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宫女跪倒在地,狠狠磕了几个头,“五殿下火眼金睛,奴婢好生佩服——” “说。”白清胧不喜欢老是绕圈,“溜须拍马大可不必,我母妃在哪?” 宫女道出实情:“奴婢名叫莲儿,以前在皇后宫中当烧火丫头,后来受命调到应妃娘娘宫中,只是奴婢粗苯,不得主子赏识,一直没法近身伺候,前些天舅母来宫中探亲,才叮嘱奴婢四更到宫墙破洞下取来衣裙,于今日到殿下宫中报信。” 莲儿的舅母贪财,舅舅陈翰林清官之流,读书人起于寒微,一心读书从来不在意女色,由父母做主在乡间讨的老婆大字不识几个,粗鄙浅陋也罢,陈翰林的志向不在闺阁,回家能吃一碗热饭就行。 陈翰林和妻子多年无子,只有莲儿一个亲侄女。 常年不见珠宝玉器只见破书的舅母憋屈,这次好不容易有人送来黄金五千两,别说差使侄女做事,就是要命,也要铤而走险摸一摸金元宝。 活脱脱利令智昏。 莲儿跪在地上又猛磕几个头:“五殿下饶命,应妃娘娘见您得宠,早就想要拉拢周才人,午间留下周才人吃饭赏花,晚上还请来围棋国手助兴,但差去常福宫送信的太监、太监——” 宫女的声音渐渐小了。 白清胧叹了口气:“被你们的人灭口了。” 宫女不说话算是默许。 北风骤起,一片雪花钻进白清胧的衣领,寒气沿着脖颈往上袭来,她呼出一口热气,轻轻从木栏上跳下,走到宫女身边顿了顿。 即使穿书而来,就算对方是书里的一个纸片人,但她仍然不愿因为自己让莲儿活不到成年。 白清胧垂眸,目光落到莲儿冻红的手,缓缓解下一块出宫的腰牌。 “你把衣裙换下,趁现在距离宫门下匙还有三刻,赶紧易容出逃,走水路和陈翰林一起回到西北平原。” 莲儿支吾:“这……舅父怕是不肯,他一生抱负雄图,绝对不愿意再做回农家汉。” “你将这句话转告翰林。”白清胧扶起莲儿,柔光明亮的眼睛深深映进少女的眸子,“男子为帝的国家极少真正容忍女人施展抱负,女子为帝的燕国同理,可怜翰林十年辛苦错用了地方,楚国三千里山河,朝堂必有陈翰林一席之地。” ———— ———— 苏见雪与两女坐在常福宫大殿等待,可白清胧迟迟未归,外面的下人行色慌张,进门送茶的小川眼底全是忧愁。 今夜必有大事发生。 夜幕悄悄窜入大殿,点了烛火的角落驱走黑暗和沉默,地上的炭火偶或发出一两声干裂,温暖明晃晃映在银白面具上。 小川进来给她们添茶,经过苏见雪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倒入热水,而是换上另一杯青釉瓷盏,墨绿色,水波纹,杯盖宽且厚。 “苏公主请用。”小川用身体挡住其他人视线,贴近苏见雪耳侧,声音极小,“五殿下吩咐,您且细看茶盏。” 白清胧回来了? 苏见雪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吹开茶雾,瓷白色盏底沉着一张小笺,字体清秀,笔锋幼稚但气势磊落。 ——乔装宫女,大苏苏速来承天门。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日更?
第57章 056 贼人以周才人为诱饵,这次陷害可谓煞费苦心,白清胧勾唇一笑,了然望向宫墙两侧明亮的宫灯。 平时外层绸纱笼着灯火,映的宫道低调轻亮,照明却不扰人行。 而今日内务府特地换了更透光的细纱,在灯罩上剪贴圆月,寓意团圆物丰。 白清胧贴着宫墙,薄薄的影子显得清冷无助。 左眼皮突然一跳。 她稍稍定神,佩服藏在暗处的贼人,果真好算计。 今日恰逢元宵节,申时刚过,女皇换上重裘玉袍,携着太后、皇后出宫,按照大燕惯例,前往护国寺为民祈福。 皇家礼节繁复,且最讲究用心,祭祀和祈福的事务马虎不得,即使尊贵如女皇,也必须亲力亲为,跪在软垫上对着神佛念足经文。 砖头厚的经书:嘿嘿,谁还不是爸爸的好大儿呢~ 白清胧捂住额头轻叹。 古人尚神,看样子,女皇和太后不折腾到明天正午,决计不会回宫。 元宵夜,她的保护.伞一下子走了两位。 藏在暗处的敌人何其狡猾,摆明看准时机,摁头引诱她掉进陷阱,虽然白清胧识破诡计,但埋伏在暗处的危机始终像一条伺机猎杀的毒蛇,随时发动攻击。 白清胧躲不掉,手撑住宫墙,皱眉细细思索一阵,转身赶回常福宫。 她前思后想,写出三张内容各异的纸笺递给小川。 “我不便出面,你将纸笺放入茶水,分别呈给苏公主她们。”白清胧叮嘱道。 为今之计,她只能反客为主,调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主动迎战这位躲不过的敌人。 人人有份?小川看到殿内三个女子都有纸笺时,眼睛直在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 她嘴角一僵,不禁腹诽五殿下的多情,但碍于身份又不敢吱声,脸色黑的跟锅底灰一般,只差把“负心薄幸”和“胆大包天”贴在额面。 小川心地纯良,是非分明,正义的胳膊肘开始朝外拐。 ——五殿下偷吃人胆大,苏公主还在呢,公然与祈家和杨家小姐传信是几个意思? 小川捏紧纸笺,心里把白清胧骂了个八百回,面上却笑嘻嘻不敢造次。 