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卓浞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想起李寸心口里的“平日”,难道像昨天的那些中晚饭对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平日里的不铺张”,而比这种平日更丰盛的,除了这种宴会,每个季节还有另外一种庆祝。 卓浞不禁问道:“你们的产出能够跟上这样的消耗吗?” 李寸心笑说:“一年三百多天里就几次的事,算得了什么呢?” 卓浞从这微笑里,从这平淡的语气里竟感觉到动人心魄的豪气,她惊讶地微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李寸心又道:“你别看我们这人多,一顿要费多少多少,我们这么多人,种的地也多啊。” 李寸心给卓浞比了个八的手势,“每年耕种,主粮种植的季节,我们至少有八成人要下地。我们这边位置也好,倚着水源,灌溉方便,湖泊河流又是风调雨顺。这几年不欠收,我们就这些人,也用不着纳税,也用不着拿出一部分粮食去卖了换钱买菜买肉买家什衣裳,牲畜我们自己养的,衣裳我们自己织的,草药我们自己摘的,房屋我们自己建的,耕种的时候确实辛苦,但粮食我们自己种多少就得多少,得多少吃多少,怎么会不够。别说不够,我们每年拿出一部分交易,都还有余裕。” “原来是这样。”卓浞低头喃喃着,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说道:“也是。” “村长,你这还有没有啤酒。”村民提起李寸心收旁边的酒壶晃荡。 李寸心道:“少喝点。” 卓浞望着村民提着酒壶笑嘻嘻一边回去,一边道:“知道了。”她像是提醒,又像是自喃,“她把酒壶拿走了。” 李寸心说道:“我也不怎么喜欢喝酒。你要是不够,夏晴那边的酒壶应该还有些。” 夏晴听到这话,顺手把身边的酒壶递了过来,“喏。” 卓浞忙接住,道:“谢谢。”但她还有些怔愣,一手握着把手,一手托着酒壶底部,呆了许久,看着李寸心说道:“真好。” 李寸心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她们客气随和,还是前面聊到的资源富足。 卓浞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刚才说的交易是什么?” “是指和另外两个村子的物资交换,许村长这次到我们村子就是来运物资的。”李寸心向她介绍许常安的时候,顺便提起过巴冬,卓浞知道这两个村子的存在,但当她听到三个村子之间有这样频繁的往来时,还是吃了一惊。 她想了想为何麒麟村独立在外,这么多年都没能在周边发现相同的部落,取得联系,是环境使然,还是向外探索发觉新事物的心并不如他们这样猛烈。 许常安向卓浞点头示意了一下,笑道:“我们每个村子的地理环境不一样,拥有的资源不同,将一些富余的资源交换,对三个村子来说都是互利互惠的事。” 卓浞赞同地点了点头。许常安问道:“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独特的资源。” “我们那边矿产特别多,量多种类也多,算是坐在金山上吧。”卓浞苦笑道:“可是金山也没法当饭吃,那边适合的耕地很少,所以......” “那正好呀。”许常安笑着拍桌,“像这种情况就适合和各个村子进行物资交易,各取所需。” 李寸心简略地和卓浞介绍了一下三个村子交易的情况,问卓浞道:“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卓浞重复着。 李寸心问道:“你觉得你们村子想要和其他村子进行交流么?” “当然是愿意的。”卓浞迟疑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肯定我们村子是愿意进行交易交流的。” 许常安向李寸心道:“你们这次把人送回去,正好借这机会去他们村子看看。”南海村的人送杨太楠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送我回去?”卓浞喜形于色,又道:“你们愿意送我回去?”可说完之后,又显出一点落寞。 “前提得是你记得回去的路。” 卓浞皱着眉,努力回忆着路线,记忆繁杂,因为旅途不仅漫长,还掺杂着不少求生的不愉快记忆,她道:“我不确定......” 李寸心拍了拍她的肩,微微笑道:“我们现在只是聊一聊,当个闲话,不是让你现在就详细记起来,这个事情等你理顺了,我们再细聊,现在,先好好享受一把宴会再说,毕竟我们这里一年也就这一回了。” 卓浞望向李寸心,邻桌喝酒划拳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回想,把她从记忆阴郁粘腻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胃已经对她置美食与不顾的行为开始叫嚣抗议。火锅里足量的香辛料在加热过后,仅仅是辛辣的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卓浞夹起煮好的肉片,唾液不断分泌,肉片经过不断捶打裹上淀粉,煮熟后爽滑弹牙,辛辣的味道刺激味蕾,一双便将她胃口打开,随之而来的椒麻感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她很少能吃到这样的肉食鲜蔬,而且麒麟村就连这些香辛料调味品的种类都不及桑梓村的十分之一。尽管村子里存在着不少厨艺天赋的村民,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那些辅料,就很难将这些食物的口味做到更上一层楼。 她徜徉在多滋多味的海洋中,仍觉得这一切像个梦境,但她不再发怔,就算这是个梦境,她也想趁着梦醒之前多享受一秒。 