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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上细瘦浅淡的倒影被高大浓密的另一道影子覆盖，背后的炽热的温度中夹杂着突兀的喘息。 陌生人交谈的声音被过滤成嘈杂无意义的单音节。 握住吊环扶手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猛而渐渐失去血色，突出来的青筋就格外显眼。 她能明显察觉到腰臀处的温度比别处更加灼热，依稀能感知到令人作呕的形状。 如果是正常女孩子，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会怎么办呢？ 尖叫？怒骂？还是回身干脆利落地给恶徒一巴掌？ 齐文宣瞳孔颤抖着。 因为她发现自己一个也做不到！ 下晚自习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脚步声；半夜醒来时卧室里辨不出男女的黑色身影；门缝里透出的凶器的寒光…… 这些曾经令她浑身战栗的幻觉一股脑儿地被回忆起来，齐文宣隐秘地扫视着周围神色如常的乘客。 也许……依旧是潜意识制造出的真假难辨的无聊幻视…… 只不过，这一次的未免太下流和真实。 齐文宣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玻璃窗上真假难辨的倒影，默默在心里祈求着公交车快些到达她此行的目的地。 “xxx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下一站xxx。” 温柔的女音在车厢内回荡。 “接过下兄弟。” 玻璃窗上高大浓密的投影动了动，紧密相贴的两具躯体有几秒钟的分离，随后再一次紧贴在一起。 苍白的手背浮现出因用力而微微凸出的淡青色血管，齐文宣的眼神依旧凝聚在自己的脚尖。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是突然有什么保护自己的动作，一定会招来各种刺耳的质疑！ 一定会的！ 齐文宣闭上潮湿的眼，在心中默默倒数着站台。 三站—— 两站—— 一站！！！ 车门才刚打开，齐文宣就横冲直撞地奔向车门，毫不理会身后的埋怨乃至于斥骂。 公交车缓缓启动，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眼那胆大妄为的怪物的模样，闷头走进了校门。 中午午休时间本来就短，军训又累，齐文宣心疼宋嘉宁，所以专程挑了下午去找她。 天生对方向不大敏感，看着聊天记录里宋嘉宁发的定位，齐文宣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兜兜转转，身边有人经过也开不了口去问，全凭着直觉乱走乱转，居然也真的让她给找着了。 宋嘉宁知道齐文宣要来，训练结束后就席地坐在草坪上，身边围坐着她两个室友以及蓝轩。 蓝轩那张清秀昳丽的脸让齐文宣心中警铃大作，两条腿跟木头似的僵硬起来，竟然无法再挪动半步。 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宋嘉宁背对着齐文宣，对面就是蓝轩。 第一个看见齐文宣的刚好也就是他。 齐文宣眯着眼睛看向那里，蓝轩好像冲着宋嘉宁说了什么，他刚说完话宋嘉宁就扭过头来，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像个小火箭一样射向她。 “宣宣可算来了！”宋嘉宁将连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嘀咕了句“真香”，才去跟她俩室友和蓝轩打招呼：“我朋友来了，晚上不跟你们一块聚了！” 说话时依旧维持着将她抱住的姿势。 齐文宣让她弄得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居然忘记去纠结蓝轩的事，懵懵懂懂地让宋嘉宁给一路拉着去了食堂。
第三十一章 不用问宋嘉宁就知道，齐文宣必定是空着肚子来找她的。 给人摁着在餐桌前坐好，宋嘉宁思来想去买了点关东煮过来。 “大热天请我吃关东煮，可真有你的！” 齐文宣一边抱怨一边拿了一串海带结，小口小口咬着。 长假前的食堂难得的清冷，除了站在玻璃窗口另一头的打饭阿姨，此刻居然只有她们两个人。 热量似乎让消失的人气儿一并带走了似的，冷气凉飕飕的往皮肉里钻。 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居然也没那么突兀了。 宋嘉宁已经吃完了一串鸡肉丸子，现在眼巴巴看着她，让她莫名局促起来。 “吃东西呀，看着我干什么……” “不行，你一串还没吃完呢，我得等着你！” 海带结上只有几个虫蛀了似的小小的缺口，齐文宣也看得出来她的花花肠子，学着宋嘉宁三两口解决完一串海带结。 宋嘉宁眉梢眼角都是满足的笑意，故技重施半强迫半撒娇地和齐文宣吃完一大碗关东煮。 然后宋嘉宁迫不及待拉着齐文宣去了就近的小吃街。 这里似乎是约会的圣地，一条街全是形容亲密的情侣或者三五成群的友人。 人多向来是和嘈杂画了等号的，齐文宣皱着眉头，脑子里全是嗡嗡的杂音。 被噪音困扰的大脑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以及感知能力。 等到深夜两个人分别之后，齐文宣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一股难言的疲惫。 积攒了两天的疲累，在这一刻一涌而上，每一个细胞都传来令人眼眶发胀的酸疼。 与她不同，宋嘉宁假期是要回家过的，能留在这里陪她两天，对齐文宣而言已经称得上一种恩赐了。 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寝室里就她一个人，没有谁会催促着她去把头发吹干再睡。 极度疲惫的身体与极度亢奋的精神拉锯撕扯着，脑袋一阵一阵的刺痛。 黑沉的寝室里只有手机屏幕的一点微弱光亮，显示着电子书的界面。 齐文宣的视线落在上面，眼神却是不聚焦的。 