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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寸心点头道：“这样好，亲兄弟明算账，谁也不欠谁最干脆，如果巴冬同意交易中心的事，缴费的事情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两人正说着话，病房内传来一阵响动。两人同时起身向病房内走去。那躺在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坐在床上，胸口起伏，惊魂未定。 钱榆站在一旁，手里的碗摔在地上，被撞破了一个口子。钱榆弯腰收拾起碎碗，说道：“她可能还需要一些吃的。” 孙尔说道：“我去跟云琇说。”转身出了病房。 床上的人冷静了些，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床尾的李寸心身上，在确定了所处的环境里，又咧着嘴痴笑起来，“我找到了。”笑着笑着，身体一滑，跪倒在地，遮着脸哭起来，说是哭更像嚎，似一种脱离了绝境的发泄。 云琇提着食盒和孙尔再度返回病房，食堂正在准备午饭，有早就熬好的白粥，云琇想着这人是饿晕的，胃正脆弱，应该需要吃一些温和些的食物，便舀了一大碗粥，将今天的午餐肉食，撕了只鸡腿下来，将肉撕碎，装在碟子里淋了点香油和酱油，装了碟子下饭的咸菜，以及两块饭后的桃酥。 味道算得上是清淡，但那食盒还没打开，那饿极了的人就嗅闻到了白粥香甜的热气以及芝麻油和酱油浸在鸡汁里浓郁有层次的鲜咸味道，对于这夏季热度还没消散下去的天，这味道极大的激发了那人的食欲，令得她只能盯着那食盒看，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云琇将食盒提到床边的小桌子上，将饭菜一碗碗端出来。一递给那人，那人便迫不及待，顾不得细嚼品尝滋味，捧起碗像喝水一样喝粥，吸溜了大半碗进去，左手去拿那桃酥，咬上半块，嘴里咀嚼着，胳膊箍着碗，右手又去拿那鸡丝，囫囵塞进嘴里。 片刻功夫，风卷残云，将所有饭菜吃了个干净。 坐在一旁的李寸心也不急，等着她吃完了，才接着问：“冷静些了么？” 那人像被冻僵的人，吃饱了后，才慢慢将卡壳的情绪思维解冻，看见几人打量的目光，忙说道：“谢谢。我，我，你们别怕，我没毛病，我刚才是看见活人，太高兴了，我......我以为我要死在外面......”说着她抱着她那舍不得撒手的碗又哽咽起来。 李寸心说道：“我是这里的村长，李寸心。你倒在了我们村子附近，被我们的村民带了回来。看你的样子，你似乎遇上了什么事？” 这人惊讶地看向李寸心，说道：“村长？你们这里也是个村子么？我不记得，只知道顺着声音，看到了人。这是哪里？” 李寸心道：“桑梓村。” 这人一愣，她显然不是问地名，一个陌生的地方给出地名不会让人有多少实际的认知，因而只是愣愣地重复，“桑梓村。原来除了我们村子，真的有其他的村子存在......”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的神色微变。虽说发现新村子已经不是多么新奇的事，但还是让他们有一种发现新事物的惊喜感。 李寸心挑了下眉，“听你的话，你是从别的村子过来的。你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是你们村子出了什么事么？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这人忙向李寸心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我叫卓浞。” 卓浞向李寸心交代起她来这里的经过，与李寸心所设想的有几分出入。 卓浞的确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里生活，卓浞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麒麟村组织了一队村民外出探索，和他们这三个村子一样，主要是想外出寻找资源。 但相较于已经连通互相交换资源的三个村子，他们外出的装备可说的上是贫穷，莫说一人一骑，就连托运装备的役畜也只有两头毛驴。 队伍一行十五人，大多装备需要自己背负，如果是短期的探索，倒也不那么为难，而这一次他们的探索路程显然超过了最合适的范围。路径的拉长让他们的风险成倍增长。 随着干粮消耗殆尽，仍然没有多少收获，众人不甘心空手而回，强撑着继续往前探索，而离村子越来越远，以至于萌生退意，想要回去，为时已晚，没有干粮支撑，他们只有一边收集食物一边寻找回去的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队伍先后遇上狼群和老虎的袭击，从队员伤亡，到与队伍走散，卓浞彻底失去了找回村子的希望，她狩猎的能力不强，在队伍里填补的主要是领路这个位置，单独一人的野外求生让她活下去的概率都堪忧，遑论回去。 死又不想那么快死，挣扎着活了一段时候，一个人在野外要既保证能量补充又找路赶路十分困难，没几天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在丧失希望的同时，家乡就会越来越远，仿佛和天堂一样远，想得到的唯一解脱办法只有死。 那时候她离开采石矿的地方已经不远，就在她将麻绳挂在树上，去搬垫脚石的时候，她听到了远处轰隆一下似雷鸣般的声响，那粗犷厚重直白的震响在她耳朵里像仙音一样，她脑袋顿时被飙升的激素炸开，将那麻绳收起，拖着虚弱的身体向着声音的方向狂奔。 等她找到开采石矿的地方，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感觉自己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鬼魂接触到阳光后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尖锐的情绪和一直处在饥饿状态的身体受不了这样大的刺激，人彻底晕死过去。 