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玉指将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悦禾再复看棋局,“又是如此。” 拢共只下了五回,这五回要么平手,要么就陷入了僵局,任何一方都无法破除局势。 司音的声音忽然传来,“殿下,快靠岸了。” 悦禾收回视线,又看向对面的时卿,“夫君的棋艺真是让悦禾佩服。”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在下佩服公主才是。” 悦禾抿嘴轻笑,也不再纠于这盘棋,“夫君收拾一下,我们要下船了。” 下了画舫,见面前的是一座岛屿。 时卿不解道:“这是?” “这叫无名岛,早年间是贪官窝藏官银的地方,后来被镇国将军带兵剿灭,父皇将它赐给了我。” 悦禾停顿片刻,又道:“嫁妆。” 时卿环看四周,“无名岛,无名,倒是贴切,世间万物,本也无名,不过是人赋予了它们名字。” “这岛我也不曾来过,只派了些下人前来打扫,也不知林中是否有野兽,我们还是就在这儿歇着吧,省得进了林子,麻烦。” “就听公主的。” 司音领着几人来到一处茅草屋前,屋子不大,但住下几人,倒也足够了,进了里面,才知家具器皿样样俱全。 只是一切都是由木头搭建的,再瞧上面的痕迹,想来是今日才完工,就连搭茅草的梯子,都忘了搬走。 “乡间小屋,抬眼是天,放眼看去是湖水,清风徐来,倒也惬意。”时卿叹道:“此地甚好,不失为归隐山林的住所。” “夫君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 悦禾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那今夜我们在这里歇息吧。” 曦茗冷声道:“夜里风大,主子体虚,不宜住在这儿。” 悦禾看向曦茗,“曦茗姑娘不会是以为,我要害夫君吧?” 曦茗与之对视,虽没有开口,可眼中的意思,分明就是。 悦禾解释道:“曦茗姑娘放心,谋害枕边人的事,我可不会做。” 眼看着二人要起了争执,时卿忙出言道:“我瞧外头有棵树上结了不少果子,记得还是幼时摘过果子,不如我们现下去瞧瞧,看能不能吃?” 时卿冲曦月使了个眼色,曦月会意,又挽上曦茗的手,“姐姐,你知道的最多,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嘛,帮我们看看那是什么果子。” 时卿又转身对悦禾道:“公主先在这儿歇歇,我去去就来。” 悦禾淡淡「嗯」了一声。 待走到那棵果树下,曦茗道:“主子,此事分明就有诈。” 时卿拿着果子嗅了嗅,又问曦茗道:“这是什么果子?能吃吗?” “万寿果,能。” 既然曦茗说能,那时卿就放心许多了,又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剥开皮轻咬了一点,顿时喜上眉梢,“这个倒是不错,曦月你尝尝。” 曦月听了摘下一个来,胡乱擦了擦,咬了一口,淡淡甜味在口中流淌,她猛地点头,“好吃。” 说话的同时,手又摸向了另一颗果子。 看着这只顾着摘果子,完全不理会她的二人,曦茗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时卿向曦茗递了一个,“曦茗,你也尝尝。” 曦茗接过,心中的担忧并未散去,“主子就这么认定,悦禾公主此行不会有诈?” 既然悦禾公主的目标是老庄主,那时卿必定也会被殃及。毕竟只有时卿受到了伤害,老庄主才会着急,才会现身。 时卿问曦月道:“你可吃出来了像什么果子?” 曦月摇了摇头,“我再尝尝。” “主子!” 冰冷的声音添了一份怒意。 时卿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你担心的事,我若丝毫都不担心,那必定是假的,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这座岛的破绽太多了,一眼就能看穿,只是我的心告诉我,让我相信她一次。” “纵使危及到老庄主,主子也坚持这个想法?” “悦禾为母报仇,甘愿做棋子,而我,也会守护好母亲。”时卿微微扭头,余光映入曦茗的脸,“曦茗,你的心乱了。” 曦茗心下一震,慌乱促使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时卿将目光落于果树,“去静一静吧,即便身处局中,平心静气,方才能破局,多的我也不说了,你都懂的。” “是。” 曦月看着曦茗的背影,满是担忧,“主子这样对姐姐,真的好吗?” 时卿一声轻叹,“这么些年了,不能总被困在原地,也该走走了。” “可是..主子就不担心吗?” “担心,可担心又有何用?” 时卿又道:“摘果子吧,别让公主久等了。”
第87章 余音绕梁 ◇ 曦月越摘越欢,大有将果树上的果子全都摘完的架势。 时卿出言制止道:“好了,你摘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被这一提醒,曦月停了,“那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带一些,康乐一定喜欢。” 这些日子里,时卿一心都扑在悦禾与旁的事情上,倒是没怎么关注曦月,她将目光落在曦月身上。尤其是那似笑非笑,愣是让曦月有些心虚起来。 “曦月,你不会是喜欢上康乐了吧?” 曦月瞬间红了脸,又支支吾吾道:“主..主子,你说..说什么呢。” 时卿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曦月见了更为紧张,她慌忙道:“主子你别胡说了,我哪儿有。” 瞧她这模样,是彻底印证了时卿的猜测。 时卿也不想打趣她了,“走咯,该去找公主了。” 