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眉头一挑,这皇后一把年纪保养的不错嘛。 那么宽大一身衣服之下,屁股是屁股,胸部是胸部,纤细的白玉颈没有一丝褶子。 颇有……几分姿色。 “阿五。”皇后笑了笑,斜长的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拂了拂袖子道,“你坐到我面前的软垫上来。” 顺着目光,一张青褐色软垫铺在皇后座下,垫子不厚,看模样就是寺庙里常用的敬香垫子。 白清胧把迟疑压在眉尖,小心举起灯盏,用手掌拢起火不被吹灭,小步慢慢走过去。 等到了人跟前,一脚扒拉开软垫。 “母后,方才儿臣涉雪鞋袜尽湿,裙摆也沾了泥水,不便跪坐。”她假笑推辞道。 出乎意料,完全没有纠缠,皇后竟一指身边的另一空位,笑说:“那你坐这。” 白清胧闻言看去。 宽大的座椅明黄绸缎为席,那个位置与皇后的座位并列肃穆,事实摆在眼前,那是属于皇帝的座位。 咋? 古代版钓鱼执法啦? 皇后赤.裸.裸抛出暗示,扶持白清胧上位的意思昭然若揭,这虽然与白清胧先前的猜想一致,但对方放饵的动作太过粗放。 这么潦草……看不起谁呢! 以为她是抱个空头支票就笑死在幻想里的傻瓜么? 皇太女的位置,甚至女皇位置仿佛简单的像块大蕃薯。 白清胧挑眉一抽,随后微微笑道:“多谢母后抬爱,儿臣站着便好。” 谁愿意和毒蛇坐一起? 丑拒,没兴趣。 整张面容半笼在灯光下,看不清眉目里含的是喜是怒,面对白清胧的拒绝,皇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再走近几步。”皇后声音冷了几分。 白清胧留了个心眼,没有动,只俯下身子,略略向皇后那边凑了凑。 灯影前移,眼前的正位在亮光中一寸寸明亮,入目是毫无生气的华服与繁复朱钗,上头坐的人不像平时那样端正直挺,软背斜倚着扶手,慵慵懒懒的,垂在地面的长裙氅盖住了鞋。 上了年纪的皇后,眼睛杏圆,眼尾不仔细看瞧不出细纹,想必年轻时也是惊艳的美人儿。 皇后噙着笑:“很多年没有仔细看过阿五,今儿让我瞧瞧你。” 风儿带着雪落空竹的声音传进屋子,悠悠荡了一圈,白清胧再次俯身凑近到皇后身前,又低唤了一声。 “母后。” 这人有意提醒她二人的关系,皇后咬唇一笑,借灯光向上望去。 灯火油然,白清胧的眉眼一寸寸剥落在光里,凤眸、高鼻、薄薄而红润的唇……五官那般熟悉,看得她的呼吸一滞。 正是这样张扬浓烈的眉眼,皇后有一瞬间的失神,白清胧与白晏竟然这般相似。 五皇女出身平庸,母家没什么人在朝为官,周才人更不得女皇青睐,母女二人多年默默无闻,久而久之被众人遗忘,皇后早年也确有听说过“五皇女容貌与陛下酷似”的传言,但这种笑言,在哪个皇子皇女出生时没传过? 最初讨好般的传言,因着周才人被女皇遗忘,加上五皇女资质平庸,渐渐销声匿迹。 皇后盯着白清胧与白晏如出一辙的眉眼,久远的记忆再次被唤起,春夜酒宴,那个张扬的少女骑马向她走来,嘴边勾着笑,凤眸缀满春光。 过了一阵,她道:“阿五再走近些。” “是。”白清胧依言走到皇后身前。 五皇女脸上挂着年轻的笑,与十几年前的眉眼渐渐叠合,凤眼微挑,肤白若雪,红薄恰似无情的双唇,鼻梁直而挺,就连浓眉斜向两边鬓角的弧度都几乎一致。 只是……少了一点白晏独有的凌厉。 与白晏相比,白清胧的脸庞年轻柔和,眼里亮亮的,弥漫少年人的纯真气息。 “你蹲下来,将灯举高。”皇后想要看的更加清楚。 皇后自信阅人无数,当白清胧没有来的时候,她笃定这是个没有筋骨的软货,毕竟这么多年五皇女在宫里一直庸庸碌碌龟缩。 即便偶然得宠,不过仗着几分鲜丽的容貌,只骗得不谙世事的侄女杨咏清倾心,绣花枕头而已。 然而现在皇后却产生了几许恍惚。 甚至自我怀疑。 两人相对,被那双亮亮的眼睛盯着,皇后努力寻找,却在白清胧深邃的眸里瞧不出一丝落魄和乞求。 她觉得不对劲。 像白清胧这样多年无宠的皇女,眼里不该还有光亮,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该! 那些自信和张扬,早该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磨灭了。 难道五皇女戏好,能在她面前装腔作势? 想到这里,皇后微微一笑,一推扶手坐直了身子,特意加重语气,眼睛微眯像一只吐出红信子的毒蛇。 “阿五,本宫说过,让你脱鞋进殿的。”她提高嗓门。 白清胧拢手:“嗯,儿臣耳朵不聋。” 皇后:“……” 我是问这个? 白清胧眼睛乌溜乌溜回转,似调侃,又似暗讽:“宫里老嬷嬷常讨论,那些喜欢缩在黑暗里捉弄人的鬼,往往声音都不大,怎么,母后怕声音太小儿臣没听见么?” 皇后:“……” 放肆!好大的胆子! 嘴角的笑容隐去。 脸色骤然转冷,皇后不与白清胧打马虎眼,起身肃然站在白清胧身前,又变回逢年过节接受百官朝拜的端庄国母。 