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嘉宁又何尝没有为了这段关系委屈自己呢。 平时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为了她可以记住她吃的每一种药的用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落雷打不动地督促她吃药。 聊天时也比以前少了些自然,像是被看不见的尺度束缚着,格外照顾她那敏感脆弱的情绪。 “但是我就是想任性一次,这样哪怕将来分开了,我也可以安慰自己,至少她爱过我,只是迫不得已才分开的。” “靠着这些回忆,我也可以多一点动力——活下去的动力。” “我什么都没有了,她就是我的全部的勇气!” “你是真的很像你爸爸。”齐明昊闭上双眼,看着安静内敛,甚至有些懦弱,可实际上骨子里倔强而偏执,认定了的事豁出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齐文宣低下头,模糊的视线里跃进一点白。 “擦擦吧,你……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也许你们会长久呢!” 齐文宣拿过纸巾擦泪,再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齐明昊又将一个盒子递给她,“顺便买了个最新出的模型,拿来给你。” “谢谢。”齐文宣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了过来,隔着一层透明的塑料壳,里面蓝色的模型看得分明,“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一起吃顿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 “好。” 交心的话说完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地尴尬起来,简短的对话过后谁也都没再开口。 学校的大门映入眼帘时,齐文宣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在学校好好学习,钱不够了就和我说。” 如同天底下所有寻常父亲般的嘱托让齐文宣眼眶一热,原本在路上打好的腹稿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含糊的“嗯”了一声之后转身落荒而逃。
第三十五章 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之后齐文宣就有些后悔和羞耻,和齐明昊这样开诚布公地将内心深处的隐秘剖析出来是她此前从来没有想过的,说的时候畅快淋漓,事后却是悔不当初。 情感过分的暴露会让她没有安全感,指不定偶尔回想起来,齐明昊还会在心里嘲笑她的傻气。 齐文宣烦躁地敲着桌面,笃笃笃的声音引得林秋侧目:“小宣宣不开心吗?” 她心不在焉,难得忽视了肉麻到听了几百次也很难习惯的称呼,胡乱点了点头,“嗯。” 林秋又试探着问:“因为和许静雅的矛盾?” 齐文宣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下意识又点头。 “嗳!你俩到底为什么闹得矛盾?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俩这么久都不搭理对方?”林秋一边十指翻飞地敲着手机屏幕,一边眼神往齐文宣那里瞟。 “不如和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解决了!” “没什么,我俩什么也没有!”齐文宣对于隐私有种别样的警觉,早不知道神游到哪里都魂魄瞬间归位,冷淡而厌烦地回了这么一句。 “不可能吧!你俩已经快两个月没说过话了!”林秋咋舌,“你是不知道那个许静雅,有时候瞟你那个眼神,啧啧啧!望妻石一样!” 林秋有时候说话就是口无遮拦,这一点齐文宣已经深有领教。但她“望妻石”三个字一出口,仍是叫齐文宣怒火中烧。 齐文宣简直无法容忍自己在这方面被和宋嘉宁以外的人扯上关系! 或许只是调侃的一句话,过一次她那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就完全变了一个味儿似的。 “你——!”齐文宣的怒火被全数堵在胸腔,无处发泄,“你不要胡说八道!” 被忍耐的怒火简直毫无威慑力,林秋的表情没有半点歉意,反而更像是撒娇:“好啦好啦,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嘛!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说了还不行嘛~” 齐文宣一阵恶寒,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唱独角戏一样继续生闷气。 她似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无力感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试图融入这个世界,可为什么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反观林秋,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罢了,在她的心里恐怕就如同秋天落在脚边的枯叶一样——一阵风轻轻一吹就过了,即便是风平浪静,也不过是抬抬脚而已。 齐文宣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自然无法共情,于是在她看来,极力压制着怒火的齐文宣只是表情略微有些微妙,除此之外就是一如既往的内敛沉默。 但她也看得出围绕在齐文宣身边的低气压,因此林秋识趣地不再继续纠结她和许静雅之间的纠葛,全身心投入到与男友的对话中。 空气中又一次弥漫着蜜糖的气息,齐文宣低头看着与宋嘉宁的聊天界面,最新的一条消息还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 没关系,考试周嘛,忙碌也是很正常的。 尽管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可一想到对面床铺上,与林秋聊得热火朝天的男生也与宋嘉宁一样面对着同等的忙碌,齐文宣心里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一阵失落。 齐文宣疲惫地撑着额头,不停地在心里重复着不能去打扰她,不能去打扰她,这才勉强压制住了给宋嘉宁发消息的欲望。