曦月跟在时卿身侧,焦急地解释道:“主子,我真的没有。” 时卿重重地点头,“嗯..” 听这语气,哪里像是信了的样子呀。 曦月又道:“主子,我是真没有,你别误会,我跟康乐是清白的。” 时卿再次「嗯」了一声,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曦月急得也不知说什么了,可看着时卿越走越远,她忙跑上前去,任她如何解释,时卿一点相信的意思都没有,最后曦月也恼羞成怒了,她嗔道:“主子自己还不是一样,喜欢公主却不肯承认。” 时卿笑出了声,可见曦月脸上已浮现怒意,她忙将收住笑声,“我虽未承认,可也不曾像你这般焦急地否认过,生怕我戳破你的心思,不过..” 曦月看向时卿,笑声虽收住了,可时卿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边了,又听时卿道:“你方才已经承认了。” 时卿虽走了,但曦月已羞得无地自容,只差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了。 时卿越走,那琴声便越近,她顿住脚步,又细细聆听。 曦月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这不是老庄主的曲子吗?” “不错,就是《问情》。” 时卿将手中的果子交给曦月,随后又拿出紫玉笛,放到唇边。 笛声悠扬,与琴音和鸣。 屋里的人感受到了笛声中所传递的情愫,手下的动作愈发欢快,一曲《问情》竟让二人奏出了别样的味道。 曦茗站在湖边,虽低眼看着湖水,可却并未聚焦,《问情》随风入耳,纵使再欢快,也还是撩起了她心中的苦涩。 倘若她再快一些,是否就能见到「她」了? 倘若当年她在「她」离开时,也跟着「她」一起,是否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连见「她」一面都难? 曦茗嘴角泛着苦笑,“问情,问情..” 她的情又该向谁问? 曦茗闭上了眼,当年「她」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我会带你去一个能吃饱穿暖,没有任何烦恼的地方,它叫云兮山庄。 五岁的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她」,发出了心底的疑问,“你是神仙吗?我是不是死了?我妹妹呢?我妹妹是不是也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笑容,就像是一缕春风拂过心田,为饥寒交迫的她,带来了诸多暖意。 「她」抿嘴轻笑,眼中泛着温柔,又向她伸出了手,「她」说: ——你们当然没有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愿意跟我走吗? 她看着那白皙的手,在她眼中,“她”浑身都散发着光芒,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我愿意。”曦茗喃喃低语,她睁开了眼,可眼前哪儿还有那带给她温暖的手。 睫毛快速分开又合上,那层薄雾散去,又见司音向她走来,顷刻间眼中便染上冷意。 司音轻唤道:“曦茗姑娘。” “何事?” 这份冷淡让司音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尤其是她还不得不继续交谈下去,“方才瞧曦茗姑娘独自待在这儿,便想过来瞧瞧,驸马爷摘了许多果子,不如曦茗姑娘也一道去尝尝吧?” “现下这个情形还过去,不是讨人嫌?” 司音干笑了几声,曦茗直接道:“司音姑娘不必拐弯抹角,你的强项可不是这个。” 司音暗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其实殿下是真心喜欢驸马爷的。” 曦茗没有搭话,只静静地看着湖面上那一层接着一层的涟漪。 “曦茗姑娘想必也知道皇室中人的处境,坐在殿下的位置上,是难以交出真心的,但驸马爷在殿下心中,却是不一样的。” “司音姑娘是想告诉我,悦禾公主从未想过害主子?” 后面的话,因涉及到了时卿的计划,曦茗便并未道出。 曦茗一阵轻笑,“谁不知齐皇打的主意,不过就是想借悦禾公主的手,夺得云兮山庄罢了,现如今又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也真不知你们的皇帝是蠢还是自大。” 浮于表面的东西,即便说得再多,也无妨。 司音神色认真,“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形势所逼,她不得不这么做。但司音可以用性命担保,殿下并未害过驸马爷,也绝不会害她。” “哦?何以见得?” 曦茗的语气中无半点信任的意思。 “在这座岛上,在今日,殿下绝不会说谎。” 曦茗看向司音,而从其眼中能看出,她说的都是真话。 一曲结束,时卿推开门走了进去,见悦禾坐在桌前,头上华丽的饰品皆已去除,只留下了一支素簪。 时卿识得,是她那日所赠,只是后来她将悦禾惹恼了,悦禾命司音将银票全都还给了她,可送出去的东西,她从不收回,既是她给银子,又岂能再要回来,于是她将银票交给了牧管家。 “夫人的琴艺高超,方才的曲子可谓是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絶。” 听时卿改了口,悦禾笑得更为欢喜,“也多亏了夫君的笛声,不然可奏不出这么好听的曲儿。” 曦月将果子放下,她自觉退了出去,给二人留足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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