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苦苦挨到月末的铃兰一大早便兴奋不已。 以前的十二时辰不过是眨眼间,可今日却过的格外漫长。 铃兰焦急忐忑,几乎是用手数着的方式渡过了一天。 终于,太阳被淹没在了云层之中,铃兰捧着草盆兴奋地登上了太白山顶。 早已登过无数次的顶峰,却在今晚变得格外不同。 天边的最后一抹残云渐渐暗了下去,黑夜自四面八方涌现而来。 暗夜将至时,天边裂开了一道口子。 “月亮!月亮!”铃兰兴奋地高举着草盆:“谢谢女帝,谢谢女帝!” 皎洁柔和的月倾泻下来,草盆沐浴在月光之中。 铃兰一点不嫌累地举着草盆,恨不得将这九州一片的月全都收集到草盆之中。 可端举了好半天,一直到铃兰手酸了,口干了,头顶的草盆依旧没有变化。 月色高悬,铃兰的耐心被彻底耗尽。 她将草盆捧在怀中,看着依旧是指尖大小的草叶,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铃兰将草盆放到地上,盘腿坐下去,伸出手去轻轻拽了拽那草叶。 仅仅只是略用力,那草叶便脱离出来。 铃兰看着指尖上没有根须的野草,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她低头查看着草盆,再找不出第二个嫩芽。 种着种子的地方高高鼓起。 铃兰用了几分力气,将草盆中的种子翻了出来。 白嫩的种子在掌心上沐浴到月光,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铃兰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掌心里的种子,看着它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洁白的种子褪去包衣,颜色渐渐变深。 直到全都浸泡到月光中的那一刻,铃兰看清了掌心里的东西。 她辛辛苦苦浇灌了五十年的种子。 吃饭睡觉做什么都要捧着的种子。 终于在月光下显现出身影—— 一颗丑陋的石头。 铃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掌心里的石头。 她将手掌捧起来,就着月光,瞪大了眼睛看。 亮如白昼的月将掌心里的东西照亮,石子儿上的磨痕一览无余。 铃兰第一次觉得月光太暗了,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掌心里的石子黑黝黝的,即使被埋在土里五十年,都没有变白一分。 怪不得种了五十年不见发芽,怪不得蓉柒婆婆劝自己不要太过在意。 怪不得自己怎么呼唤都没用...... 怪不得,怪不得。 眼泪砸到石子上,被石头的边角割裂炸开,飞溅到掌心中。 铃兰低下头,难过地哭了出来。 她放弃剑修没有哭。 她苦寻三年屡屡碰壁没有哭。 她被剥去仙骨没有哭。 她抱着草盆苦守五十年没有哭。 可现在她的哭声回荡在太白山顶。 群山环绕处,哭声顺着一座山峦翻过另一座山峦。 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万物都在为化形成功,叩拜女帝恩典的月圆夜里。 铃兰哭得不能自已。 她宁可姜眠好变了容貌,失去灵力,或者只是一棵无法化形的草。 也总比掌心里的小石头好。 铃兰的哭声不是因为自己被骗了,而是她再也没有筹码了。 唯一的仙骨已经被剥去。 姜眠好没有醒过来。 浓浓地挫败感涌上心头。 铃兰的哭声回荡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中。 看着脚下令人生畏的百丈悬崖。 铃兰头一次不觉得可怕。 泪眼婆娑间,铃兰向前迈了一步。 脚边的石子飞溅下去,落了很久都没有传来回声。 铃兰有往前挪一步,她的眼泪砸过她的鞋面,飞溅下去。 同样没有传来回声。 就当她再次迈出最后一步时。 身后传来了一声极轻极温柔的轻呼。 “兰兰。”
第77章 站在悬崖边的铃兰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女帝散灵力渡众生,满地霜华,周边茂密生长的树丛都在月色下泛着盈盈的光。 入了夜的太白山幽静又安宁,蜿蜒的上山路漫漫,未化的积雪盛着月色,从前难捱的漫漫长夜在今夜有了新的模样。 刚刚轻声唤自己名字的人正站在上山的路口处。 黑发如瀑散落在肩颈处,碧色眼眸在月色下格外幽深。 似澄澈见底的汪洋,又似晶莹剔透的宝石。 铃兰的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了,她揉了揉眼睛,未落尽的泪偷偷溜进指缝。 站在面前的人冲自己轻轻一笑。 “兰兰。”姜眠好的声音很轻,轻到下一秒便散落在了风中。 看着许久未见的友人,泪不自觉地自眼角滑落。 下一瞬,姜眠好便被眼前人大力地搂进了怀中。 感受着眼前人的体温,夜风卷起发丝拂过脸颊,铃兰的眼泪彻底决堤。 “眠好。”原以为流尽了的泪在此刻又轻易蓄满眼眶,铃兰紧紧搂住怀中人,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她的梦境。