卓浞说完这些，抱着那个碗，久久沉默，相比于当初在绝望中脱身的于木阳，她还算克制，也或许是因为已经发泄完了，才能在回忆完这一路历程，只是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李寸心感慨道：“你能找到石矿开采的地方也真不容易。”如若运气差些，就那么错过也不是没可能。 卓浞说道：“声音不可能传得太远，所以我没敢走得太远，只要寻到个高地，便要停留一段时候向远处观察，直到那天看到远处飘起的黑烟......幸好我还留了些装备。” 卓浞这时才舍得放下那碗，将身上的包袱卸下打开，只见她背上背的是一件外套，外套里包着一只和她手上差不多大的铁锅，那一只包裹里是一条麻绳、火镰以及刀具，无怪乎她晕死过去也握着这包裹不松手，这几样算是最实用的基础装备了，如若连这些都失去，也就相当于完全剥夺了她求生的希望。 李寸心盯着卓浞的打开的包裹，眼睛里精光流转，她注意到包裹里边还有一样东西，那样别致，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它。 那是一只竹制的圆筒，上粗下细，从粗的那端圆口望过去，可以瞧见镜片的反光，那圆口上嵌了一块圆形的透明玻璃片。 这赫然是一只单筒望远镜。 李寸心指着那东西，说道：“这是？” 卓浞将那望远镜拿出来递给李寸心，说道：“这是望远镜，要是没有它，我就真的和你们村子错过了。” 李寸心接在手里把玩，这是那种老式的单筒望远镜，用竹筒做为框架，粗细两节连接在一起，可以伸缩调整焦距，里边镶嵌了两块透镜。李寸心将望远镜拉开看向病房外，确实有点效果。 她摸着这望远镜，框架表面已经被主人摩挲得足够光滑，她兴致满满，问卓浞道：“这是你们村子做的么？” 卓浞说道：“对，只不过数量不多，这透镜生产不易，几只望远镜也是专门为外出探索做出来的。” 李寸心知道这透镜做出来不易，从于木阳疯狂抗拒烧玻璃就可以看出来。李寸心对这望远镜爱不释手，摸了又摸，心想要是自己村子也能弄上几只给探索队，无疑是探索队的又一神器。 同时又想到，这个麒麟村既然有这个工艺水平，已经能生产这些望远镜，那实力必然不会低。 李寸心对这个村子的好奇又多了些，却不急着询问卓浞，她将望远镜还给了卓浞，向钱榆一扬手，说道：“你今天先在这好好休息，这位是钱医生，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向她说。等会儿我们会给你送热水和换洗衣物来，你可以将自己整理一下。” “谢谢，李村长。”卓浞站起了身。 李寸心抬手示意她留步，自己和孙尔、云琇一起出去了。 李寸心让云琇帮忙准备卓浞的热水和换洗衣物，自己则去跟孙尔继续商谈交易中心的事。 孙尔笑问：“你不继续追问那人关于麒麟村的事了？” 李寸心说道：“不急，慢慢来。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 孙尔道：“我看你似乎对这个村子很感兴趣，拿着那支望远镜都不想还回去的样子，我以为你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村子呢。” 李寸心这才后知后觉孙尔这是在调侃她，“那望远镜的确很适合我们的探索队，要是能弄来两只，绝对——” 孙尔截了她的话，“柏玉肯定喜欢。” “......”李寸心嘀咕道：“应该叫钱医生把你嘴给堵上。” 李寸心晾了卓浞一晚，第二天早上去见她时，洗漱干净换了衣裳的人已经精神了很多。 卓浞正在洗脸，见她过来，忙抹了把脸，向她打招呼，“李村长，你来了。” 李寸心笑笑，“我来看看你，顺便带你去吃早饭，怎么样，能下地走动了吗。我们村子食堂离这有点距离，要是每次给你送过来，厨房的人麻烦，送过来饭菜也有些凉了。” 卓浞说道：“好的，好的，我能走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麻烦他们了。” “走吧。” 一路上，卓浞免不了像那些第一次到桑梓村的人一样左右打量，只不过她在瞧见这些俨然有序的房屋时没有多少惊讶。 李寸心从她平静的神色里，想到麒麟村的住房条件可能和他们一样，或者更好。 两人来得早，去食堂打饭的人还不太多，两人排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队伍前头，坐在食堂吃饭的村民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寸心介绍说：“想吃什么，可以跟厨房的师傅说，这上边挂的牌子是今天供应的食物，这边是面条和面点，另一边还有牛奶和豆浆。” 一路上看什么都稀松平常的卓浞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挂牌，低下头透过窗口看向厨房内部，久久不能回神，窗口内飘来的食物香气和昨日吃到的饭菜让她无法质疑，这的确不是众人扮演过家家的游戏，将窝窝头想象成山珍，将烤土豆想象成海味。这些写在了上边的食物是真实存在的。 窗口内传来的说话声让卓浞回过神，她已经站在这呆愣了太久，她忙向窗口内的师傅道：“一，一碗榨菜肉丝面。”话语出口，她甚至觉得把这几个字念出来都太奢侈。 窗口内的师傅向她伸着手，她愣愣地望着那宽大厚实的红色手掌，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眼李寸心。 李寸心已经凑到窗口，说道：“在厨房里找个碗给她盛。” “麻烦了。”卓浞说完又回头对李寸心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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