白清胧道:“记清楚序号,分清楚哪张给谁。” 小川:“好。”如此熟稔,更像极了老手! 老负心……女。 转头,小川刚走出一步,心里辟里啪啦又骂开花。 白清胧没有察觉,又说:“你准备一身宫女衣裳,一会儿交予苏公主,今夜她与我出宫。” 小川:“!!” 白清胧道:“大约我俩应该彻夜不归,不用留门。” 小川:“!!!”整晚欧耶。 笑出声,小川转怒为喜,抱着纸笺蹦蹦跳跳出殿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娘亲,我又相信爱情了。 …… 燕宫一共修筑东西南北四横城墙,其中以西边宫墙最为雄伟,石头铁浆浇灌的城墙绵延宏伟,九扇巨门依次排列,天家气势逼人,城墙外是京城最富庶热闹的仁安街。 风中雪落无声,一个黑影蛰伏在承天门旁边的梧桐树后。 承天门的灯火透过树影变得微弱,呼吸轻轻散在耳侧,白清胧清秀的侧影浸在朦胧树影中,小心望向承天门护卫,暗暗计算换班原理。 城门处,守门护卫每个时辰换两班,每班十人,其中护龙卫和京防营各五人。 而在城楼上,驻扎的两百弓箭手都是京防营的人。 与家世尊贵、碌厚俸优的护龙卫不同,京防营的士兵大多出身贫民,平时他们驻扎京郊,只负责京城巡防工作,但因京城久安,那些人早已懒散松弛许久。 士兵们尸位素餐,仅仅三石以上的弓,能拉开的人都没几个。 守卫皇宫责任重大,一般轮不上京防营的人,但由于今日情况特殊,女皇出宫带走八百护龙卫,皇宫守备短缺,这才让京防营的人顶替。 白清胧侧目凝视,一缕青丝擦得脸痒痒的,放低呼吸,在守卫中认出个熟人。 京防营的副丞,李修文。 一群守卫里,年过四十的李修文细眉细眼,武官里就他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远看足像个文官,这个人名声在外,旁人称他叫“李钻营”。 李修文真本事没有,溜须拍马的工夫倒炉火纯青。 前几日白清胧得势,李修文竟然托关系,给她送来一只价值连城的寒玉扣。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白清胧照单全收。 单手扶着树干,她瞧见李修文软绵绵站在承天门墙根,一炷香时间打了数次呵欠。 京防营直属左相管辖,李修文老早就想巴结攀附左相,只是苦于官职低微没有机会,现在元宵节被抓来顶班,心里又苦又烦,只恨不能插上翅膀溜号。 “啊——”又一个呵欠。 李修文一个大男人,累的泪眼婆娑。 一旁白清胧心道天助我也,冻在风中许久、干涩的唇角勾起,是李修文值班就好办。 她垂下薄薄的眼皮,从怀中摸出一只金项圈戴在脖子上。 这圈子极细,成色上乘,圈边镶嵌价值不菲的墨绿色玛瑙碎,或许主人经常佩戴的缘故,仔细闻还散发出一股陌生的女儿香。 白清胧拧眉:咦,香味太冲,攻击性强,没有大苏苏的好闻~ 心里装着苏见雪时。 就是遇见一只鸟,都恨不得翻来覆去和苏见雪衣角的绣禽相比。 看什么都能扯上关系。 可白清胧蒙昧不知,拎手转了转圈子,找到一段味道较小的地方,才平整搭在胸前。 圈子的主人正是左相女儿,杨咏清。 除了在情爱上迟钝,其他方面白清胧脑瓜灵活,早就猜到宫中守卫不足,朝廷便会调派左相的京防营顶班。 方才,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手书一行字留给杨咏清,没想到杨咏清真的借给她贴身之物。 她笑了笑,感叹以后万一混不好,就厚脸抱住小杨,做小杨的小挂件得了。 圈子是朋友间信任的见证,唯恐薄待,白清胧低眸又擦了擦圈子。 这圈子看起来就不便宜,当时小川露出一副“乡巴佬”没见识的嘴脸拿来圈子,她……也就挺意外的。 “杨小姐原话,不用还,送给五殿下的。”小川咬牙道。 狐狸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居然倒贴钱勾引她家殿下! 白清胧身在漩涡中,依旧浑然不觉:“不行,咱们说好是借,等我回宫洗干净还给人家,你一会儿多拿几块糕饼酬谢杨小姐。” 小川:“啊?不巧糕饼没了呢。” 喂狗也不给姓杨的。 “拿双皮奶。” “昨儿就被小珍子吃光啦。” “奥利奥奶茶。” “没水了。” 白清胧:…………………… 她放弃了。 哦小杨,下回吧,常福宫缺这缺那的,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 梧桐树挡去大半亮光,白清胧歪头往下看,圈子底部吊坠一只精巧的金锁玉,金锁外型如波纹般围绕中间的美玉,其玉色莹白如脂,清晰刻有左相的姓氏。 杨。 还雕刻了一只极小的雏凤。 非皇后允准不能用凤,杨家面子真大,白清胧情不自禁摸了摸凤凰,连小尾巴都刻得栩栩如生。 哼,富户的穷奢极欲。 她眼皮一撩,刚想随意抛开圈子,却又放慢手腕。 白清胧:千万可别磕坏了,赔不起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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