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的。 进来时冠绝九州的美人,这会子伤痕累累。 “送你了。” “多谢前辈。” “你可以出去了。” 她捏紧药瓶:“我想……上去看看。” “随你。” . “第三关了。” “第三关内容是?” “作画。” “什么?” 柳眉媚笑:“就是作画啊。别忘了,咱们这儿可是合欢宗,脸皮薄要不得。” “那怎样才算过关?” “画出来的东西让人看了想男人,或者想女人,总之,能勾动人心色.欲的便可顺利通过第三层。” 柴青松了口气,这……这对姜姜来说,很轻而易举罢? . 三层塔。 姜娆手里的笔第三次掉落在地。 “你受伤太重,可以养好再试的。”守塔人神出鬼没地来到她几步外:“你无法提笔,又怎能作画呢?” 换言之,你伤得快要晕过去了,心中还能念着那点子男欢女爱、女欢女爱么? “是在塔里休养?” “当然,不通关,或是不放弃,是无法出塔的。” “那、在塔内休养,还是每餐喝蜂蜜水?” “不错。” 姜娆饥肠辘辘,她八天没吃过一粒米了。 不说前些天整理书籍耗费的体力脑力,只说方才与十八铜人的一战,全凭毅力在支撑。 “麻烦,给我一杯蜂蜜水。” 守塔人转身为她取来。 “罢了,看你这么惨的份上,省省力气罢,只管张嘴就是。” 杯盏被喂到姜娆唇边,来不及道谢,她小口小口喝下暖融融甜滋滋的蜜水。 “多谢。” “不客气。” 姜娆瘫坐在书桌前,小半刻钟后,她单膝跪在桌前,掌侧沾墨,颤巍巍地往纸上作画。 不能提笔,那就不提笔。 “有趣。” 守塔人多年没见过这么坚韧疯魔的姑娘,开始期待她能作出哪样的画。 画画,即为画心。 画人心最炽热的欲。 合欢宗的功法和其他宗门不同,对天赋根骨没有死板的要求,相比较,历代先辈更注重人的性情。 没耐性韧性的不适合入合欢宗。 贪生怕死的不适合入合欢宗。 趣味低俗、脸皮薄的不适合入合欢宗。 定力不够的不适合合欢宗。 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作画中,姜娆唇边染笑,掌侧、指腹、指尖完美默契的配合,纸上很快显出两道人影。 很写意的风格,却不影响观者觉得画中人是极美的存在。 满腔的爱意淋漓在掌下,爱而生欲,是以两人同尝一颗白糖糕,也有一股子黏人的欲.情飘荡开来。 很高级的画法。 很浓稠的爱情。 守塔人的视线倏地从画上移开,落到姜娆绯艳水媚的眼尾,心道:这人的确该来合欢宗,这里有最适合她的内功心法。 看得久了,她隐约从美人妙不可言的气韵里看出被云水丹滋润过的气象。 云水丹。 想来此人与合欢宗渊源不浅。 “画好了。” “这一关,你过了。” . 再上一层。 这一层比起一层的满目书籍,一层的十八铜人,三层的文房四宝、桌椅摆设,这里空荡荡的。 墙壁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 守塔人拎着一把长剑交到她手上,又从腰间的锦囊取出一粒白色药丸:“这是入幻丹,服之,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心魔滋生,接下来的两刻钟,你会‘看到’许多可怕的画面,但你要忍,手中有剑,却不可出剑,一旦出剑,则为失败。” 姜娆接过那粒黄豆大小的小药丸。 “入幻丹是药王亲手炼制,品质有保证,药效散后,对人体无害。你可以放心。” 确认她已服下,守塔人退得远远的,不愿见美人失态。 . 天阴沉沉下着小雨。 刀客放下他的刀。 姜王得意的笑声穿透风雨,传到渔阳宫,年少的姜娆推开宫人往外跑。 雨水淋湿她的头发,她惨白着脸,一直跑,一直跑。 她要阻止接下来的惨事发生。 她要救自己的爹爹。 晏如非不能死! 王身边的内侍出乎意料地伸出一条腿,姜娆狠狠栽倒在地,下巴磕出血。 到处是笑声。 “野种!” “莫要以为你穿上华衣就真是王室的明珠,你个该死的野种!” “让开!” 姜娆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身后的谩骂声追上她,她不闻不问,一鼓作气跑到碧波宫外最大的空地。 “爹爹!” 晏如非看到了她。 姜王也看到了她。 “爹爹!不要信他!他骗了你!” 晏如非惊喜她能来,晦暗的眸子陡然有了光。 姜王阴仄仄的语调响起:“还不束手就擒吗?晏如非,你要想想你的妻女,今日你不死,死的就是她们。你舍得吗?” 他扬声一喝:“拿下她!” “不要动我女儿!” “好啊,你死,她就能活。寡人问你,你死不死?” 姜娆拼尽全力挣扎,无济于事。 “怎么,你舍不得死?带王后出来。” “娘亲!” “晏如非,寡人再问你,你死不死?” “你是一国的王,说话当言而有信,我死了,你要放过她们。” “寡人应你。” “不要!” 万箭齐发,嗖嗖的破空声,将人射成人形刺猬,宫人松开姜娆,姜娆含泪跑到娘亲身边:“娘,爹爹她——” “他不是你爹爹。” 