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努力坐起抱住平安无事的孙女,嘴一张一合却气若游丝地吐不出字,两行浊泪从眼角流出划过瘦枯的脸庞,显然也是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小姑娘也感受到了老妇人的激动,偷偷抹掉自己的眼泪,又仔细地为婆婆擦拭,“婆婆别担心,我没事,我有婆婆呢,怎么会是小杂种。” “恶语伤人六月寒”,何况是面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季清现在只觉得将那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打得轻了。 暗卫回来得很快,将碗稳稳地递给小姑娘,然后替她将老妇人扶靠在后边青砖墙上。 季清瞥了一眼,果然清如淡水,连几粒米都能看清,当地官员如此亏待百姓实在该死,可是现在这位老妇人饿得都快要昏过去了,一碗淡粥反而成了良方,暂时饱饥又不伤脾胃,当真讽刺至极。 小姑娘道了谢,高兴地就要喂婆婆,但刚刚看到粥来了明显也很高兴的老妇人,却怎么也不肯张嘴,将手往小姑娘那怼,让她吃,小姑娘急得都快哭了。 季清明白老妇人的心意,从暗卫背的包袱上掏出两个赶路剩下的油饼放到小姑娘的腿上,说:“老婆婆,您别担心,我这还有吃的。” 看着小姑娘虽然衣衫褴褛,但脸色还挺红润,就知道老妇人一路上肯定是把大部分的吃的都留给小姑娘了,连这碗淡粥都不舍得喝。 老妇人激动地连连点头,才肯张嘴,小姑娘大喜过望,可是老妇人也只吃了半碗就咽不下了。 小姑娘还想再喂,季清轻轻拦下,“你婆婆已经饱了,你且等她再饿了时再喂吧。” “你也吃些吧。”季清看着她腿上的油饼示意她。 小姑娘犹豫地看着油润润的油饼,暗暗咽了咽口水,只是看着就好像知道这油饼咬一口就会酥掉渣一样,但是无功不受禄,小姑娘还是把油饼递了回去,“哥哥,你们已经帮我许多了,你们大概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古泽饥荒,这吃食现在最难求。” 魏昭蹲下身来,把油饼轻轻推回小姑娘的怀里,“你不必担心我们,我们虽然初来咋到,但对古泽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带的盘缠肯定是够的。” 小姑娘看着近在眼前的魏昭,不由地想这个哥哥真好看,听到魏昭这么说,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只是看样子还不打算吃。 “怎么了?为何还不吃?”季清疑惑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明显变得有些局促,“婆婆之前都是把好吃的留给我,我也想留给婆婆吃。” 季清心下了然,果然是个有孝心的孩子,笑了笑着说:“你婆婆饿得厉害,刚缓过来,还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你先吃吧。” 小姑娘这才捧起油饼,小心地咬了一口,果然酥得掉渣,油在平常百姓家里可是个金贵物件,便是没有饥荒的日子里小姑娘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见过油,所以吃得格外香。 周围的灾民也看得眼热,但是忌惮魏昭她们也只能远远瞧着。 魏昭看她越吃越快,两腮鼓鼓的,跟个小仓鼠似的,不由笑出了声。 小姑娘听见笑声,突然停下,看是魏昭,顿觉不好意思,转而小口小口地吃着。 魏昭还以为自己把她吓着了,取来水囊放到她手边,柔声说道:“小妹妹,喝点水,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姐……哥哥再给你买。” “哥哥,我叫淳儿。”小姑娘抱着水囊却一直盯着魏昭。 “嗯?奥,淳儿乖,快吃吧。”小姑娘突然自报家门,魏昭还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淳儿开心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吃起油饼,就是时不时地要偷望一眼魏昭。 粥棚的官差发完那点粥就跑没影了,还有许多灾民吃上不上饭,单靠魏昭她们一个一个地救济肯定是不行,还是得用原来的身份,才好从官家的层面上发号施令,才能救更多的百姓。 只是传递消息的暗卫说太女的行驾仪仗还得需一日半才能到古泽,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朝廷拨下来赈灾的粮食去哪了,但就其储存来说都不是件易事,让魏昭不禁想到一种可能,但如果真的是官商勾结,那就真的坏事了。 两人还要继续在城中走访,于是就让暗卫寻一处草房将淳儿和婆婆安顿下来,又让暗卫去钱庄将银票换成碎银留给淳儿,毕竟正逢灾情乱世,如果一位老妇人和幼童突然发迹起来,难免招人惦记。 两人要离开时,小淳儿还念念不舍地抱住魏昭不肯松手,“昭哥哥,淳儿以后要到哪里去寻你?” 魏昭显然也是头次遇到这么热情的小人儿,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的时候,季清才笑着牵过小淳儿的手,顺势绕了一个圈,把小人儿圈到自己怀里,“小淳儿,我明明也帮了你,怎么不见你舍不得我呀?” “季哥哥,我也舍不得你。”小人精看到季清假装摆出来的不满的表情,还以为她真生气了,赶紧抱住季清撒娇讨好。 季清顿时舍不得为难这个小人儿,指尖轻轻点上淳儿的眉心,调笑道:“如果长大以后想要找你昭哥哥呢,就好好读书,将来到都城考取功名吧。” “原来昭哥哥是都城人氏,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小淳儿握着拳头,认真地说。 