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胧是实用主义者,见着好马,背部线条结实,足可以坐两个人,不禁有些心动。 “它叫下山捉老虎。”男子逗趣道,完全没想到给别人做了嫁衣,“姑娘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当见面礼。” 白清胧面上推辞:“不要呢,好贵的叭,小女子受之有愧,公子太阔气啦。” 下一刻,她亮晶晶的眼睛带笑紧盯黑马。 轻柔的小气音微微拉长,少年知她喜欢,被美人当众恭维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于是冤大头提了鞭子,将马亲手拉给白清胧玩看。 少年得瑟,强塞给她:“怎么样,本公子就送给你了。” “它耳朵真大。”白清胧摸了摸马,结果马鞭,投桃报李又夸了句,“公子好眼光。” 少年顿时面泛红光,高兴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灰儿——” 这马儿仿佛有灵性,也看重颜值似的,竟然乖顺地闭起眼睛,低头蹭了蹭白清胧的胳膊,时不时打出个亲热的响鼻。 “让一让。”人群里有人不服气了。 比阔气,京都少年一山更比一山高。 同伴接连被拒,他见只是一匹破马就讨得美人欢心,玉冠少年扒开人群。 冷光下,少年皮肤略黑,小眼睛精明外露,一身天价锦衣明带,外头骚包的披了件白狐狸皮裘,死透了的狐狸脑袋吊在腰间,语气十分狂妄:“好娇俏的妞儿,你是哪家姑娘,过几天我叫父亲上门求娶。” 妞儿? 上门求娶? 他家开配钥匙店的? 以少年的姿色,给她做男妾都不配,白清胧皱眉,对少年的轻浮感到不适。 可她不动声色,笑了一下:“公子说真的?小女子的名字有点难记呢~” “尽管说来,本公子记得住。”四书五经都背不全的少年拍拍胸口。 白清胧地道发音:“My son ,Do you is a ugly pig?”我的儿,你是一只丑陋的猪吗? 少年:“???” 什么鸟语,发音听过如灰散,他懵逼了啊。 白清胧倒是大方,俏生生挽起鬓边的碎发,笑眼又快速重复了一遍。 “杜有一只鹅、鹅鹅……”少年急得双眼发直,舌头快要搅碎,“鹅鹅啊……”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早就看他不顺眼,见他支支吾吾开始起哄:“听清了没,舌头捋直说出来给大伙听听啊!” 少年面色沉的快滴下水来。 白清胧惯是慷慨的人,又连续说了三遍,可少年仍旧重复不出,人群一浪又一浪的嘘声震耳,臊得少年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他一跺脚,脸色乌青,借口上茅房逃了。 白清胧靠着马背笑弯了腰。 大燕在女皇执政的统治下几十年,女性地位升高,又是京都重地,怎么还能遇上这种直男癌晚期患者,头次见面,馋姑娘貌美开口就娶,也不问人家姑娘同不同意。 玩了笑了,等白清胧回头找苏见雪,却看见井边空荡荡没人。 ?????????? 人呐。 就在白清胧探头井口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呼,香气从背后袭来,月光与灯光交叠披在女子身上,那人眉眼如幻,美如谪仙。 “苍天啊!” 几个受不得刺激的公子,竟当场晕厥过去。 一道冷冰冰的声线划破长空,落进白清胧耳里,反应之大,有如一颗火星迸进干草堆。 “麦桑,杜由以直萼阿阁里必格皮格。”是苏见雪的声音。 闻言,白清胧的心脏重重跳起来。 血液仿佛瞬间不受控制倒流,窒息感传遍全身,她被死死钉在原地,脑子一下一下闷声作响,长睫毛颤动。 没错,就是苏见雪。 仙子美人走近,冷笑一声:“阿五可玩够了。” 苏见雪面对面直视白清胧,光洁的脸上挂余薄薄一层未干水雾,肌肤白如初雪,柳叶眼带勾,眼睛狭长而明媚,盈盈如同盛满夏天的露水,黑发散在肩头,很直,没有一丝分叉,美人尖妩媚妖异。 白清胧艰难地滚动喉头,努力张了张口,但发不出一丝声音。 美色程度与压迫感呈正比,她失声了。 鲜润的唇瓣红似新樱,眼瞳泛出深邃,苏见雪眉心一蹙:“阿五不认得我了?” 白清胧:……………………… 谁让她把人. 皮面具揭下来的? 玛德,这里有多少男人呀,再这样下去,又会变成买股文了,岂不前功尽弃。 无名之火起于脚底。 不能发声的白清胧一把摁低苏见雪的头,铁青一张脸穿过人群,马也不要了,花灯也不看了,拽起人袖口就跑。 路过巷口小摊,五皇女竟不顾颜面,顺手牵羊偷摸了一张七文钱的昆仑奴面具,气得发抖的手,哆嗦着把面具扔给苏见雪。 她深深乜了苏见雪一眼,喉咙缩缩唧唧挤出:“戴上,快!” 再不戴上,恐怕白清胧会气的原地升天。 苏见雪本想反抗,但见五殿下已经紧张到呼吸不畅,不时左顾右盼,稍有行人投来目光,她就像一只竖毛躁动的猫,眼神带刺恶狠狠顶过去,杀气毕现。 罚也罚了,心情大好之下,苏见雪听话戴好面具。 元宵灯影晃眼,疾驰路上,白清胧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正眼看苏见雪,一路跑到街尾叫卖新春浆酪的小摊。 口干舌燥的厉害,浆酪香气飘进鼻子里,白清胧刚刚坐下,迫不及待招来小二,一股脑叫了三大碗浆酪。 