第二天一早,卓浞赶来和李寸心一起送走了南海村的村民,便迫不及待向她请求用一下纸笔。 李寸心带她去了图书馆,村子里制好的纸墨都放在图书馆里保存,这里既是书馆又是书店,不论谁需要纸笔这些书面用具都可以到图书馆记录领取。 “你要纸笔做什么?” “我想回忆一下路线。”卓浞坐在图书馆墙边靠窗的桌子上。人能回忆的东西数量有限,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全记下来后再梳理线索就要容易得多。 李寸心看着她勾勾画画,起初还写一些她看得懂的字,后来就完全是鬼画符,她都怀疑卓浞自己看不看得懂。 好一会儿,卓浞停了笔。李寸心问道:“怎么样,还记得么?” “有个七七八八了。”卓浞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回去?” “我没有必要同你开玩笑。”李寸心说道:“其实也不光是送你回去,昨天许村长说的你也听到了,你手上那个望远镜,还有你说的那些矿产,你们村子应该是个主力发展工业的村子对不对?” 卓浞点了点头。 李寸心笑道:“我确实是想和你们村子进行物资交易,送你回去,顺道和你们村子的管理人员谈谈。我觉得我们四个村子啊,就像一株科技树上的四个分支,大家的发展各有侧重,用通俗一点的话怎么说?对,偏科!综合一下就挺好。” 卓浞点了点头。 李寸心说道:“还有一点,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上次那个孕妇你瞧见了。不瞒你说,她是我们村子第一个有身孕的,我们的钱医生虽然医术了得,但是没有任何和接生有关的经验。女人生孩子是件危险事,特别是在这个地方。你说这种事任谁都希望万无一失,母子平安,对不对。” 卓浞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寸心说道:“赵医生有好几次的接生经验,所以我想请她过来搭把手,她是医生,而且她有经验,她就光是站那儿都叫我们心里有点底。你说,赵医生能答应我这个请求吗?你们村子会同意我这个请求吗?” 卓浞愣了一会儿,忙点头道:“按赵医生的性格,她肯定乐意帮忙的。就是......就是我们村长。” 卓浞脸上很纠结,也不知是她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村长的不是,还是单纯的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亦或是有别的顾虑,“我们村长有些......自傲吧,可能有些好面子,不过,不过我们副村长很好说话的,也劝得了村长,他肯定会同意的,只要他同意,再顺一顺村长的脾气,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好。”李寸心一合手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送你回去,顺道拜访你们村子,顺道接赵医生过来,到时候看在我们好吃好喝招待你的份上,你可得帮我们说两句好话。” 卓浞脸微红,捏着那张纸,说道:“可我路线还没完全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回去的路。” “你等等。”李寸心说了这么句话,便匆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寸心将村子里探索队剩余的一半队员全都叫了来,窗前的这片空地顿时被围得满满当当。 卓浞茫然地看着挤在一起的村民们。李寸心解释道:“我想你回忆路线的时候,可以说出来我们帮忙一起分析。我们的探索队对周边的探索次数不少,近处画过地图,远处有特点的地方也做过标记,我想你能找到这里来,说不定走的路有和我们认得的路线,或许能帮上你一点忙。” 卓浞恍然,确实,她能找到石矿那地方,那石矿周边桑梓村的人肯定摸索得差不多了,指不定真能帮她复盘路线。 她当即跟着自己留下的笔记回忆起来,从石矿开始回溯,谈起石矿周围一处小断峰,还真有探索队的人记得。 众人并不意外,这毕竟在石矿范围内,但怎么说也是开了个好头,众人像解密一样兴奋,等着卓浞接下来的描述。 再是一条河流,众人变得不那么确定,估摸着应该和通往森林里那条路上的一条河流是同一水路。 村里人都很清楚那条河流,李寸心就是在河流边上的松树下捡到了颜柏玉。 卓浞再说起路上一株四人合抱粗细的老榕树,众人迷茫地摇起头来。在这个植被茂密的地方,繁茂高大的千年树并不少见,这不算是什么很独特的标致。 而再到后来,卓浞提及路上的一些标识也越来越普遍,湖泊、植被、土丘,这些常见的景色没能给探索队的队员们太多的提示,只能让他们频频摇头。 以至于后边,探索队队员觉得卓浞他们走的是一条他们现今都未曾涉足的地方,是对他们来说一片未知的领域,他们提供不了任何信息和帮助。 队员们兴致低落下来。卓浞也不由得灰心,队员们能提示的路段距离她和队伍走失的地方相距太远,就像画出地图,起点一点路是明确的,终点一段路是明确的,可中间却是空白的,大片迷雾让她不知道方向,那纵使知道起点和终点,这条路也没法走。 但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她还是从头到尾将路上的见闻和遇到的地方特点一一叙述。 队员们已经沉默了很久,到了后来甚至都懒得摇头,桌间只有卓浞一人在说。 忽然,李寸心开口道:“你说的这个地方,山上植被是不是多是卷柏,间或有一些核桃树。” 卓浞一愣,迟疑道:“应该是吧,我记得是有不少卷柏,至于核桃树,我不确定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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