两人走出草房之后,小猫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季清看得发笑,明明自己就是个热情似火的人儿,原来遇到比她更黏人的,也会怕啊,忍不住逗她:“多好看的小姑娘,怎么把我们昭昭愁成这样。” “好阿季别取笑我了,你为何要告诉那小姑娘我们在都城?”小猫显得有些紧张。 “别担心,淳儿很聪明,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的。这孩子这么小就遇到这种祸事,生存不易,她既喜欢你,给她留点念想也无妨。” 季清还不知道多年后她会为自己的这句话付出“沉痛”的代价。 “阿季都不吃醋的吗?”小猫没忍住小声嘀咕道。 “嗯?什么?”季清没听清,一脸茫然地凑过来。 小猫本来就是随口吐槽一句,就打算将这件事揭过了,但是看着季清一脸无辜凑过来的样子,突然感觉好气,上手扯住季清的两腮,大声喊:“我说我生气了!阿季一点都不在乎我!” 等看到自觉地背过身去的暗卫的时候,小猫才反应过来有多丢人,也不管季清了,撒手转身就自己走了,还走得极快。 大木头季清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小猫为什么突然生气了,赶紧上前跟上,轻轻扯住小猫的衣袖摇晃,“淳儿还只是个小孩子嘛,只是单纯崇拜救了她的大哥哥。” “借口!如果是我,就会吃阿季的醋。阿季不吃醋,是因为我是善妒之人,还是因为阿季不够爱慕我?”小猫突然停身,转而步步紧逼。 呃,送命题啊,季清摸了摸脑门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明明是昭昭撩人不自知,怎么成了自己的锅了。 “昭昭会因为我吃醋,那是因为喜欢我、在乎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善妒,应该说是深情。我不吃醋,是因为我知道昭昭肯定会选我,而且这小淳儿也太小了,还不知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又岂会和一个小孩子吃醋。”季清拉着小猫的手,耐心地解释。 “狡辩!”季清说得好听,但小猫好像并不领情。 季清却看到小猫偷偷舒展的眉头,偷偷笑了笑,她知道小猫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跟一个刚开蒙的小孩计较更不可能,只是因为这几天看到太多惨烈的景象,心中害怕和郁结,无处发泄,才会今天小小爆发一下。 季清本来还担心,现在小猫能主动揪着一件事发泄出来,高兴还来不及,自然都要顺着她。
第25章 转机 因为还要再等将近两日, 所以魏昭和季清就在城中订了一间客栈住下。 小猫为灾情心焦而且心里的猜测始终没有得到证实,所以两人简单收拾了行装,就直奔城中的米铺探查情况。 就暗卫先前调查的数据来看, 城中原先一共有24家米铺,可见古泽粮食贸易之繁华,但是水涝饥荒之后,有7家米铺不知何故突然关门, 还被官府下了封条。所以现在城中还有17家米铺。 灾情当下,若是储粮不够或者经营不善倒闭了倒也合理, 但是突然就倒了7家米铺,还和官府扯上联系,怎么想都透露着古怪。 两人仔细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去倒闭的米铺看看。 “米客侠?”季清看着古香古色的牌匾上挂着如此“现代化”的名字, 不由惊诧出声,不怪季清,实在是她从穿过来之后见到的店名大都风雅至极, 突然来一个这么“朴实”的还真让人“眼前一亮”。 “不错, 据暗卫探查来的消息, 这‘米客侠’原本还是古泽县第二大米铺呢, 与城西的‘云隆祥’,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各占古泽粮食生意的半边天,然而前些日子却突然被官府查封, 当真可疑。”小猫上前查看了一眼门窗上的封条,和季清解释道。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店铺老板究竟犯了何事, 才遭逢如此变故,吓得就算是无处可去了的灾民也不敢在这无人问津的米铺门口休息。 “要不然去对面的酒馆问问?”季清用食指摸了一下窗柩, 积灰已久,看来这米客侠已经被封了有些日子,目光扫到对面的酒旗,便想到这酒馆与米铺对着门做生意,又是人流往来频繁之地,或许能知道什么隐情。 小猫也正有此意,两人心思合拍,就往对门去。 如今灾情严重,生意不好做,所以往日繁华的酒馆也门可罗雀,好不冷落,老板已不见去向,只留几个小二打理空荡的酒馆。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两人刚走进酒馆,小二就迎了上来。 “哈哈哈,不满小二哥,我们兄弟二人是外地来做生意的,途径贵宝地,也不知有什么美味,您就看着上几个招牌菜就行。”小猫爽朗大笑两声,趁着和小二客套的时候打量着店内。 “得嘞,包您满意,两位楼上雅座请?”小二看着两人面生,听说是外地来才展颜,笑着往楼上招罗。 “好。” 说是雅座,其实也不过是加了几处屏风,两人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米铺。 两人刚落座,小二就殷勤地添茶倒水,“客官您稍坐,这菜呀一会就上来。” “小二哥,我们兄弟出门在外闯荡也有几年了,听闻古泽的水稻最是有名,才来看看,怎么今日一见,连对门这么大的米铺都关门了。”小猫捻起茶盖,随意地撇着茶沫,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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