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铃兰将脑袋埋进姜眠好肩头,任泪滑落:“我是不是被打击疯了,出现了幻觉,我明明种了五十年的石头啊,眠好。” “是我。”姜眠好紧紧回抱住她,安抚性地拍抚着友人的背脊:“我回来了,不要哭兰兰。” 明明说着不要哭,可姜眠好却止不住泪流。 她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埋了五十多年,她拥有感知,拥有听觉,她清楚地感知着身边的一切。 闻着土地的气味,承接着雨露的冲刷。 当那把利刃贯穿胸膛后,灵魂飘离身体,姜眠好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以这般潦草的方式结束时。 她发现自己又变成了种子。 被埋进里土壤中。 她能听见铃兰的给自己读的信,听见蓉柒婆婆的忏悔,听见身边种子冲破土壤发芽的声音。 可姜眠好却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拼了命地向下扎根,向上发芽。 尽管地理位置没有优势,身边的木材挡住了阳光,冰冷的雪水渗透进刺骨寒。 可姜眠好依旧顽强地生长,一种强大的求生欲支撑着她。 以至于她比身边的小草要高出老大一截。 原以为要在地下深埋千年,可当柔和的月光落在身上时。 姜眠好惊奇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四肢。 更加惊喜的是,她就站在榕树洞外,她的小木屋前。 一晃五十年,眼前的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样。 可又不一样,那间承载过自己短暂幸福的小木屋内暗暗的。 没有灯,没有欢笑,也没有那人的身形。 姜眠好站在原地,仅微怔了片刻,便立马奔向山顶。 她迫不及待要见铃兰。 在看见铃兰身影的那一刻,姜眠好觉得在地上吃的苦都不算什么。 “兰兰。”姜眠好紧紧抱着怀中人,语气轻轻:“我好想你。” 铃兰早已经哭成泪人,她紧紧搂住姜眠好,一字一句道:“我也,很想你。” ...... ...... 女帝在大殿上昏过去的事情很快便传开。 在殿外等待登殿的蓉柒看着只差一步的宫门大开,有些不敢相信。 可殿内的人纷纷撤出来,无数医仙焦急地往里赶。 “女帝怎么啦?”在门口焦急等待的仙子拉出从殿内出来的仙官问:“不是刚散完灵力渡完众生吗?怎么会昏过去?” “哪只是昏过去这样简单?”慌乱地仙官擦拭着额头的汗,压低了声音说:“本来是莫夜战神打了胜仗正登殿参见呢,女帝殿下突然就呕血了,直接从王座之上跌了下来!” “吐血?女帝怎么会吐血呢?” “就是啊,怎么可能吐血,女帝不是刚得道么?今年左不过才千岁吧?” “是啊,女帝灵力高强,你莫要胡言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 那仙官擦干净脑袋上的汗,叹口气道:“千真万确,不信你问旁的人,女帝不知为何突然就呕了血,从王座上跌下来的时候,她身侧的侍从立马冲上去将人给抱住了!” 仙官话音落,便立马有人附和着。 “听说女帝登殿后不眠不休的理朝政,还亲自斩杀了那鸟兽之首,会不会是累着了?” “是啊是啊,新女帝天资过人,修为极强。登殿后杀伐果决,手法狠戾,想来是太操劳过度导致的吧?” “臣服于这样的女帝脚下,当真是天庇佑三界啊!” 蓉柒听得直皱眉,满肚子困惑。 她在殿外候了多时,周围能问的都问了。 没有一个人听过绿酒这个人,原想登殿叩拜女帝时,问一问其她仙官。 可现在竟传出了女帝不好的消息,蓉柒又急又切,心中还牵挂着太白山上的铃兰。 不顾周围的慌乱吵嚷,蓉柒转头便回了太白山顶。 殊不知推开洞门后,那死去的姜眠好正在院中等着自己。 ........ ........ 清扬殿内的医士被驱逐了一群又一群。 躺在冰床上的女帝面色惨白如雪,那冷艳无暇的脸上毫无生气,唯有额间的红印泛着诡谲的光。 霜寒紧张地来回踱步,不忍去看主人惨白的脸色。 尤其那衣襟上的血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无极玄师坐在殿上压着声音发脾气。 跪倒的医士颤颤巍巍道:“启禀玄师,女帝殿下日夜操劳,凤体早已虚耗过度,再加之思念过度心头郁结已久,又徒然动气这才会......” “思念过度?”无极玄师猛地拂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被强大灵力掀飞的医士在地上滚了一圈,稳住身形后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千真万确啊玄师,女帝她心有郁结又忧思过度,早已病入膏肓啊!” “休得胡言!”御水玄师眉头一皱:“当今女帝无情道大成,早已断情绝爱,岂会有郁结和忧思?” 医士被吓得不敢再讲,只能不断地叩头求饶。 跪在一边的月老将头埋到极低。 无极玄师瞥了眼滚在地上的医士,不耐道:“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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