姜王后面上毫无痛色,迈着碎步依偎在王的臂弯:“这才是你父王,你难道想当野种吗?” “不……你说谎……” “来人,将晏如非给本王剥皮抽骨。” 杀意与悲痛激荡姜娆的心,她牙齿打颤,满心想着“只需一剑”,却在剑刺出的那一刹,看清‘娘亲’的眼睛。 这不是她的娘亲。 她的娘亲从来都是柔弱的,眼里无权欲之心。 姜娆倒退两步,幡然醒悟—— 这是幻象,现实中绝没有发生过这一幕。 爹爹的死,是她和娘亲事后听闻的。 这是假的。 是入幻丹搞的鬼。 她清醒过来,心魔随之一变。 . “入幻丹啊,也不是多高明的东西,只要服药之人随时保持清心理智,识别真伪就能从中脱身。 “但难就难在,心魔滋生,总能从人性中找到破绽。 “入幻丹只是在一定时间内错乱人的思想、情绪,内心深处愈怕什么,惧意就会编织出可怖的网,用来欺骗你的大脑。 “所以说,最大的对手往往是你自己。四面皆敌,人要自救,就要出剑,一旦出剑,定力这一关,就败了。” 柳眉吃完一枚鲜果,用帕子擦擦手指:“合欢宗的内功心法特殊,越往上越要求定力,定力不过关,往后修习极可能会迷失在肉.欲,丧失自己最本真可贵的一部分。一般情况来言,顺风顺水长大的人过这一关会很容易。命途多舛、心思重的人,过这关会难上加难。” 柴青心提到嗓子眼,喃喃道:“姜姜……” . 姜娆闭着眼,伤口开裂,血水混着汗水在地面泅出一小片水渍。 嘴里一会喊娘,一会喊爹,一会又哭又笑,情绪波动之大,手中的剑握得死死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下一刻会一剑劈到对面的石壁。 石壁之上多得是深深浅浅的剑痕,这一关,无关旁人,是心灵深处,自己与自己的征战。 下唇被咬破,血顺着唇缝漫进去。 她面白如纸。 . “姜姜,我不爱你了。” 莺莺燕燕围绕着‘柴青’,皆是眼熟之人——姑姑柳眉、琴魔夏玉、春水坊的净玉、柔玉、秀玉姑娘。 “坏胚子……” “谁是你的坏胚子?我早就后悔了,早知道救你会让我受好大的罪,我何苦来着?你我已经睡过了,滋味一般般,现在,我有更多更好的女人了,你走罢。” “我不走,你是我的!” 一声笑。 “我是你的?你真是个傻子,你且看一看,除了这张脸,你还有哪里与我般配?武功没夏玉高,又没姑姑有银钱,还没三玉放得开,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吊死在你一棵树上。我为你差点死了,你放过我罢。” “你不是我的坏胚子。” “我就是!” ‘柴青’忽然翻脸:“你若不信,不如再睁大眼睛看一看,我睡别的女人。” 她一手扯碎‘琴魔’的衣裙。 姜娆炸了:“不要顶着我柴柴的脸做这恶心事!” 那人坏坏一笑,笑得和她的心上人像了十成十,她一字一句道:“姜娆,我不爱你。” 四层塔内,姜娆豁然睁开眼! 来自美人身上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这就忍不住了? 守塔人嘴唇微张。 姜娆握剑。 下一息就要出剑。 石壁上的剑痕很快就能再多一道。 哐当。 她手松开了。 一掌打在肩膀。 鲜血呕出。 清醒了。 清醒了的姜娆奄奄一息倒地,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狗屁的入幻丹!她的柴柴才没有那样花心猥琐! 她气得又呕出一口血。 啧。 好惨。 “你看起来要死了。” 姜娆缓了许久,如病入膏肓即将咽气的倒霉蛋:“嗯……我快要被气死了。” 免得她真死了,守塔人喂给她一粒救命药:“你还要往上走吗?” “这关我过了?” “过了。你提前耗尽入幻丹的药效,这一关过得很漂亮。” 四层塔一过,彼时的姜娆已经具有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 只是她不问,守塔人更没想到这一出,毕竟前来闯关的,一般都晓得十一层背后象征的意义。 她投喂的那粒救命药真能救命,姜娆一身是血地站起来:“我还想试一试。” 一句“试一试”,过五关斩六将,天暗了又明,明又转暗。 这是姜娆进合欢塔的第十一天。 柴青憔悴地不成样,压根不晓得往后余生她若不能当个专情的女人,会迎来多么可怕的后果。 . 第十关已过,姜娆爬着上了第十一层。 “这是媚.药,吃下它,不为药物所控,坚持三刻钟,去往第十一层。” 姜娆浑浑噩噩服药,守塔人守规矩地不去看她。 这一天天的观察下来,美人与日俱疯,只要不死,只要仍有一口气在都要往上走一走、试一试的毅力,说实话,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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