小摊里没有男客,嗓子肌肉终于松弛了一点,她咬牙推了一碗到苏见雪面前。 头也不抬:“诶,你、你隔着面具吃,不要拿下面具。” “哦。” 白清胧刚拿起勺子,罪魁祸首的声音又从那边飘过来:“阿五,你怎么突然不要骏马了?” 谁他妈在乎那匹破马! 她气笑了。 呼吸不畅,不小心一口半熟浆酪噎在嗓子里,酸气呛得咳嗽,舌根又苦又胀,泪花突然往下直冒。 苏见雪见状,连忙拿出细绢替她擦拭,孰料面具绳结没系好,黑□□昆仑奴面具跌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匡啷。” 白清胧本来浆酪沾了半张脸,嘴唇和下颌湿黏不堪,强忍被苏见雪擦拭的酥麻感,听到面具落地的响动,她一个抬头,恰好对上苏见雪绝美的脸,才恢复的嗓子瞬间引爆。 整个人像触电一样跳起来。 白清胧的动作极快,捡起面具一把按在苏见雪脸上。 “焊死……”想起苏见雪听不懂,白清胧又急又不敢抬头,只得压抑喊道,“给孤戴好。” 既然自称孤,这是白清胧第一次在人前称孤,显然逼得狗急跳墙,竟拿出皇女的身份强制苏见雪戴面具。 甩下这句话,堂堂大燕五皇女坐也不敢坐,踉踉跄跄跑到煮酪炉子旁,就着海碗,连灌了五碗酸甜浆酪。 苏见雪哑然。 低头反思,这次,是不是刺激的过头了? 她搅动浆酪,余光瞟到白清胧仰头灌浆的囧样。 禁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 大燕称雄北方百年,豪门大户累世积攒财富,钱多烧得慌,每逢盛大节日护国寺香火不断,神佛在袅袅青烟中静肃凝目。 这里商贾云集,贵胄满殿,护国寺由原来的十殿六十耳室,发展成六十六殿八百室。 又因为女皇当政,住持允许女子戴轻纱入寺参拜,白清胧和苏见雪混入香客中,悄悄靠近后殿。 元宵,皇室惯例,车马仪驾到护国寺为民祈福。 女皇驾临护国寺本意与民为善,不愿叨扰百姓拜佛,护龙卫只围了护国寺后山的皇家寺院,白清胧与苏见雪瞒过寺中僧侣,小心爬上后殿厚墙,石墙那头都是巡逻侍卫。 护龙卫的盔甲与佩刀泛出粼粼冷光。 与前殿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清肃压抑。 “你能打几个?”白清胧忽然问。 苏见雪听出她话里的讥诮,护龙卫个个武功高强,莫说对战多少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惊动一个,成百上千护龙卫的刀刃可不是吃素的。 “一个都打不了。” 这是实话。 白清胧过了会儿,又笑:“那皇后宫里的人,你能打几个?” 苏见雪稍一动脑,刹那就懂了。 如果白清胧的目标是皇后,那就好办多了。 护龙卫的主要责任是保护女皇,按规矩,护龙卫绝对不能与宫眷同室,太后和皇后属于宫眷,安全由各宫太监和宗室武官保护。 宗室武官,又多是摆摆样子的酒囊饭袋。 “只要打过一人即可。”苏见雪道。 那人便是皇后宫中的大太监,身怀武功、无人知其深浅的行远。 想到苏见雪一点就通,没想到苏见雪知道后也沉静如旧,白清胧想从苏见雪眼中看出一点慌张。 一点属于十六岁少女的慌张。 苏见雪察觉到探求的目光:“好了,你别怕。” 白清胧:“……”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她从墙头缩回脖子,仰倒在粗壮树干上,道:“时辰尚早,皇后此时仍跪在佛前念经,三更过后才会回殿。” “所以?”苏见雪回头。 白清胧不慌不忙拿出一个黄纸包,热乎乎的,油香透过素纸飘出来。?
第60章 059 纸包热气尚存,食物香气缓缓吹到苏见雪脸上,昆仑奴面具之下,水润的眼睛望向白清胧。 对方微微低头,神色认真,夜风将一缕青丝吹挂颈间,白清胧勾起小指挽发到耳后,露出椭圆薄嫩耳垂,晶莹诱人。 在黑夜视力也一等一的好,自己这般盯着人看浑像色急的登徒子,苏见雪心头一跳,赶忙撤开目光。 脸对冷风,呼吸平白无故快了很多,好在白清胧没有发觉,待脸上的热意被寒风吹散后,苏见雪视线下移到纸包,冷淡语气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白清胧仍低着头摆弄纸包,她小心把油纸叠成口袋状,笑道:“夜宵啦,我好饿好饿,唉,刚刚还应该偷几只白馒头,又怕没有水被噎……” “你渴?”苏见雪轻轻蹙眉,四顾了一下,树旁五十步外有间小厢房,不顾麻烦道,“你且等等。” 说着就要下树替白清胧取水解渴。 “我不渴,哎呀你怎么忘了——”五大海碗浆酪呀! 想到那几碗酸水浆酪,白清胧心有余悸,仿佛整个人都往外冒出酸气,至少撑到明天早上她都不会再沾一滴水,谁喝谁是王八! 苏见雪差点忘记这茬,经由白清胧提醒,冷美人眼中极快闪过一丝笑意,但没有吃夜食的习惯,她撂开树枝,准备再次挑头探查那边情形。 孰料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白清胧心疼苏见雪陪她一路风餐露宿,大半天没吃东西,又不是铁疙瘩打的,五脏庙想必早就闹起饥荒,于是腾出一只手揽过苏见雪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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