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兄妹站在一起,丁树青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那你等于叫了一个女的老公?” 丁芽呀了一声,“你果然知道,是不是偷偷看我的账号了?” 大哥摇头:“没有,是你自己用我的电脑登录忘记退出了。” 丁芽懊恼地说:“那岂不是被你看光了?” 丁树青还是很诧异:“那真的是女的?” 他音量都高了好几倍:“当年不是掰了吗?怎么又搞上了?” 丁芽:“因为又遇到了啊,你好吵啊。” 她又问:“哥,你怎么不生气?” 什么气都要被她的态度给磨没了。 丁树青闭了闭眼,无可奈何地说:“话说得这么满,从小到大也没看你喜欢女生啊?” 丁芽自己也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很是坦诚:“我不知道,但反正我对她的感觉不一样。” 男的也就那样,就算谈了,分了,室友说你还能碰见更好的,丁芽都没期待过。 她好像天生缺少这种期待感,活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在虚度光阴。 可没人规定一个人生下来就要积极向上,法律也没写着禁止得过且过。 但没有向上的目标,没有兴趣的话,好像得到都不会拥有成就感。 至少在当年,丁芽对一个人燃起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期待感。 真的看到对方之前,她的心情始终像一朵四散的云。 重新见到舒池后,这种好奇心不仅卷土重来还有种要把吞噬的感觉。 丁芽很珍惜这种冲动和好奇。 毕竟她从小到大,很少有这样的新鲜体验。 丁树青问:“她哪人啊?几岁?有钱吗?家里几口人你知道吗?现在干什么的?有没有房……” 不料妹妹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抬起下巴,前方是地铁站:“赶紧走吧,等会地铁都停了。” 丁树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气很冷,丁芽也懒得说了,觉得好烦,口气也挺冲:“你怎么这样啊,我说我喜欢女的,你不应该关注一下你妹妹是个同性恋吗?” 大哥又说:“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可以不跟异性恋一样没有物质压力吗没有经济实力吗?所以那女的年薪多……” 丁芽深吸了一口气:“您赶紧走吧。” 丁树青一脸愤愤地坐上了扶梯,丁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狠狠吸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会被臭骂一顿呢,没想到对方接受得还挺快。 晚上的风好冷,丁芽抱着狗小声地说:“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小狗的耳朵软软的,在丁芽低头的时候飞速地舔了一口丁芽的脸。 丁芽哎呀一声,又把它往上托了托,像是抱住了当年自己被回收了的电子小狗。 失而复得原来是这个味道。 舒池跟喻心怡聊了很久,多半都是喻心怡在说话。 高级医院连放映厅台球室都有,她还跟喻心怡打了几局。 感情问题舒池可以请教的人很多,喻心怡算是烂牌打得好的,不过感情这种东西也不是光有手段就能长久。 喜欢才是维持保质期的最佳因素。 舒池听了好像跟没听一样,而且回去的时候小壶还非要跟小谢一起睡,说周末反正休息。 舒池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非要带书包来。 感情是做好了陪床的准备。 她只能自己开车回去了。 都快十一点了,外面空荡得很,舒池开着车回家。 她的小区离丁芽的小区直线距离很远,但从医院过去,倒是挺近的,正好要路过那个地标建筑。 车载音乐风放着舒池很喜欢的女歌手的歌。 她不会唱歌,团建也是,没人的时候会哼两句,红灯的时候她随意地往窗外看了眼,没想到正好看到一个娇小的影子孤单地穿过斑马线。 似乎还抽抽噎噎的。 有点像丁芽。 舒池以为自己看错了。 自己这边是红灯,对方是绿灯。 红灯的时间好长,四下无人,舒池还仔细辨认了一些,直到多方经过自己车前。 还抱着一只小狗。 等绿灯亮起,舒池往前开到下一个能掉头的地方,干脆地跟了上去。 丁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哭得止不住。 可能是终于想通了,也可能是高兴自己终于不那么无聊。 她的家庭对孩子的精神培养不算贫瘠,也没什么你不结婚就去死的封建,父母安排的相亲前提也是如果你能遇到喜欢就好,爸爸妈妈不会勉强你。 父母是爱她的,可是她却长不成了一个完美的女儿。 也不会去催促自己走向完美,没有压力,没有动力,就是这么普普通通地长大了。 成为一个普通到没有爱好的城市蚂蚁,也没想过未来,余生两个字也只出现在青春期的幻想里,残存在互联网电子老公的寄托。 带着玩笑的调侃,压根没认真对待。 “丁芽。” 这声音好耳熟。 幻听了吗? “丁芽……” 不是吧。 “丁芽——!” 丁芽猛地转头,她震惊地看着远处跑来的人。 那辆当年她玩抢车位的时候第二想要的车停在路边,舒池小跑着过来,风吹起她没合拢的牛角扣外套衣角。 女人头发后面的小揪散开,被风吹的四散,竟然吹出了一点丁芽臆想中的奋不顾身。 好像纸片恋爱的对象从屏幕里跑了出来。 舒池站定在丁芽面前,低着头看她,说:“真的是你啊?” 丁芽怀里的小狗眼神湿漉漉的,跟主人红红带泪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却又有同一种惹人怜爱。 “你怎么哭……” 舒池还没说完,丁芽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连那只小狗一起。 有点像当年她们在游戏里有且只有一张的合照。
