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 利刃落地。 姜眠好仍旧紧闭着眼不肯睁开。 “眠好。” 剧烈地痛让叶清歌快要昏死,她强撑着伸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骨头。 巴掌大的雪白骨节,沾着温热的血。 叶清歌轻轻将仙骨搁在姜眠好的掌心,叮嘱着:“要让铃兰快些换上,她身侧的医仙会接骨。” “只要换上,铃兰便能恢复原本的灵力...和...和仙智。” 叶清歌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灵力正从身体缺失的地方流逝。 “对不起眠好。”叶清歌不舍松开手,她脱离了力趴跪在姜眠好的腿边:“是我毁了你的生活。” 姜眠好深吸了一口气,小腹处隐隐传来痛意。 她将手中仙骨握起,猛地站起身不愿再回头看,姜眠好突然有些怕。 她怕看见叶清歌可怜的样子会心软。 她怕自己会原谅。 失去支撑的叶清歌摔倒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往外走的人,艰难地往前爬行了一步。 “眠好。”叶清歌抬起手,指尖距姜眠好的裙摆就一丝。 可她没有力气再往前爬了。 而姜眠好也没有因为这声呼唤而停下脚步。 “眠好......”
第102章 姜眠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清扬殿了。 也不知道是如何寻到的结界,如何到达的太白山顶。 这一切太过于顺利,顺利到姜眠好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只是又回到了舒心阁。 但是榕树洞内那盏昏暗的灯光告诉她,眼前并不是舒心阁。 而是真真正正的太白山。 叶清歌已经竭尽所能地将太白山上的一切都复刻出来了,可唯有一样。 唯有一样是她不论怎么努力都复刻不出来的。 那就是透过纸窗洒下来的婆娑灯影。 是家才有的暖灯。 姜眠好长舒了一口气,捂着 “眠好。” 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眠好呆住了。 她僵硬地转身,看着阔别已久的好友出现在眼前。 铃兰的明黄衣衫沾了风雪,肩膀上是很深的水渍印记,裤角处也沾满了灰尘。 看样子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往太白山赶。 铃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有些不真切。 分离时还平坦的小腹此刻正高高隆起,因为孕育着新的生命,原本清瘦的少女身形也有了母亲的圆润韵味。 那封没有落款的信件带着姜眠好的死讯递到自己手里时,铃兰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 而是痛,曾经那种熟悉的失去家人的心痛感再次弥漫上心头。 与姜眠好分离的这么些年,铃兰渐渐将自己对姜眠好的爱意磨平。 比起强行占有姜眠好,用不耻的手段逼迫姜眠好。 铃兰更想回到她们还没化形成功的那段时光,无时无刻彼此都能陪伴在身边。 尽管不是以爱人的身份。 这么些年虽然失去仙骨,但铃兰仍然没有放弃剑修。 她日复一日的练剑,只为有朝一日亲自捅了叶清歌,带走姜眠好。 带走她唯一的家人。 任何关系都会决裂,唯有家人不会。 所以铃兰知晓姜眠好再一次死去时,巨大的恨意弥漫上心头。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启程回家,铃兰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亲手将叶清歌斩杀为姜眠好报仇。 当铃兰登上太白山,看见熟悉的身形时,才发现自己这么些年的潜移默化早已成功。 看着眼前即将为人母的姜眠好,铃兰心里只有对她的担忧。 “兰兰。” 姜眠好握着手里温热的仙骨,慢慢地上前一步。 她还没走到铃兰面前,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身形一晃,闭着眼栽倒下去。 “铃兰!”姜眠好急得上前一步,下一秒铃兰就被人抱在怀里。 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出现。 傅晚吟淡淡看了眼前人一眼,用了几分力气将铃兰打横抱起。 “你是?”姜眠好立马跟过去,有些不确定。 抱着铃兰的人朝姜眠好微微行了个礼,淡声道:“傅晚吟。” “你是兰兰的剑灵!只是你为何要.......”姜眠好立马跟上去,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 傅晚吟看穿她的想法,轻声道:“你将她骗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她仙骨吗?” “若你就这样递给她,她肯定不会要。”傅晚吟轻叹了口气说:“她看重你,深爱你,在意你,怎么可能要你拼了命换来的东西?” 姜眠好从她的话里听出淡淡的落寞之意,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姜小姐没有对不起我。”傅晚吟抱着人往前走,轻声问:“那间房是主人用的?医仙就在身侧,要用吗?” “要!”姜眠好立马让开步子,将人往前带。 原本隐在身侧的医仙纷纷出现,手忙脚乱地开始忙活。 空寂了很多年的太白山上终于有了人声。 看着木门合上。 姜眠好手里仙骨和傅晚吟怀中的铃兰都被医仙隔绝在房间里。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有些尴尬。 姜眠好抿了抿唇,轻轻抬眼看身侧人。 