也许该吃些药……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可是身体实在是太疲惫，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热闹过后的死寂最要命。 平时最令人厌恶的喧沸竟然也开始被怀念。 齐文宣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小说内容上，一个个汉字串成的长短句佶屈聱牙。 活像个没读过书的白丁！ 手机与墙壁碰撞出沉闷的声响，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光也泯灭了。 头依旧疼得像要炸开，洗发水的香气堵的呼吸不大顺畅。 烦死了！！！ 齐文宣闭上眼睛，一会揪自己的头发，一会捶打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脑袋内外的疼分出个高低胜负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开始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远到幼时母亲那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怀抱，近到白天和宋嘉宁一起吃过的同一份炸鸡排。 闭着眼睛的齐文宣昏昏沉沉，一直分不清到底是清醒着的回忆，还是睡着后的梦境。
第三十二章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手机上十几条来自于宋嘉宁的未读消息。 从一开始到家后的报平安，到后面自说自话地汇报行程，再到撒娇打滚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 一晚上似是而非的休息反而让身心更加的疲惫。 看着时间间隔由长到短的讯息，齐文宣破天荒地提不起精力去一一回复。 简短的一句刚睡醒后，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所幸那边回了个知道了之后也再没了后续，失落的同时齐文宣也感到一阵难言的轻松。 手机再一次与里侧的墙壁碰撞，短暂的闷响过后又是一片死寂。 整栋寝室楼怕是只余下她一个人了吧…… 周遭的寂静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明目张胆，结果就是因为忘记呼吸而头昏脑涨，以及深吸气时胸口难以言喻的疼痛。 齐文宣皱起眉头，不死心地再一次深呼吸，果然又是一阵疼。 这下她就更有理由赖在床上了。 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了，除了无法形容出的疲惫感，就是几乎遍布全身的并不强烈却足以叫人无法忽视的酸痛。 累极了不管睡不睡得着，只管闭上眼睛；醒了就发呆，饿了就叫个外卖胡乱扒拉两口，饭后纠结半天之后下楼扔垃圾。 长达一个星期的假期就这么被稀里糊涂蹉跎得就剩了最后一天，好在这期间宋嘉宁忙着和难得清闲的父母旅游，两个人的联系几乎少得可怜。 虽然难免会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不必在身心已经极度疲乏的情况下再费心费神去应付她。 整个假期几乎称得上与世隔绝，齐文宣唯一的消遣就是翻看宋嘉宁的动态。 与齐文宣完全相反，宋嘉宁是个恨不得向全世界分享生活中的琐碎的女孩子。 和父母旅游这样温馨而美好的项目，她自然也不会漏掉。 每一条动态都配着九宫格自拍，照片里的女孩子笑容中偷偷藏了日月星辰。 原来外边的天气这样好，日日都是晴空万里，风景也引人入胜。 齐文宣每一次翻看完宋嘉宁的动态，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子的念头。 风景很美，太阳看起来很温暖，也许她也该出去走走看看。 一天的时间长也不长短也不短，刚好够她回一趟a城，去看一看自己可怜的母亲。 今天天气果然很不错，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恰到好处的温度。 买花的时候齐文宣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有多么不称职，盯着品种繁杂的花卉好半天，才在店员疑惑带着不耐烦的目光中挑了一束白菊花。 她完全不知道她的母亲喜欢什么花，千挑万选深思熟虑之后也只能中规中矩买一束白菊花。 多像齐明昊！ “妈妈……” 一声低哑的呼唤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似乎在对她冷笑，齐文宣呆立着与那双空洞的眼对视，像个毫无准备就被送上考场的考生。 路上排演了无数次的话语全部哽在心里，半个字也说不出。 也许她该忏悔，祈求母亲的宽恕；也许她该向她倾诉自己有多么渴望她的怀抱；也许她该痛骂那个抚养她十八年的“杀人犯”…… 可实际上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跪在墓碑前，额头抵着黑白的遗照，无声的流泪。 泪眼朦胧中，照片上的脸恍惚间与她的重合。
第三十三章 长久的安静让即将再次降临的喧嚣变得更加难以忍耐，齐文宣带着满身的疲惫瘫倒在床上，沉溺于最后的寂静之中。 天色渐渐黑了，许静雅与夜色一同归来。 几天的分别让她变得格外热情，还没进寝室门，就远远能听见假期兴奋的余韵。 哪怕已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齐文宣依旧难以逃脱她的魔爪，被迫加入了毫无意义的讨论之中。 身体被疲倦和厌烦操控着，居然也能和她侃侃而谈。 这样的情况日后还会上演，一次又一次，永远没有尽头。 甚至会在将来步入社会之后愈演愈烈。 一想到将来要独自一个人去面对更为复杂的人际关系，齐文宣只觉得无比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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