正旦唱道:“为妇二三德,恕我难相听。君自充宫室,我徒供虚名。” 她憋不住了:“我像是会把自己的婚事当作儿戏,随随便便就嫁的人吗?还有什么充宫室?所以我嫁他为了点什么?这解释不通啊。” 凤倾芸还笑着:“正是因为解释不通,所以只好胡编乱造。这出戏的解释便是,你被我兄长的一番深情所感动,但又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于是只答应了名义上的婚事。而你允许他纳妾,又体现了你的宽宏胸襟和知书达理。” 似乎是为了应和她的话,小生唱道:“小子非梁鸿,不敢求相敬。但乞行俗仪,聊有夫妻名。” 汐裳:“……” 好深情一凤青琰。 好讲理一我。 第一折戏到此结束。紧接着第二折开始。 背景是小生与正旦的婚礼,二人身着喜服。 这时,披散着银发的小旦缓缓上台。 正旦看着她一愣,小旦也紧紧盯着正旦。 一旁小生自觉退后。 正旦捂着胸口唱:“头顶步摇曳,恰似我心旌。银发被冰雪,丝丝动我心。” 小旦也唱:“身重步难移,痴意心头萦。伦德无从败,岂可生别情。” 缠缠绵绵的唱词让汐裳忍不住啧声。 她捋了捋剧情:“所以,在这出戏里,你我这个时候才见面,还来了个一见钟情?” 凤倾芸微笑颔首。 她撑着下巴兴味十足地看着汐裳,长睫扑闪着,眼里有光流转。 面前人的神情变化,远比戏台上的表演更加有趣。 很快到了第三折。 正旦去找小生和离,唱:“成婚月有余,承蒙君厚遇。我心已予人,不忍再相误。” 汐裳云,我真的好讲理。 小生有些伤怀,又有些释然,唱:“有此短暂缘,意满心亦足。冒昧多一言,慎莫为情苦。” 汐裳云,凤青琰真的好吓人。 无法想象他说出这种话的样子。 第四折继续。 正旦与小旦表白,字字句句,真挚感人。 汐裳自愧不如。 奈何小旦仍心有顾虑:“你我同女子,兼有伦常阻。纵有万千意,安可任自由?” 正旦自不会放弃,唱道:“若得情长久,万般皆非故。今甘违天意,死生不相负。” 随后又各自唱了许多句,小旦终于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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