她的声音蓄满不容侵犯的威严。 “私自出宫,以下犯上,五皇女可知何罪?” “儿臣不知道啊,从小读书少,不认得几个字,更不懂律法。”白清胧滑稽一笑,接下话茬子,反问:“那么母后呀,按照燕国律法,以强凌弱,徇私枉法,怂恿下人谋害皇女又是何罪?” “自然是,死罪。” 皇后端肃回答,眼睛望向白清胧时像看一具尸体,眼底杀意荡漾。 反倒像白清胧做错了事。 也是,恶事做多了,又一直不被人揭发,久而久之,仿佛连自己都相信自己一身清白。 皇后笑了:“如此,是难道有人害你?” 派出的人办事巧妙,跟在皇后手下十几年从未失手,这次混入陈妃宫中的棋子安插多年,借口拖住周才人,另一头把五皇女引到安晴殿,那里有位外邦刚刚进贡的裸.身美人…… 外邦美人是使臣送给女皇的,而五皇女冒失误闯进去,最终结果不用想,定会惹的龙颜大怒,五皇女一生前途尽毁。 都这般了,就不信侄女杨咏清不死心。 白清胧扶着下颚打量皇后,这女人要活在现代妥妥影后啊,别说什么霸王别姬之后再无佳片,只要皇后出马,肯定横扫戛纳百花金熊,连奥斯卡都得折服。 她都到跟前了,“老戏骨”皇后还在装,讲句真话那么难么? 最怕这种老年绿茶,滚水都泡不开,扯来扯去天都亮了,干脆单刀直入来的省时省力。 白清胧摆摆手:“母后别装了,省省吧,怪累的。” 皇后:“?” 五皇女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白清胧懒得弯弯绕绕:“你派来的婢女都招了,也不是,她没用嘴巴说,但她衣服上的缝线藏不住,这次行动你们很赶叭,要不然,怎么拆掉上次宫宴用剩下的宫灯布绸做线。” 皇后:“?”什么线。 派出的人肯定不会留下证据,心道淡定,这是五皇女框她的。 白清胧见她不发话,翻了个白眼,摸出一根蓝线:“母后做事太不小心了,那金丝蓝线只有您宫里在用,喏,要说您真是勤俭节约,过时五六年的东西还懂得废物利用。” 给做灯罩,给做扶枕,还做卧底的小缝线。 物在灯下,皇后一看那丝线确实差点背过气去,莹蓝带绿是金丝蓝线无疑,这是前些年宫里时兴过一阵的绸线,颜色和陈妃宫里下人的常服相近,但仔细看,偏偏又有差别。 当初为博贤良节俭的好名声,她主动提出把过时的金丝蓝线全部搬回宫中,做些杂物缝补,如今只有她宫里还在用。 可五年了。 为什么她宫里在用呢? 皇后扶额,咬牙端过一盏茶,心里把日日勤俭节约的行远骂了千百遍。?
第64章 063 白清胧安然无恙回宫的第三天,也是天境宗正式选人的前一天。 天刚亮,皇宫门前堆满乌泱泱一群人。 宗室子弟们所求相同,他们拼尽全力想挣得进入仙山修炼的机会,对普通人而言,此行少则强身健体,多则延寿几十年,那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小姐挤散了头发,磨破了嘴皮子,报名的帖子递了一轮又一轮。 名额有限,亲贵们好说歹说,卓露才松口将人数撑到十个。 听来希望又多了几分,众人心潮澎湃,脚跟踩着脚跟使劲往前凑,报礼的公公清了清嗓子,接过金边描过的帖子唱念。 “李家三郎请名帖,出资修缮天境宗山下道观三十座。” “唐家大郎请名帖,出资重塑天境宗真人金身九尺。” “林家四小姐花帖,布施天境宗所有弟子——” 唱念的公公突然咋舌,瞪眼老半天:“所有弟子金丝木梳一把,宝香琉璃剑两柄,玉冠四个,羊脂玉扳指一盒。” 没错,就是所有弟子,掐指细算天境宗开山几百年,弟子上千,旁门散仙数百。 李家的:“……”告辞,我祖上穷。 唐家的:“……”再会,我祖上只是种地出身。 一众领俸禄讨活的大臣:“……”要不今晚相约林家后门等着捡金子? 林家小姐在一片羡艳声中高高挺起胸膛,帕子捂嘴,得意挂在眼角,十分矫揉的连续咳了几十声。 从古至今,钱可通神买命,林小姐出手阔气,自然被小仙童恭敬请到门内看茶。 “把她的帖子放到那边。”坐在太师椅上的卓露掀了掀眼皮,掐紧小拇指,这才抑制住笑到抽搐的嘴角。 乖乖,别怪仙人见钱眼开。 这趟真发了啊。 上仙也得购买灵石修炼,更何况天境宗几百凡根未除的弟子,卓露微笑跨在宫门口,心道师傅好手段,本来最近几十年由于宗派扩张太快欠下不少外债,这次在他下山之前,师傅颇有先见之明,揪他耳朵拉到一旁嘱咐。 天境宗的大手拢在一处:“徒弟,你看为师的手。” 卓露:“?”这爪子,难道年纪大了要按摩不成。 天境宗淡然:“你看,为师这只手也是。” 卓露看了半天,恍然大悟:“这一定是师傅潜心研究的新招式!” 心中钦佩不已,他死死盯住天境宗蜷缩成爪的大手,那双温厚的手骨节分明,握爪有形如鸡头,十根玉白色的指尖拢在一起,阳光下覆有薄薄一层细茧,怎么看,都比一般的鸡爪俊美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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