第21章 都快十一点了, 这片经过的人就是零星的夜跑人。 丁芽把自己砸进舒池的怀里,抱着小狗也没有叫,被挤得前腿扒拉, 还勾到了舒池的毛衣。 舒池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动作。 她的怀抱向来只抱小朋友, 只不过小壶才那么点大,扑过来需要舒池把她抱起来。 舒池的身板都有些僵硬,她能听到晚风中丁芽的抽噎声。 这个之后推开对方肯定不太好, 可是我就要这么傻站着么? 舒池的手垂在身侧, 像是把自己摆成了一座僵硬的石膏像。 丁芽吸了吸鼻子,又往前,移开自己胸前的狗头, 去蹭了蹭对方的布料。 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能抱抱我吗?” 舒池的手还是放上来了。 丁芽嗅着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毫不留情地把眼泪蹭在舒池的身上。 舒池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丁芽的背,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你怎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边, 是地铁停了吗?” 丁芽活像要把自己哭到打嗝,被舒池这么一问本来压下去的哭腔又窜了上来, “不是。” 舒池她安抚丁芽的力道依然很轻柔, “那是怎么了?很晚了。” 丁芽抬眼, 素面朝天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带着惹人怜爱的震颤, 仿佛看一眼都能让人无条件地顺从她。 她就是看着舒池,又不说话了。 舒池绞尽脑汁想了想,问道:“和哥哥吵架了?” 丁芽又低下头, 她把头扎在舒池的怀里, 小狗似乎受不了被夹着的感觉, 扑腾着要下来。 最后如愿地在地上蹦跶,这个瞬间的丁芽却变本加厉地往前钻。 舒池下意识地后退, 趔趄了几步,丁芽闷闷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 “我可以抱你的腰吗?” 舒池嘴唇颤了颤,理智告诉她这个距离太近了,但她又实在难以拒绝丁芽。 特别是对方泪眼婆娑,特别是对方声音颤颤,又说了句对不起。 “给你添麻烦了。” 舒池从来没遇见丁芽这样的人,好像很不客气,但又带着点徒有其表的礼貌。 像是在诱捕这自己走入陷阱,走入冒着寒气的长夜深谭。 舒池根本没办法反抗,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又像是丁芽是她的主人一般。 她只能嗯了一声,却在丁芽伸手的下一刻,给了丁芽一个紧紧的拥抱。 对失去声音将近十年的人来说,肢体向来比张嘴来得有力道。 可很遗憾的是,舒池自己也没得到过奋不顾身的拥抱,她甚至没有上一个成年人的拥抱。 尽管她有一个认识那么多年的合伙人,依然没有这样的时候。 丁芽好小,她怎么又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为什么哭呢? 和哥哥吵架了吗? 是因为那只电子狗,还是因为丁芽从前的网恋被发现了? 舒池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在这个瞬间她却闭上眼,卑鄙地享受这个在长夜寒风里的拥抱。 丁芽在她怀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分开的时候鼻子红红嘴唇被自己咬得红红。 那个齿痕正好灯光覆盖,沾染了口水的光泽,惹得舒池多看了两眼,“你……” 她伸了伸手,指了指丁芽的嘴唇:“你怎么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见到舒池这几次,丁芽印象里对方穿着向来整齐,看上去永远整洁,现在衣服被自己揉皱,毛衣还被狗的爪子勾出了线头,有种被破坏的感觉。 丁芽垂了垂眼,又往前挪了一步,刚拉开的距离又收紧,她啊了一声,抬头指了指自己的嘴。 “出血了?” 她下意识地要舔,舒池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似乎是想也不想地说:“别舔。” 可是这样丁芽只能被迫抬头看着舒池。 舒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又猛地松手。 丁芽笑了一声,“我舔我自己的嘴,又不是舔你,你急什么。” 这话乍听没毛病,但舒池又觉得哪里都有毛病。 丁芽从兜里拿了包纸擦了擦嘴,一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抱起狗:“谢谢舒老板见义勇为,那我先走了。” 她又像个没事人了。 小狗不肯被抱着,丁芽往前走,它就蹦蹦跶跶地跟着,看上去快乐极了。 嘴唇好痛,果然不应该咬太用力的。 丁芽嘶了一声,背对着舒池的神情有些扭曲,却又在迈开腿的时候在心里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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