第三十六章 疲惫和焦躁就像是光被阻隔后投射在脚下的影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学期末本该忙碌的考试周就这样在焦躁不安之中静悄悄度过,随之而来的寒假依旧没能让齐文宣有稍许的放松。 她如今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那个已经被她下定决心抛弃的家是绝不可能再回去了。 届时该何去何从成了当下亟待解决的重大难题。 大不了干脆就投靠宋嘉宁好了,反正依赖别人活着向来是她的特长…… 齐文宣自暴自弃自嘲自讽地想着。 几乎所有人都在收拾行李准备离校回家,整栋寝室楼被一种喜悦的忙碌以及忙碌的喜悦充斥着,平静地像一具行尸走肉的齐文就格外另类。 去找宋嘉宁似乎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尽管齐文宣并不常去宋嘉宁的学校,但与之相关的一切她向来不需要刻意用心就能铭记于心。 等熟门熟路站在宋嘉宁的寝室门口时,她才突然想去似乎忘了给对方发消息提前告知一声。 不过无所谓了,就当是给她一个惊喜吧。 往日陷入沉睡的情绪在一瞬间苏醒过来,齐文宣明显察觉到心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跳动着,将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填满整个胸腔。 门的那一边隐约可以听见纷杂的脚步声,以及滚轮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 这些嘈杂在响起三声不紧不慢的叩门声后短暂地消失了,门内探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找宋嘉宁?” “嗯。” 宋嘉宁的室友都对齐文宣有些印象,于是为她开门的少女将门打开,室内的景象一览无余——三个穿着随性的年轻女孩以及地上敞开的行李箱。 ——宋嘉宁并不在里面。 “阿宁呢?她不在吗?” 齐文宣有些不安。 “吃饭去了,这个点估计也快回来了。” “这样啊……” 齐文宣看向宋嘉宁的床位,衣柜门开着,里面已经空了一半,叠好的衣服杂乱地堆在敞开的行李箱里面。 果然是她一贯的作风。 那无理取闹的不安只能无奈地被搁置,转而去将那堆随意放在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重新整理好。 “宣宣?宣宣——” 拎着三份午饭的宋嘉宁一进寝室就看见坐在自己凳子上的齐文宣,自己随意堆放的衣服一件件收拾整齐。 “搁这了你们自己来认领啊,钱记得转我哈!”宋嘉宁一边说着一边扑向齐文宣,“你怎么突然来了呀?” “来看看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唉——!”宋嘉宁用眼神示意齐文宣住嘴,余光慌乱地扫视着埋头吃饭的三个室友,见她们都没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嘛,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伏在她耳边近乎耳语,齐文宣耳边被一团热气笼着,说话时气息流动,连着心底都是麻痒的。 可她依旧烦躁,甚至更甚。 宋嘉宁永远都是这样谨慎小心——仅仅是在于隐藏两人的关系上面。 明明两个人还只是朋友的时候她一口一个“老婆”、“媳妇儿”光明正大众目睽睽之下叫得可欢,如今成了真了,怎么反而变得羞于见人起来了?! 到底是她见不得光,还是宋嘉宁压根就不重视两个人的感情? 炽热的情感更为猛烈地烧灼起来,被淬炼成难以抑制的愤怒。 直到血肉之躯与金属碰撞的声响伴随着一声痛呼将怒火浇熄,宋嘉宁捂着后脑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神中带这些……恐惧! 她的三个室友不明所以,茫然而讶异地看向她们。 齐文宣突然手脚发软,耳边爆出巨大的轰鸣声,目光所及只有宋嘉宁满含惊讶、委屈以及……恐惧的双眼。 她试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怯懦堵住了她的喉咙,连发声的余地都吝于给予。 要逃离这里! 逃离这里! 大脑疯狂地重复着这一指令,终于将身体的支配权夺了回来,像一个畏罪潜逃的犯人,匆匆逃离这间小小的案发现场。 宋嘉宁回过神来,拔腿追了上去。 身体素质奇差的齐文宣自然比不得宋嘉宁,没一会就被她堵在了走廊尽头。 “对不起……” 齐文宣愧疚得带着哭腔,低着头不敢看宋嘉宁。 “我不该对你动手……你别不要我……” 宋嘉宁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被堵了回去,如果不是齐文宣看起来太过惶恐,她毫不怀疑自己会笑出来。 “你没对我动手,”宋嘉宁看不惯齐文宣畏手畏脚的样子,强硬地将她的肩膀掰正,“是我自己没注意,在你起来的时候没有躲开而已,你绝对没有动手!” 那为什么要用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她呢? 齐文宣低声问了出来。 为什么呢? 宋嘉宁沉默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使她胡思乱想。 她深深地感到无力——每当她努力思考要如何才能稳住恋人的情绪时,她都会难以自抑地感到心力交瘁。 宋嘉宁可能永远也无法忘记齐文宣当时的眼神——愤怒的、委屈的、质问的、自厌的、带着些毁天灭地的癫狂的眼神。 说到底,宋嘉宁只是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小女孩,仅仅只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此前她一直在充满爱的氛围中长大,身边从未接触过齐文宣这样的人,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去应付关系改变后齐文宣情绪上的种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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