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沅让姫泠靠在一块大青石上,拾起澹月放在她身边,随后转身去看同样晕厥的狍鸮。 汐裳蹲在姫泠旁,拍拍她的胳膊,踹踹她的腿,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姫泠自是一动不动。 凤倾芸见她幼稚心起,便留她看着姫泠,自己则去协助微生沅料理狍鸮。 “不知微生姑娘方才放出的是何烟?” 微生沅笑答:“家师赠予的防身之物,我亦不知是何物。” “若禹与你的?可方便一观?” 记起若禹曾言她与凤倾芸关系不错,微生沅犹豫片刻便取了出来。 是一根金黄色的草,模样像是水边的芦苇。 凤倾芸用手指捻了捻,叶子很硬。 她交还给微生沅:“可是灵堕草?” “正是。” 凤倾芸瞧来并不意外。 “这是什么?”汐裳不知何时凑了上来。 看清了灵堕草后,汐裳夸张地“哟”一声:“怪不得威力如此大,原是这等烈草。这可是稀罕物。” 微生沅点点头:“师尊说,此草性极烈,以灵力催之可化为烟气,妖兽魔物及用心不专、郁念深沉之人,闻此便会晕厥。” 汐裳偷瞄了一眼地上的姫泠。 微生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意味不明地问:“姫泠姑娘可是心中郁结难安?” “是……吧?” 每天那么多糟心事,换谁谁不郁闷。 “如若姫泠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为她把脉,开具一份药方。半年内必得痊愈。日后也好免于被误伤。” 她顿了顿:“也算是我对她的谢罪礼和留下相助的回报。” 汐裳果断替姫泠回绝:“这倒不必了,她……她其实已在吃药了……每天三碗,额,特别多,特别苦!” 微生沅沉静如水的眸子盯着她,信服地点点头。 汐裳莫名心虚了,呵呵干笑两声。 她悄悄拉凤倾芸的衣袖。 凤倾芸及时接道:“先前我问过若禹,此类情况该如何是好,她已给我开过一张方子,故而如今便无需麻烦微生姑娘了。” 微生沅这才笑了笑,蹲下身观察狍鸮。 汐裳疑惑地看着凤倾芸。 若是回头微生沅去问若禹怎生是好? 凤倾芸摇摇头,嘴唇翕动。 汐裳辨出是“放心”二字。 她歪歪头,没想通。 想不通就先放着。 她开启一个新话题:“微生,你方才说是回报她留下相助你?” “是。我很感激她。”微生沅很真诚。 “真的吗?”汐裳很不信。 微生沅抿抿唇,道:“好吧,确实,如果她不在,我能更快解决狍鸮。灵堕草化烟后威力有限,隔得远时并不奏效。偏偏狍鸮似乎更喜欢她,而她不愿靠近我,是以我一直寻不到机会。” 汐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问:“你建议我们尽早离开,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微生沅大方承认:“是。姫泠姑娘看起来忧思颇重,有三成可能我会误伤她。故而我希望她早些离开,孰料她留了下来。不过三成几率过小,我并未十分在意。我确然没料到她当真受不起灵堕草之烟。” 汐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微生沅将狍鸮收入了一个禁制中,请凤倾芸加了两道封印。 她预备将狍鸮带回璀错谷,交予风隐处理。 做完这一切,姫泠仍未醒转。 凤倾芸生了一把火,三人围坐聊天。 凤倾芸询问了几句若禹近况后,便很少说话了,只安静地听着。 月下,汐裳曼妙的身姿显得格外迷人。 昨夜的贪欢未远,凤倾芸看入了迷,两颊有可疑的浅淡红晕。 汐裳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悄悄瞪她。 凤倾芸不舍地收回目光。 微生沅神色平静,似一无所觉。 她十分自然地起身,言说自己要单独去寻一味药材。 一个走了,一个还晕着。 于是凤倾芸很快凑到汐裳身侧。 汐裳有些好笑。 她靠上凤倾芸的肩,直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深邃的眼睛,其中一度填满了无尽痛楚,然后逐渐变得麻木。 如今,这双眼睛变回了它最美的样子——就像千年前一般,满目光华,从中仿佛能漾出星辰。 汐裳突然一笑。 她低声问:“我是你的药方吗?” “是,有你,我再不会郁结难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狍鸮就是饕餮,不写饕餮是为了神秘感(不是) 汐裳:《论看热闹的自我修养》 泠:《论第一次见面就被我媳妇迷晕这件事》 沅:《论如何避免成为电灯泡》 第28章 一位故人 晓月隐没在阴云身后,天地间如同打翻了一大方墨,放眼望去,唯有一望无际的黑。 火堆不知何时熄灭了,残灰上的点点星火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光。 汐裳侧躺在凤倾芸的腿上,低声细语地向她讲着儿时趣事。 凤倾芸兴致盎然地听着。 浓厚的夜色并未成为她们之间的屏障,反而增添了一股别样的趣味。 不知说了多久,汐裳有些倦了。 她打个哈欠:“微生怎么还没回来?” 凤倾芸抚摸她的鬓发,道:“许是药材太多了。” “姫泠怎么还不醒?” “许是灵堕草威力太强了。” 