与在那日说书坊里见过的不同,眼前的人褪去了大小姐的娇气。 没有了华服和珠钗,只是将黑发挽起,干净利爽的粉色圆领袍将人衬得飒爽无比。 “傅小姐。”姜眠好抿了抿唇,轻声唤出声。 傅晚吟轻轻摇了摇头,礼貌道:“不必叫我傅小姐,叫我晚吟就可以。” 姜眠好咬着唇,有些话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问。 “我本来也不是管家小姐,相府小姐只是这一世的身份。”傅晚吟垂下眼看着自己光洁的指尖,语气轻轻:“我辗转三生,终于在那年神女殿外,寻到了主人。” 这个故事姜眠好以前从未听说过,她只知道铃兰的剑是那年华山夜里寻到的。 此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傅晚吟不打算多说,她叹了口气转过脸轻声说:“姜小姐,晚吟恳请您,这一次不要再抛下主人了可以吗?” “那日与您决裂后,主人就变得孤僻沉默,不再与人讲话交谈,这么些年她辗转人间,帮您寻找姜云眷妻妻的转世,也帮您在蓬莱搭建了屋舍。” 傅晚吟轻叹了口气说:“她一直记挂着您,她爱您想您,晚吟不求您像主人爱您那样爱她,但求您不要再伤主人的心了。” 姜眠好垂下脑袋,低低地道歉:“对不起。” 傅晚吟看着人难过的样子,轻声说:“晚吟失礼,姜小姐勿怪。” 一时间谁也没再讲话,木屋内的医仙忙忙碌碌与木门外的冷清形成了对比。 终于在太阳落下后,木门打开为首的医仙擦了把汗走了出来。 傅晚吟立马走了进去,没有犹豫。 姜眠好跟着她身后,却被医仙拦下。 木门关上,医仙拉着姜眠好走出几步。 “仙子,多亏你带回仙骨,里头的仙子已经无碍。”医仙擦了把额头的汗,缓缓长叹了口气:“卑职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帮人接仙骨,也是第一次见失去仙骨的剑修重回巅峰。” 姜眠好悬着心终于放了下去,她轻声问:“那兰兰的身体要多久能适应?什么时候能醒?” “短则半年,至多一年。”医仙说:“仙子带来的仙骨乃是上等仙阶,尽管里头那位曾经已经是万里挑一,但仙子带来的却要更胜一筹,普通人的身体倒未必能吃得消,但里头那位仙子却适应的很好,但是里头那仙子失去仙骨也有百年之久,身体一直虚亏,自然是要适应的。” 姜眠好点了点头,抿唇问:“那,她要多久才能重新握剑修炼呢?” 医仙掐指算了道:“按人间的算法大约要三年,三年后仙子可恢复原来的功力,但对于剑修千万年的寿命来说,这三年实在是不值一提,而且仙子带来的仙骨这般好,三年后里头那位仙子的功力必然大增。” 听到铃兰能恢复的消息,姜眠好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这么些年姜眠好一直对铃兰有亏欠,这亏欠像大山巨石一样压在心头。 每每在要沦陷在叶清歌的温柔中,这石头便会加码,让姜眠好清醒过来。 久而久之,姜眠好便强迫自己去拒绝叶清歌的靠近与触碰,每每叶清歌靠近自己时,便会觉得恶心无比。 到了后面,姜眠好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恶心的到底是叶清歌的触碰,还是恶心自己对叶清歌动了不该动的隐恻之心。 “幸好铃兰没事。” 姜眠好低低地呢喃出声,像是说给医仙也像是说给自己。 在这一刻压在心头的大石在这一刻彻底被搬开。 姜眠好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她徒然觉得有些渴。 “对了,卑职斗胆,想问仙子一事。”医仙看着眼前陷入自己思绪中的仙子,轻声问道:“卑职奉命跟治这位仙子,久未归仙界,今日仙子寻得此等上佳的仙骨,可是仙界有上仙陨落?” 姜眠好猛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医仙。 医仙被她这反应给惊到,心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问。 “陨落?”姜眠好听见自己艰难地挤出干涩的声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卑职无意冒犯。”医仙说:“只是一仙唯有一骨,像里头这位仙子虽被剥了仙骨尚且能活,是因为她还未正式得道成仙,可仙子带来的仙骨明显是上神之骨,若不是从已经陨落的仙子身上取来的,那......” “那什么?”姜眠好的心在此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刚刚的喜悦在此刻消散,姜眠好有些不敢接着往下听。 医仙看着眼前人巨变的脸色,心下渐渐猜出了这仙骨的由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失去仙骨的上仙,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灰飞烟灭,永不入轮回......” “永不入轮回?”姜眠好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已经干涩到极致,一整天滴水未进,从天界到人间,她的情绪跌宕起伏好几次,她像被拉扯到极致的弦,而那紧绷着的弦在此刻隐隐传来断裂的声音:“没有复生的可能吗?” “没有。”医仙轻叹了口气说:“一仙唯有一骨,飞升了的上仙被生剥了仙骨,基本上再无生还的可能。” “那如果。”姜眠好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问:“是女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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