汐裳想了想,十分认同地嗯一声。 不远处,姫泠磨了磨牙。 她早就醒了。 但是她不能醒。 可恶。 听得那两人又低声聊了起来,时不时发出轻笑,姫泠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别让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姫泠捻个诀欲走,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凤倾芸立马点燃了火,火光照射下,姫泠猝不及防地与汐裳对上视线。 汐裳幽幽问:“早就醒了?” 姫泠一下子弹起来:“我什么都没听见!” 汐裳:“……” 也没说什么不能让你听的。 她坐起来,看向急急忙忙的微生沅:“怎么了?” 微生沅正色道:“我发现了一处结界。” “很奇怪。”她补充说。 汐裳挑眉,转向姫泠:“您先别着急跑了,一起去看看。” 姫泠:“……” 微生沅带领三人往洛滢泽下游而去。 她们都可夜视,故而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 好在附近无人经过,否则定会被吓到。 汐裳的目光集中在洛滢泽中。 夜间无风,水面如铜镜一般平静。远处有细小的水波微微浮动。 汐裳点了点她握着的手。 凤倾芸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随后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不对劲。 水中隐约可见一大片阴影,看不清是何物。 二人正欲提醒走在前面的微生沅和姫泠,就听见姫泠道:“这水下怎么有只大王八?” 大王八? 汐裳拉着凤倾芸快走两步。 嗯,确然是只大王八。 它的头、足、尾俱缩在龟壳之中,但仍足足占据了超一半的河道,高度与水的深度相差不大。 凤倾芸细看一番:“可是玄武?” 微生沅答道:“不是,此为次玄武,传说重达万斤。专为镇守防御之用。” 汐裳头一次听说,好奇地问:“是以,你所说的结界便与它有关?” “正是。次玄武常用于设立结界。” 汐裳追问:“那所谓奇怪,又在何处?” 微生沅缓缓述说:“凡阵法皆有阵眼,结界亦有界眼,以次玄武设结界,其界眼自然在次玄武身上。多为目、项、足、背四处,而这只次玄武此四处都无界眼痕迹。” 姫泠问道:“这王八有多大攻击力?” “古籍记载,次玄武性情温和,不喜争斗。” “这么说,以它设结界,只是单纯为了藏好界眼?” “可以这么说。” 两人一问一答半天,才发现其余二人都在状况外。 姫泠用胳膊杵汐裳:“想什么呢?” “这王八……咳,次玄武龟壳厚重坚固,故而它的背部自是界眼的最佳选择。不过要想在背上设结界,想必也不容易。所以更多时候,界眼大约都在目、项、足三处。这三处缩回龟壳时,旁人也无计可施。” 微生沅点点头:“确实如此。” 姫泠则是嫌弃道:“用得着你说。” 汐裳懒得理她,继续道:“对于寻常龟类而言,这四处自是最隐秘之处。不过,对于次玄武而言,应有一个更好的地方。” “那便是它的腹部。” “它的重量,旁人根本无法移动,更别提把它翻过来。且凡是知晓次玄武用处的人,大都只会关注那四处,而不会想到腹部。” 话音刚落,凤倾芸接道:“确实在腹部。” 姫泠竖了个大拇指。 微生沅露出了刹那惊讶,随后道:“那该怎生是好?” 汐裳噗嗤笑了:“什么怎生是好,人家设的结界,又碍不着咱们,非要寻界眼做什么?” 微生沅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此处诡异。且此间残存的灵力与留絮池中的符纸像是出自同一人。还有……” 她伸出手,手心托着一只竹笛。 “汐裳,这可是你的?” 汐裳接过,端详笛上的纹理,很快确定: “是我的。” “可是你从未来过此处。”这话微生沅说的很笃定。 她自小与汐裳一同长大,自然清楚她的行踪。 凤倾芸也问:“你何时来过此处?” 汐裳不语,只盯着竹笛末端一道血红的印记。 片刻,她抬起头,与姫泠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姫泠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变了变。 汐裳笑了一声:“看来这界眼非寻不可了,此行凶险,你们二人若有事,请自便。” 微生沅认真想了想答:“我无事,同你一起寻吧。” 姫泠哼一声:“自便你个头。” 汐裳难得没怼回去。 她问微生沅:“你在何处发现的?” “次玄武龟壳之上。” 汐裳点点头,没忘了答凤倾芸:“我许久以前来过此处。”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回答。 凤倾芸没继续追问具体时间,只问道: “为何非要寻界眼?” “结界那边,有一位故人。我曾许诺替她寻一件物事,已耽搁许久,如今也该兑现诺言了。” “那件物事,你现下便带在身上?” “是。” 汐裳给凤倾芸发暗讯补充:“便是我在长佑岩中取出的东西。本来我打算过几日再同你说此事,然后一并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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